心语因为她大哥大嫂在府邸,也好久没回家了,在外租住。
雪银河不大爱小动物,但是心语极爱,她在家里养了两只猫,一个叫鸳鸯,一个叫西瓜。两只都是她捡回来的流浪猫。
鸳鸯与西瓜不算同班同学,也算是校友,它们来自同一住宅小区。天朝城市里的住宅小区,无论高档低档,都会生存着数量不一的流浪猫。谁说猫嫌贫爱富,这在住宅区中可看不出来,豪华别墅也罢,老旧小区也好,流浪猫都安然怡得辛苦地生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猫和人一样,改变命运需要机遇。鸳鸯的命就好,好就好在天生鸳鸯眼,一黄一蓝,花色还在猫谱——拖枪挂印。拖枪挂印也称拖枪负印,自古猫谱中就有,指的是白猫黄尾巴或黑尾巴,身上必须有块大小适中的斑。
有关古代猫谱的书,目前能找到的都是清代晚期的,推测早在宋代,为猫起名就在文人中流行,口口相传,所以这些猫的名字多多少少带有宋味儿。拖枪挂印本身是一副将军上阵的装扮,枪不用说,印则是“君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出自《孙子兵法》,意为随机应变。文人移植于猫谱,算文化的另一类积累。
鸳鸯性情很好,大大方方的,与人为善,不管谁走过去它都会主动上前凑在你腿前走来走去。但是有一点奇怪,鸳鸯并不喜欢别人主动,不管是谁,你一主动,它就悻悻地离开了,这让人猜想它的童年是否心里留有阴影。
西瓜命也不算不好,这只黑猫在雪银河看来有股子“屌丝气”,它总追着银河喵喵叫,银河高度怀疑它在辱骂她。
于是有一天,雪银河也有点嘎地在它冲她喵喵喵的时候用手机录了音,
好得很,
之后只要她一放录音,西瓜瞬间炸毛!满屋逡巡,一副“老子不打死你”的架势,
胆小的雪银河就拉着心语偷笑,“看看,我说它喵的不是好话吧。”心语真是服了她!
又在盘猫,
心语在给鸳鸯大小姐洗澡,
浴缸一边是银河蹲着,另一边是西瓜“恨恨”看着她蹲另一边——西瓜总“骂”她吧,但是也不敢挠她,银河要手贱去抱了它,它还不是得傲娇窝着黏着她;银河若作势要丢掉它,它喵得才凶恶,嘿嘿。
两人两猫正快活相处,
银河的电话在客厅响起,
银河起身跑去接,后头,西瓜也凶恶地跟着——
不久,
银河捏着手机走进浴室来,
眉头蹙着,
“心语,田叔叫咱们赶紧回去一趟。”
第60章 60
她把童心语带回府邸,这就是个心碎的开始。
田群将她与童氏姐妹带到一个房间,心雾估计已经知道是什么事,眼睛通红。可把雪银河和童心语急死!
一进来,心语先着急嚷着“到底出什么事了!”
老田拽着了心语的手腕,“你不急,听我慢慢说。”雪银河也着急,可她还是懂事地两手握了握心语的肩头。
从没见过老田这样的神情,凝重也严肃,
“你爸爸在外突发心梗,现在都没有醒过来,”这下雪银河都绷不住了,“怎么会!他血压一直控制得很好,心脏没毛病!”老田也是痛彻心扉的样子,无力摇摇头,“在外头太累了,一下不注意就……”雪银河放下了掌着心语肩头的手,扭头望着窗外,眼里都是后悔:她为什么没跟去!
心语这边已经哭出声,“那爸爸,情况是不是不好,”
心雾也抱住了妹妹,
老田安抚着她俩,眼睛还得看顾着伤心的银河,“无论如何,现在都是我们要坚强起来的时候,”
雪银河扭过头来看他,眼睛有泪花,“他现在在哪儿,回国了么,”
老田摇头,“还没有,不过就这两天会回来。”他低头又拍了拍哭着的心语,“现在当务之急,议长病重的消息还封锁着,就算过两天回来,也不能透露出去。孩子,乖,谁叫你爸爸身上担着这么重的国事,我们都得替他分担着点呀,”又将心语的双肩扶着,低头对她说,“可不能露馅,对谁都不能透露你爸爸病重不醒,甚至已经回国。”心语点点头。
雪银河就算离政事很远,可她毕竟在议会大厦呆了这么长时间,也明白这样一个大人物的“健康问题”有多敏感!能关切好多好多……心里就是止不住酸楚,身体是第一,但是,有时候这“第一重要”的,却得不到“第一的关切”,他这不就是真真切切的“身不由己”么……
剩下的时间,那就叫雪银河心力交瘁了,
表面,她得和童家的人、议长的身边人一样,一切如常,掩饰一切,
私下里,她除了得帮助田群和那边的威士敏联系好、安排妥当议长回国事宜,还得看顾好童氏姐妹,
最为担心的,还是他的身体!她恨不得飞到他的身边好好看看他,真实地了解他的状况,为什么会突然弄成这个样子……
……
洪山半山腰的这座议长宅邸,还不是童家老宅,但是,童家几任在朝要员都选在这里做府宅,因为它背山面水,景致极好。
自打他和妻子回来,这座府邸就极其安静。除了上次一吵,心语根本就不跟他打照面,所以绝不会在家住;心雾呢,上次宴会一闹,也跟他疏远得很,也不在家露面了;更不谈那位雪银河,她就没再出现过。
童心学站在落地窗前,眉心紧锁,也是心事重重。
父亲这一出事,童家何去何从……即使他远离国内的政治圈,但是并不意味他不清楚如今权力场上如何“血雨腥风”,他们童家如果失去了父亲,跟一艘大船失去舵手会一样个下场,树倒猢狲散……
“心学,”馥沅在背后叫了声他,
“我想,还是把爸爸的情况告诉叔公……”
哪知这一听,心学立即回头,“不行!”
馥沅却赶紧走近,
“你听我把话说完。心学,我知道爸爸的健康牵一发而动全身,它事关重大。但是,这个时候咱们家并没有个能出来主持大局的呀,你看看,现在要怎样就怎样,都凭靠威士敏在指挥,万一这是个不可靠的!……心学,叔公再怎样说,是亲戚,我知道你虽说是童家长子,但你远离政治,这样的情形你确实不好主持,但是叔公可以帮助你……”
“别说了,”心学转过身来,阴沉着脸,“我警告你,你胆敢把童家现在的情况透露出去一个字,我饶不了你!”出去了。
馥沅望着他走出去,眼里逐渐升起的全是愤恨与不甘,
他懦弱,但她不会眼看着童家就此被外人夺了去的!
……
心雾这几天都和妹妹住一处,和银河在一起,有事她们叁儿也有个商量。
这天她接到大嫂一个电话,
电话里,大嫂的声音很虚弱,“心雾,我老毛病犯了,心口湿疼湿疼,我常服用的药国内没几家药店有,现在我也开不了车,你来载我出去找找,买点药吧。”
心雾还是心善,也没想到家里那么多司机,大嫂为何非找她载她出去——其实呀,心学还是有所防范,怕老婆出去透露风声,于是禁了她的足。
但是这馥沅也是有办法,她找来心雾给她“打掩护”啊,童家谁敢不放?
果然,心雾载着她顺利离开了洪山府邸。
兜了好几圈,还是买到了药,大嫂又说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繁复检查的空儿,心雾在前头等,她后头就被首相府邸的车偷偷接走了。
馥沅匆匆来,急切地将所知“知无不言”全告诉了橘悦。
橘悦如今就是参长“一条狗”,当然,立即将这一情况全告诉了祁醉……
……
雪银河才从柳侯祠出来,她最近心思重,来这里走走也好。
昨夜,她做梦,似梦见了柳候,
迷迷顿顿,床边似长出齐膝荒草,柳候跨过千年飘然孑立,青衫灰黯,神色孤伤——面目一变,好像童源在前方,她去追,他却朝她笑着摆摆手,“我就送你到这里了。”“童源!!”雪银河一下惊醒。
所以她这会儿走来这里,心情可想而知。
刚才她进祠,
挡眼有石塑一尊,近似昨夜见到神貌。石塑底座镌《荔子碑》《剑铭碑》,皆先生手迹。石塑背后不远处是罗池,罗池东侧有柑香亭,西侧乃柳侯祠,祠北有衣冠墓。这些名目,只要粗知宗元行迹,皆耳熟能详……
她走了一圈,心情愈发悲痛,还是出来了,
却这时,一人走近,
“您跟我来,”
是荀元。参长的司机。
雪银河本能警惕,
但是对荀元,她又实在做不出拒绝。毕竟他父亲死在她的面前。
第61章 61
这个敏感的时期见到他,雪银河本能警惕。不过这是她要找出些她戏精潜能的时候了。
“找我有事?”轻松问,
参长稍靠近她,“荀元母亲病了,我们去看看。”
这一听,雪银河不由又心软,看一眼坐回驾驶位启动车辆的荀元,也小声,“情况如何,”
参长只轻轻摇摇头。
显然荀元也不清楚参长目的,车开出些后,参长说“附近有花店停一停。”
“好。”荀元估计参长要买花给雪银河。
道旁花店前停下,
参长与雪银河下车走进去。
进来了,雪银河忙回头问,“到底怎么了,”
参长一手虚扶上她背,边叫她挑花,边说“荀元是不得告诉我的,还是旁人私下告诉我,他母亲这里长了东西,目前还在等结果。”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喉咙。
雪银河扭过头去看花,实际眉心的愁绪就没灭。最近太多悲伤的事,叫她感受世事无常……
见她扭过头去,本虚扶着的手切实扶在了她背上,似乎有意转移她注意力,指了指一捧花,“这束如何?”
想想,参长这样的肱骨权臣,何时有这功夫还去探望侍人的亲属?还亲自来买花?——全因为和她在一起啊……
雪银河挑了一束淡雅的百合,参长付的现金。
上了车,银河抱着这束百合,一直扭头看着车窗外,她的愁绪就无法平息下来……她是没注意,祁神时不时就会看看她,眼神也是难分目的……
当车上参长指示去他家看望一下他母亲,荀元就相当吃惊感动,但是规矩叫他又不能表达过多,唯有从下车后愈发的小心翼翼里感受到他的心情澎湃。
也许有了上次的“教训”,也许也是病情喉咙实在不舒适,这次荀母话可少了许多。但是和她儿子一样,特别感激,非要亲自起身为参长和银河弄家乡的“汤团糊”吃。
哎,怎得想,就这碗“汤团糊”把银河磨死了,更得磨死祁神!
荀母家乡最正宗的“汤团糊”里是要放黄酒的,
而雪银河一辈子最不能沾的,就是黄酒。
说来是有点邪,她还真跟那“狐狸精”有得拼,
汉州有传说,那种道行越深的老狐狸精越害怕黄酒,天生克星!
这得从汉州流传了几千年的一个古老故事说起:
从前有个财主,家里后院夜里经常听到吆五喝六的划拳饮酒声。一天,长工们悄悄伏下来瞧个究竟。二更时分,只见一群拖着长尾的人倏乎而至,开始喝酒,喝到摇摇晃晃,都变成了狐狸,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