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累一天的疲惫都被她暂时丢掉了九霄云外,就看着一排排一晃而过的路灯就仿佛成为了一种享受。
“漂流街是吗姑娘?”司机师傅确认了下路线。
“嗯,对。一直往里走。”
虞港是个本就不算大的小城,没过几分钟眼前的建筑就已经变得格外眼熟,是冉月经常会见到得。每天回家,必经之路。
路上很清净,来回见不到几个人。
“姑娘,就到这里吧,前面过不去了,我看那条老街被圈起来了,看样子像是有剧组征用了场地。”
的士已经沿着路边停下,司机师傅勾着头往前面瞄了瞄。
被圈起来了?
眼前建筑移向身后的速度变慢,直至停下。
冉月摇下车窗探出去头看了一眼,还真的是。昨天和薛田田一起出来溜达,还在前面那条街见到几个演员,但是冉月没想到取景竟是取到了自己家门口。
会是哪个剧组?
可冉月来不及细想,匆忙付钱下了车。
目光下意识随着磨弯掉头的的士看了眼,余光里距离他们不远处一辆的士也是恰好正在掉头走。
冉月收回目光向前走,原本回家的路线被阻隔得断断续续。
得顺着围墙绕过去才行。
她记得对面是一片被人弃置的厂房,一天不到的时间,临着路边的围墙竟是给扒了个精光。
空旷的厂区变成了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停车场。
好大的手笔。
可毕竟是临时的。依旧透着原始弃置工厂的那股萧索。虽然停放的车子不少,但是灯光很暗。脚下也不怎么平整的样子。临时走的线路更是简单到只挂了高处的一盏白炽灯。
又高又远。
脚下的路面都看不怎么清。
比起这边的清净,远处越来越接近居民楼的地方,隐约断续的传来一些嘈杂声。
多半是在拍夜戏,还没收工。
因为安静,脚下的动静被无端的放大,不小心踢到的小石头发出的脆响,格外的入耳。冉月一手抄在外套的衣兜里,却在下一秒,准备转过身边一辆停着的轿车时被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给喊住:“小月,是你吗?”
声音伴着微微入耳的风声,显得很空旷。
让她一度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条件反射般,她的脚步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加速向前走。
“小月,我是哥啊,你跑什么?”
这句话落到了实处,冉月听了个真切。
这不是幻听。
“你还准备躲着吗?你知道你哥这一年来有多担心你吗?”
男人的声音带着轻哄,甚至还能听出一丝委屈。
令冉月想要笑出声的那种。
“我不但是你的监护人,还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怎么能...就那样走了呢?”
男人的声音轻声细语,仿佛在斥责一个自己一直以来宠溺着的孩子,还不舍得将人凶狠了似的。
小心翼翼的。
冉月定下脚步,也没往后看,就顺着将身体靠着支在身后的一辆车身上,两手抄进连帽卫衣的上衣兜,几只吊在耳边的耳钉泛着银色冷光,微抬起下巴用近乎空洞的两眼瞄向高远处的那盏被高高挂起的白炽灯,灯泡被孤零零的挂着,哪怕是微风轻拂,都能够让那暗黄的光束忽闪那么几下,没个遮挡。倏的一下,她笑出了声。
嚣张的装束在灯光下透出了一丝寻常时间里难以捕捉到的羸弱。
转瞬即逝。
“亲人?”
冉月兀自一笑,声音很轻,很空。
轻到听不出来任何的情绪。
“我是逃出来的。”
走?说的那么好听。
“走和逃,能一样吗?”
冉东初声音沙哑,顿了顿,“行了行了,都过去了,就不提了。”轻描淡写间语气开始多了点不耐。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已经皱纹横生。泛着沧桑。
“……”
冉月一刻也不想留,支起身子准备走。
“站住!”
“跟我回去!”
眼看冉月要走,对人懒得搭理,冉东初撕掉伪装,一个箭步过去,掐住了冉月的后勃颈,往后猛地一扯将人甩在了车门上,而与此同时,一把明亮小巧的匕首却抵向了他的颈间。
冰凉的触感令他一惊。
淡淡的声音,随着风没有温度的飘着。
“冉东初,不然,同归于尽啊!”
“……”
冉东初扯出一个奇怪的笑,他没想到,小姑娘长了獠牙,竟是已经会咬人了。
而且在此刻方才将冉月的那张脸给看清。
两人四目相对。
这张脸哪里是他那个乖巧听话的好妹妹的。
冷漠与尖锐。
像是分分钟能够与人拼了命。
他将掐着冉月脖子的那只手移开,投降式高高举起。
“行,你行。长能耐了,拿着刀子,可以对着自己的亲哥了,行。随身带着刀子,是一直防着我呢吧。”
然后一步一步,退开了距离。
“你走吧,我不难为你。”
冉月收手。
平静无波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握着刀柄的手已经攒紧成了拳头,低低的垂在身侧,转过身,背对人走过几步,忍不住又停下。
灰暗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将影子拉的老长,弯在了旁边的墙上。
挺直的脊背泛着倔强。
“哥,我曾经...也是一颗糖就可能被哄走的小姑娘……”冉月顿了顿,扣着包带的指尖泛着白,“哪里又会知道、人心险恶呢。”
“……”
蛐蛐儿扯着喉咙不知在哪道砖缝草丛间匿着,隐约传来了一阵破音般的沙哑鸣叫,穿破了秋风。
冉月靠过的那辆车对面,灯光打不到的墙角,此刻地上落着一根刚刚被人丢下还未燃尽的烟头。没被彻底踩灭的微弱火光,经风一吹,顺着未燃的那截由下而上,越烧越亮。
第9章 暗愫 打、个、赌、
为了不让冉东初摸清自己的具体住处,冉月特意绕了个圈。确定身后没人了方才又转了回来。
来回档搁足足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更晚了。
但是转了回来,走在接近家门口的时候却是人越来越多,嘈杂声也愈来愈近,移动的摄像,一声接着一声的“卡”,像是上了发条的机械音,循环往复。
拍戏现场冉月倒也不是没见过,虞港这个地方,一点也不稀奇。根本吸引不到她,她此刻浑身乏力,只想尽快能够躺到床上,睡觉。
可惜天不遂人愿,当她一点一点凑着身子往里挤,眼看家门口就在眼前的时候,去路直接被堵了。
两台大型机器将本就不算宽敞的楼道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话说这破楼道里,有什么要取景的,可是显然他们刚刚取了的。机器都还没撤走。
也可能接下来还要拍。演员通宵拍大夜,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摄像头打光灯什么的摆放了一地,旁边还放了一张供人休息用的椅子。
那些人忙着在另一处取景,这边的一摊子就这样晾在了这里,任冉月喊了三五声,就是没人应。距离她近处的听到也不过是转过脸看了那么一眼,就又围观那些个演员了。压根就注意不到她这里。
“哎,冉小姐,你是冉小姐吧,这么巧,你住这里啊,早知道就载你顺道儿一块过来了。”
背后声音有点让人耳熟,但是冉月不记得这里有认识什么人,一脸疑惑的偏过脸时方才发现,竟然是那个803的助理小张。
怪不得声音那么熟悉,刚见过面。
两个小时前在医院还像录口供似的,被他问得一度让人蒙了圈。
“你好,你——”
“哦,我过来是找——”
“印子!”
小张话还没出口,一道寡淡的声音从人群的嘈杂里率先贯穿出来,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形从旁边立着的一台大型机器后面踱步而出,蓝白色相间的运动装映着那张雕刻的脸,过于高级的皮相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个演员明星。
“时哥,我刚刚在这里饶了两圈都没见到你人。你方才去哪儿了?”
秦时没接话,绕过那台机器,在张助理恰好看得到他的地方停下,支起一条腿,懒懒的在机器上靠着。手中摸着一根烟,已经递到了嘴边含上,另一只手捏着的火机也开始笼火点烟。
深吸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接着方才撩起眼皮看过立在一边的小张:“事情怎么样了?”
小张愣了愣:“哦,办好了。过敏源也找到了。”说着人靠近秦时走了两步,偏转身看了眼立在一边的冉月说:“这位是酒店的冉小姐,刚刚就是她配合我工作的。”
助理张印很热情,无奈冉月此刻并不想在此处有名有姓。
她刚刚明明立在这里差点喊破了喉咙的,这人就在机器旁边,却是连个声都没吱。
不过工作之外,她倒也没什么可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