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折腾到这么晚竟是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十字绣,许成蹊微诧,时浅认真解释:“这是我表妹送我的生日礼物,她自己亲手做的。”
许成蹊沉思一瞬:“有照片吗?”
“有。”时浅忙找出之前拍的照,传给他,看到他转发至一个类似于工作的群,欣喜,“学长,这样能找到吗?”
“先试试。”许成蹊起身往路边走,帮她拦出租,“群里有负责卫生的清洁阿姨,如果她们捡到,我会联系你。”
时浅高兴坏了:“谢谢学长,不管找不找得到你都要联系我。”
上车前,她冲站路边默记车牌号的许成蹊扬扬手机,“学长,晚上要把欠我的消息回了哦,不然我会去你梦里找你。”
夜风吹过长街,婆娑起舞的树影接天连月。
姑娘俏皮地歪着头,梨涡清甜,一头浓密的长发遮着翩翩欲飞的蝴蝶骨,裸露在外的锁骨和细腰都美得醉人,她降下车窗,露出一双顾盼生辉的眼,如有实质的炽烈张扬地定格在他身上,直到车子开出很久,似乎还能感觉她穿透距离的回眸。
许成蹊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第一次,滋生起不受控制的情绪。
不合时宜。
时浅到家,钻进画室,忍了一晚上的心疼都化为笔墨,伴着跃然纸上的人偶又丝丝缕缕地钻向她心底更深处,她无从得知许成蹊为什么宁愿各种兼职也不接受她的补课请求,更无法知道在她看不见的角落男生又是如何在清贫的生活中艰难挣扎,她从小没吃过苦没为钱发过愁,可这个瞬间,时浅清楚听到自己心底迫切的渴望——
她想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养着许成蹊。
时浅放下画笔,盯着纸上憨态可掬的人偶出神,须臾,在旁边加了一个自画像,小手拉着人偶,把俩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画完,她注册微博,拍下照片发了第一条动态,把这里当树洞,记录着不想被别人知道的喜怒哀乐。
@七蹊:我想赚很多很多的钱,养着他。
一夜杂乱无章的梦。
周汀岚敲开时浅的门时,她正躺在床上听英语醒觉,脸上带着没睡好的倦色。
“怎么啦?看着无精打采的,是不是不舒服?”周汀岚拉开她卧室的窗帘,坐在床边,摸她头,“也不烧啊。”
时浅睁开睡意惺忪的眼,抱着周汀岚的胳膊坐起身,摇头:“就是没睡好,在梦里抢了一晚上的银行。”
周汀岚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么会做这种梦?是不是钱不够花?”
说着,就要拿钱包给时浅零花钱。
时浅下床,按住她妈的胳膊,趿拉着拖鞋去刷牙:“够够够,我就是想凭自己的本事赚钱,不能总啃老。”
周汀岚笑起来,目光中满是女儿真的长大了的欣慰:“不着急,都啃十七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时浅刚升起的雄心壮志被她妈一秒扼杀,嘴角抽了抽。
她这么废柴,和家里太有钱也有一定关系啊。
周汀岚下楼做饭,问时浅:“你小凌姐下午的飞机,你是和我先去送他们还是直接去学校?”
时浅想了想:“去送送吧,不然下次见面就又到过年了。”
吃完饭,时浅在卧室看书,周玥轻敲她门:“七七姐,你下午去机场吗?晁帆让我问问你。”
时浅点头,蹙了下眉,提醒单纯的周玥:“他加你QQ了?以后少和这小子玩,别被他带坏了。”
周玥抠着衣服,抿嘴轻轻地“嗯”了一声。
片刻,周汀岚来送水果,上楼时看到周玥从时浅房间出来,顺手递给她,叮嘱她把其中一份给时浅,就继续去忙别的事。
时浅在书桌旁认真做题,等周玥离开,也没抬头,随意叉了一块,咽下去的瞬间,她才猛然意识到不对。
艹,怎么是芒果!
时浅对芒果过敏,症状挺严重,不小心碰到芒果皮都会起红疹子的地步,这会儿乍然冒冒失失地吃了一大块,忙翻找过敏药。
等周汀岚来喊她出发,时浅指着已经红肿的嘴,无奈道:“我不去了。”
“怎么突然过敏了?”周汀岚心疼坏了,打开手电筒检查她唇内侧黏膜,见充血尚不明显,这才稍放下心,“身上痒不痒?”
时浅摇头:“这会儿还没感觉,我刚吃了药,应该没事儿。”
周汀岚又叮嘱了她几句,走之前,让她有不舒服就赶紧打电话。
周玥换完衣服过来,听到时浅是因为吃了她送的芒果才过敏,自责地瞬间红了眼:“对不起七七姐,是我没看清,我以为那是木瓜。”
“哎呀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时浅知道周玥喜欢吃芒果,所以一向顾及着她身体的周汀岚自周玥到家后破例买了不少,切水果时总是单独分开备两份,那木瓜和芒果乍一看的确长得像,周玥把本该给她的带木瓜的那份和自己的搞混,很正常。
周玥依然垂着红通通的眼睛,睫毛上能看到沾湿的泪痕。
“好啦哭什么呀,又不是什么大事。”时浅拍拍她头,给她擦去眼泪,打趣道,“眼泪还没掉完我就好了,快走吧,我妈在外面等着你了,帮我和小凌姐告个别。”
周玥这才听她的话出门,走到门口,回过头,眼睛红红地又看了她一眼。
时浅笑着冲她挥挥手,等家里只剩下她一个,撩开衣服,发现已经起了红疹子,生无可恋地飞快抓了两下,忍着想挠痒的冲动去找药。
收到许成蹊的消息时,发现家里药用完的时浅刚从药店出来。
“学长,找到了吗?!”时浅高兴地拨通许成蹊的电话,听到他的肯定答复,眼睛瞬间一亮,“学长,你现在在哪儿呢?”
一小时后,全副武装的时浅在江大附近的一个咖啡店等来了许成蹊。
男生进门,看到包得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时浅,疑惑看她。
“我过敏了。”时浅嗓音闷闷地从口罩里传出,眨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现在太丑了,不想让你看到我不好看的样子。”
许成蹊有些无奈地扫过她的长袖长裤:“你不热吗?”
“热。”时浅眨眨眼,“不过比起在你面前出丑,我宁愿热着。”
许成蹊:“......”
他没再多说,把靠近空调的位置腾给时浅,拿出洗干净的十字绣。
“就是它诶!”时浅没想到真的能找到,高兴地拿起来亲了一下,闻到上面洗衣液的香气,一眨不眨地看许成蹊,嗓音软软的,“学长,你帮我洗的呀?”
许成蹊淡淡“嗯”了一声:“太脏了。”
时浅一弯眉,单方面认定她在许成蹊心里的位置又更重要了一丢丢,道声谢,珍而重之地重新收好,把面前的冰饮推给许成蹊:“学长,你帮我找回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晚上请你吃饭吧。”
不等许成蹊开口,她佯装凶巴巴地“威胁”:“不准拒绝——上次说好的奖励你都没让我兑现,再欠下去,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许成蹊:“......”
看着面前明明期待却偏装得大义凛然的姑娘,呼吸微微一顿。
他若无其事地啜口饮料,指指她的脸:“你现在这个样子,戴着口罩能吃饭?”
时浅一噎,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正处于不能露脸的尴尬境地。
“那改到下周。”时浅不由分说敲定新的时间,见许成蹊答应后就准备走,搭在桌上的小手揪住他衣角,“学长,你下午有时间吗?我答应过你的卷子又做完二十张了呢~”
许成蹊眸光微动。
姑娘仰着巴掌大的脸定定看他,小而精致的下半张脸都隐在了口罩下,戴着有点松,一双深如墨玉的眼微微上扬,无声地传递着诱人心神的期待。
机场大厅。
人来人往的喧嚣此起彼伏,晁帆坐在行李箱上,晃来晃去,望眼欲穿地盯着送行的通道口。
看到周玥,不死心地朝她后面望去,直到穿着纱裙的女孩在他面前停下,小声说“七七姐有事来不了了”,这才叹声气,假装无所谓地一耸肩。
“我知道,她就是不想来送我。”晁帆苦笑,“其实你不用替她解释,我都知道,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嘛,她又不喜欢我,不来送我多正常,嗨,我早都想到了。”
他挠着头,偏过脸飞快抽了抽鼻子,回身看着安静不语的周玥,“你能把七七姐的QQ号给我吗?”
周玥咬着嘴,须臾,轻轻点头。
晁帆眼里重新燃起希望,直勾勾地盯着周玥把时浅的QQ发给他,跳起来,重又恢复到之前混不吝的洒脱:“谢了小玥,以后你就是我铁瓷儿,谢谢你昨晚陪我逛街,等你去帝都,一定要找我,吃喝玩乐我全包。”
周玥不好意思地笑笑,一直低垂的眼微微抬起,与男生视线碰撞的瞬间又飞快低下头,细若蚊蚋的嗓音轻嗯。
“行,那我走了啊。”晁帆好哥们儿似的拍拍她,走之前,指指她身上另类搭配的衬衫和纱裙,“刚忘了说,你今儿穿得可比昨天好看多了,这身真酷。”
周玥有些无所适从地攥着裙摆,难得扎起的头发露着细白脖颈,悄悄红了一片。
第20章 (巧遇) “你脑子是不是有什……
“......这道题, 重做一遍。”许成蹊圈出时浅做错的一道题,找出上一张卷子,指着一道刚讲过的相似题型, 沉沉看她,“同一道题犯两次错,是没理解还是没认真听?”
闷热的暑气从时不时推开的玻璃门混着咖啡香飘进来, 男生面色沉静,没说太重的话, 可那双自带制冷效果的眼朝时浅一扫,她心里偶尔浮想的遐思就被冻成了冰棍。
她心虚地眨眨眼, 乖乖认错:“听懂了,可它和上一道不太一样哎。”
“考查的知识都一样。”许成蹊拿笔划掉干扰她思考的无关信息, 随手列出公式,等时浅重新演算, 在她带的教辅资料里圈出数十道训练题,“把这些做完, 巩固一下。”
时浅点头,看许成蹊按下计时器,叫苦不迭。
啊啊啊又来!每次都要掐时间, 又要求准确率又要求做题速度,这人还真是一点都没把她当学渣......
时浅认命地被迫戒掉一心二用的坏毛病, 全神贯注地开始做题,许成蹊拿出她的英语试卷,几张放一起, 修改完,在纸上总结她犯错的语法题型。
时浅做完时,许成蹊已经整理了一小部分, 对着她整理过相似题型的英语错题本淡淡一扫,嗓音严厉了几分:“光抄录不长记性,你是觉得写到本子上就学会了?”
时浅没好意思说她真是这样想的。
“我每次抄完都觉得我会了呀,可直到下次做题时才知道我只是眼睛会了,脑子还不会。”她也很委屈,“我可用心呢,还特意挑了个好看本子当错题本。”
许成蹊看着她同一种语法错题能重复抄上三遍的所谓用心整理,额角跳了跳。
本子好不好看是该操心的重点吗?能写能用不就行了,何况再好看也掩盖不了她没动脑的无用功。
“你可以重新换个本子了。”许成蹊把整理好的第一页笔记递给她,翻到卷子上的同类型错题,对照着语法开始给她讲解。
时浅盯着他被阳光淡描的侧脸,有一瞬心旌摇荡。
比起做数学时饱受折磨的头昏脑胀,听许成蹊讲英语简直是瞬间爽上天的享受,他口音标准,带点儿绅士且优雅的英腔,应该是看《唐顿庄园》之类的英剧练出来的,教人如坐在夜半空无一人的阁楼塔顶,高贵的吸血鬼邀她共舞,沉睡的黑夜在她脚下悬空。
“......这题,选什么?”许成蹊讲完一种题型,找出一道训练题,问时浅。
却见她卡了卡壳。
姑娘迅速避开他直视的眼睛,揪着笔帽,苦思冥想:“选C。”
“为什么?”
时浅:“三短一长选最长,三长一短选最短,这个嘛,长得都差不多,那就选C。”
许成蹊微微沉了脸。
时浅赶在他开口之前秒变乖巧,略带讨好地拽拽他:“我刚瞎说的,活跃下气氛嘛。”
她低头认真看题,含混不清地把选C的原因说出来,编不下去:“学长,我刚才真的认真听了,但是因为我对美色的抵抗力太差,我就跑了0.01秒的神,真的,就只有0.01秒,我发誓。”
她举起手指,故作严肃的小表情和口罩上卖萌的卡通图案合二为一,看上去有点滑稽。
许成蹊嘴角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