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难得吃瘪,时浅嘴角一弯,消化掉刚才无理取闹的小情绪,跟上他:“我来找你拿手机。”
许成蹊蹙眉。
“你没收唐铭的手机是我借给他的。”时浅解释,“你要是不信,屏保就是我照片,你可以打开看一看。”
许成蹊不为所动:“月考后会统一给你们。”
时浅:“为什么要等月考?手机是在唐铭手上被没收的,也不是我在玩呀,你现在把它还给我,只是相当于给它提前换了个保存地点,从你办公室换到了我家。”
许成蹊迈步上办公楼,闻言侧目,淡淡瞥了眼强词夺理的姑娘:“既然在哪里保管都一样,那你为什么非要现在拿回去。”
时浅:“......”
她发现许成蹊脑子真他妈的太好使了,完全不会因为她长得美就逻辑混乱。
“给我家七仙女玩。”时浅跟着他进已经没人的办公室,本来就没打算真的要回手机,只是想找个理由在他身边多赖一会儿。
许成蹊听到一个陌生的人名,以为是时浅的妹妹,淡淡道:“那就把你的手机给她。”
时浅眨眨眼:“我的给它了要怎么找你问问题?”
她靠着桌子,看许成蹊置若罔闻地收拾电脑,目光轻缓地扫过他腰下:“学长,你的手机是不是欠费了?”
许成蹊抬眸,恰好对上她明目张胆的视线,脸色瞬冷,拎着包转身走人,关门上锁。
潮湿的夜风扑面而来,身后传来少女无辜的小奶音:“学长,你想什么呢,我只是在看你口袋里的手机。”
许成蹊依旧冷着张脸,并未放慢脚步。
时浅这才知道自己撩拨过了火,极其识时务地道歉,眼看他越走越快,忙伸手去拽他:“学长,你走慢一点,我膝盖受伤了。”
许成蹊本能缓步,又想起她古灵精怪的性格,一闪而过的心软顷刻冷却,挣开她抓到自己衣服的手。
“啊!”
始料未及的惊呼传入许成蹊耳中,带着痛苦的呻.吟,他倏地停脚,拿不准时浅是不是又在骗他,但还是转过了身。
楼道昏暗,空无一人的长梯只有他们俩人,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少女此刻跌坐在地上,揉着尾骨,脚边是下了一天雨留下的泥泞。
“学长,我都和你说了我腿受伤了。”少女瘪瘪嘴,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瞅他,似乎摔得不轻。
许成蹊借着月光看到她膝盖上的淤青,自责:“能走吗?”
时浅摇摇头:“不能,你背我——”
被许成蹊面无表情一扫,乖乖改口,“能走,就是走得慢,你扶我起来。”
许成蹊迟疑一瞬,伸出手。
下一秒,一股毫无预料的大力拽着他身子下坠,少女古灵精怪的笑颜在他眼前放大,双眸盈盈如勾魂。
“学长,先回答我昨晚发你的问题。”时浅紧紧攥着他手,呼吸压得轻缓,似有若无又极具存在感地,轻轻掠过他鼻尖,“我知道你看到了。”
第11章 (条件) 套路与反套路……
学校暗下一盏盏夜灯,空旷而安静,保安在远处的教学楼巡查教室。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停歇,挥之不去的潮气依然弥漫,空气被染得湿润,少女身上清甜的暗香混着雨后独有的味道,密密匝匝地朝许成蹊席卷而至。
他试图抽回手,身子后退,却发现她双足紧紧抵着他脚踝,把他圈进了无路可退的结界。
“学长,我的问题又不过分。”时浅盯着男生棱角分明的下巴,视线有点不受控地落在他喉结,舔了下唇,视线上移,“只是让你实现我一个生日愿望,很简单,你放心,你能做到,而且不违背道德。”
男生依旧置若罔闻地冷着脸,手指一点点地掰开她手。
时浅使出全力,脚尖缠上他腿,小腿与之紧贴,察觉到他人猛然一僵,嘴角翘了翘——好声好气和他商量不管用,非逼着她耍流氓。
“学长,要么答应我,要么咱俩在这等着被保安发现。”
手电筒的光束从教学楼扫了过来,距离他们咫尺之遥时被墙壁阻隔,楼道早已灭了灯,疏疏朗朗的月光穿过逼仄的罅隙,照着这处暂未被发现的监控死角。
许成蹊已经能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
眸光愈沉,冷声开口:“三十张卷子。”
时浅欣喜:“是我做完三十张卷子你就会答应了我么?”
虽然对现在的她有点难,但努力一下,应该能在他走之前完成。
“每科三十张。”许成蹊挣开她,直起身,“做到了再和我提条件。”
时浅:“......”
艹!这人怎么耍无赖啊!等她做完都到明年生日了,今年许的愿望还有毛用!
楼下传来愈发清晰的窸窣,是检查完一层的保安往这边走的声响,时浅和许成蹊对视一眼,一咬牙,抓狂地丢下句“我会做到的!”,身子飞快隐入黑暗的夜色,去反方向的西侧楼梯——她自是不害怕被保安发现,可她在意着许成蹊的名誉。
许成蹊迎着保安的方向下楼。
夜风猎猎吹过时浅耳畔,她鼻尖仿佛还残留着男生干净的气息,清冷地占据她心神,却无暇沉溺,忍着疼冲进拐角。
同一瞬。
“许老师?这么晚了还没下班啊,我还以为人都走光了。”
“嗯,刚有点事......”
俩人一左一右地分开,身形各自湮没在黑夜,与即将撞破他们的保安擦肩而过。
晚上回家,周汀岚看到时浅一身泥点子地回来,心疼地拉着她手仔细检查:“怎么了这是?膝盖怎么青了这么一大块?屁股也红了一大片。”
“楼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时浅轻描淡写地解释,“妈,没事儿,我去洗个澡。”
周汀岚一边念叨着“咋摔也不能把前后都摔成这样啊”,一边给时浅找药:“七七,你们明天是不是放半天假?我和你爸在荣记订了午饭,明天带着小玥,一起给你过生日。”
“我爸要回来啦?”时浅开心地从浴室里露出头,“他最近不是很忙吗?”
“再忙也比不上他宝贝闺女过生日。”周汀岚拿着药和干净衣服,递给时浅,“小白眼狼,妈妈天天在家陪你也没见你这么高兴过。”
时浅笑嘻嘻抱住周汀岚,只穿着小吊带的上身环着她晃呀晃:“哎呀您怎么还倒打一耙,我爸回来明明是您最开心。”
周汀岚嗔她一眼,把她推进浴室:“好了快洗澡,记得把头发吹干,我去看看小玥睡了没。”
时浅点头。
洗完澡回房,隔壁忽然传出一声低呼,又很快微弱下去,时浅瞥眼已经关灯的周汀岚卧室,轻轻叩了下周玥的门。
里面即刻变得安静,紧接是一声略显慌乱的小奶音,“我、我睡了。”
时浅失笑。
这丫头,恐怕刚才又是在装睡,糊弄要求她们必须早睡的周汀岚。
“没事儿,是我,七七。”
片刻,周玥打开门,有些不好意思地喊了声“七七姐”。
“你呀,要真装睡起码装得像一点,你一开口,我妈不就知道你没睡觉了。”时浅笑着传授过来人经验,她小时候也不喜欢早睡,被她妈八点就强制性地要求上床后,会先假装睡着,然后等周汀岚哄完她离开,再悄悄打开一丝门缝,听客厅里的电视剧。
现在想想,她小时候看的全是“广播剧”。
周玥脸愈发红,小声说:“我一般都睡得很早的。”
“那今天怎么睡这么晚?”时浅看到她开着台灯,以为她在学习,走上前想帮她把亮度调亮些,却见她忽然慌乱地背过身,从桌上抓起一团东西藏身后。
时浅开玩笑:“日记本呀?我不看,我妈也不看,你不用担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们都不会进你房间。”
她说着,转过身想让周玥收好,但因为身高的优势,稍一侧头,就看到了她手里拿的东西。
有些惊讶。
“你这么晚不睡觉,是在弄这个啊?”
周玥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十字绣,护身符的样式,已经绣了大半。
见时浅发现,周玥伸出手,一双眼怯怯看她:“我、我想绣个平安符送七七姐。”
“给我的?”时浅眼眸倏然大睁。
她刚才差点儿不合时宜地开玩笑,问这小丫头是不是动了什么早恋的心思,绣给男同学的。
周玥小脸低垂,点点头,整个人就显得愈发稚拙:“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想绣好了当生日礼物。”
时浅愣住。
反应过来,心疼而复杂地看眼心思敏感的表妹,从她手里接过与样品几乎无差的半成品,认真收好,温柔吹吹她被针扎红的手指:“谢谢,我很喜欢。”
周玥羞赧地笑笑,见时浅要给她找创可贴,忙摇头:“七七姐我没事儿,这针不尖。”
时浅坚持给她贴上,拍拍她:“快睡吧,下不为例,等明年我生日,你送我一张手画的卡片,字儿写漂亮点。”
回卧室,时浅把最后几笔线添上,拍了个照发空间,配文:「十七岁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来自家人的爱~」
发完,时浅打开书包,拿出一沓卷子,从家里人宠人爱的小公主秒变做题的咸鱼,叹声气,用密密麻麻的试卷迎接她的十七岁。
早上进教室,丁檬从桌子里拿出一沓贺卡和礼物,堆到时浅面前:“噔噔噔噔,生日快乐,你的专属快递员来啦,先声明,我说了你不要,但你懂的,猜猜哪个是我送你的?”
时浅从一堆狗刨字体的贺卡中找出熟悉的笔迹,毫无难度地一笑:“这个。”
“啧,我还特意把我的放在了最后,你的这些追求者也太不争气了,和人告白都不能把字练练,但凡字儿写得好看点,你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能认出我的。”见时浅照旧只是拆开她的礼物收好,丁檬努努嘴,“剩下的按老规矩?”
时浅点头。
“行,打个赌,你觉得你今年收到的是水晶球更多还是杯子更多?我猜水晶球。”
时浅无所谓地一耸肩:“你刚才都用重量估算过了,那就是它了呗。”
俩人一人拿一小刀,将礼物一分为二,娴熟撕开包装,和对应贺卡放到一起。
丁檬啧啧:“直男的审美还真是从没让我失望过,刻着「生日快乐」的发光水晶球、印着你相片的陶瓷水杯、纸折的玫瑰花加巧克力,再加夹缝生存的发卡头饰,每一个都精准踩在女生的雷点上,而且还能做到年年岁岁物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么多年你收到的礼物要是都留着,都能搁桃宝上开个二手店了。”
一上午,借着七夕来给时浅送生日礼物表白的男生依然源源不断,只不过来的时候有多自信,走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许成蹊上完课回办公室,听到几个老师闲聊。
“你们说现在的孩子怎么胆子都那么大,明目张胆地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过情人节,我这一节课啥事儿没干,专瞅着那些孩子偷偷传纸条送巧克力了。”
“管不住管不住,一个个都有主见得很,上次我去小树林巡夜,逮到几个早恋的,我让他们叫家长,居然给我来句爸妈都知道,说只要不影响学习就行,这不是闹吗?最气人的是交上来的检讨书里还有「家长同意」的签名,还搁最后给我附了个成绩单,嗬,打我脸啊这是。”
“哈哈,不算事儿不算事儿,我之前还被学生请去当证婚人,说要不是我当年拼命阻拦,他俩也不会死活都要在一起,这搞得我,算喽算喽,堵不如疏、疏不如引,现在大学就能领证,咱们也就只能尽量把他们的小萌芽拖到毕业。”
“是啊,就希望他们再收敛点,把旺盛的心思都给我压到高考结束,话说回来,二班那个时浅在这方面就做得不错,虽然学习不好,做事也出格了点,但对待早恋上却是意外地坚决否定,我今天去他们班上课,那走廊里一字排开了一堆礼物,全是给她的,我问她为什么放这,她说「失物认领」,我说这不都是送你的吗?她说我又不想要,那些人非送,而且还都觉得自己送的礼物与众不同,她只好大发善心帮他们认清现实。”
老师们笑起来,似是对时浅说出这种话一点都不奇怪。
有个女老师不赞同地皱了下眉:“这孩子咋上高三了还这么不懂事?这不是把别人的自尊心踩地上践踏吗?高一时她就干过这事儿,当时我们班有个学习还不错的男生,给她悄悄送了盒巧克力,结果被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丢走廊里,说谁送的谁拿走,那男生后来悄悄拿回来时被人看见,承受不住舆论压力,成绩一落千丈,都是时浅搞的。”
办公室气氛变得微妙,在「唯分数论」、「学习好的永远有道理,学习差的永远背锅」的老师眼中,闻听此话也觉得时浅这种做法欠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