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潆心?潆心, 起来了。”
朦朦胧胧之中,她听见有人这样叫她,声音温柔亲切,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将被子一拉,整个人缩进去,继续睡。
来叫醒的封睿真是哭笑不得, 没想到她还会赖床,而且看起来动作很熟练嘛。
他一边忍着笑,一边拉了一下她的被子, 耐心劝道:“快起来, 快到九点了,再晚点早餐时间就过了,吃完我们还得回去。”
床上鼓起的一团棉包一动不动。
他又拉了一下, 继续道:“难道你要让师姐一直等你吗?咱们回去再睡行不行?”
听到这句,许潆心忽然间就醒了过来,在被窝里睁开眼,感觉到和自己的床不同味道的床铺,霎时间回过神来,想起这是在酒店。
而不是她以为的一个梦。
当她清醒过来,封睿很快就看到被子底下动了动,然后慢慢地、慢慢地露出一个头来,那速度……
“呀,小乌龟你终于醒啦?”
许潆心:“……”我觉得你在内涵我,而且我有证据。
一出来就听见这句笑嘻嘻的调侃,许潆心觉得有点丢人,想立刻再钻回被子里去,可是那样更丢人。
她一时间进退两难,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封睿,加上自己还没梳洗,蓬头垢面的……
心里顿时埋怨起自己来,睡这么死做什么,要是能早点起,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她心里这样想,面上就不由自主地带出点后悔之意来,被封睿精准捕捉到,忍不住又翘着嘴角笑了笑。
现在再来不好意思,是不是有点晚了?他能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
为免她下不来台,封睿转身往卫生间走,边走边道:“我给你把牙膏都弄好,你快点来刷牙洗脸,等下师姐他们该等急了。”
许潆心讷讷的,不太想应,可是那样又不礼貌,便只好哦哦了两声。
等到许潆心开始刷牙,看见镜子里睡眼惺忪的自己,才忽然间觉得有点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好奇怪,她为什么能在师兄面前这么放松?明明跟别人出去时同居一室都会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怎么昨晚就能睡得这么死?
这个问题直到她洗完脸刷完牙又打理好个人仪表,换好衣服要出去了,也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刚从卫生间出来,封睿就道:“师姐发信息说他们在餐厅等我们。”
餐厅的早餐时间十点结束,许潆心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九点半。
“那我们也赶快下去吧。”她忙应道。
“东西都收拾好了么,没漏什么吧?”
“没有。”
昨晚打牌将零食和饮料都吃喝完了,今天走的时候仅剩个人用品,瞬间便让人觉得轻松不少。
可是出了门,封睿还是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
许潆心一愣,随即想要把袋子拿回来,“不重,我可以自己拿的。”
“嗯,我知道。”封睿一面应,一面将袋子换了边手拎着,“今天还有没与什么安排?”
许潆心鼓鼓脸,有点不情愿地被他扯开话题,“……没有。”
封睿点点头,伸手按了电梯,“我倒是得回家一趟,你记得好好复习。”
许潆心点点头,有点想问怎么感觉他比自己还积极,可憋了一下还是没问出来。
只道:“那要不然我坐师兄的车回去吧,你就不用折腾两趟了。”
“再说吧。”封睿淡淡地应着,看电梯在二楼停下。
他们来晚了,早餐已经没什么可吃的了,封睿要了一份意大利面,许潆心要了一份鸡蛋黄瓜三明治和一小块蒜香法棍,又都要了热拿铁,匆匆吃完,就该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虽然封睿一再表示不要紧,但许潆心到底还是坚持了坐赵凡的车回去。
临走前还笑嘻嘻地对他道:“快回去看看叔叔吧,他一个人在家也怪无聊的。”
前两天值班,就听封睿跟姜眉芸打电话时说起封云集生病的事,不是大病,就是寻常的感冒发烧,天气变化快么,这时节又流感横行。
但当时封睿也就是打电话问候了一次,得知封云集还在实验室坚守岗位,便觉得问题不大,没有再过问。
然而等他从度假村回到家,却发现封云集已经在家了,一道在家的,还有他的助手小宋。
“封教授连着熬了几天夜,没怎么休息,昨晚就开始发热,一度烧到快四十度。”
“……你们就没人劝劝他?”
小宋闻言一阵苦笑,“谁劝得住他呀,要不是我们发现得及时,他恐怕还想继续硬撑呢。”
封睿扭头看一眼躺床上昏睡的父亲,叹口气,嘟囔道:“这不是一个行走的大病毒在实验室里乱窜么?”
小宋:“……”看出来了,是亲生的没错。
封睿说完之后又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这话有点不对劲,怎么能跟别人这样说亲爹呢?
应该跟亲妈说啊!他敢保证他妈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给姜眉芸打过电话告完状,封睿让小宋回去了,自己来照顾封云集。
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按时叫醒他吃药喝水就行了,直到傍晚,他睡够了醒过来,看见封睿在家,还愣了愣。
“你怎么回来了?”
“多新鲜呐,你今天的药都是我喂的,要不然你以为是谁给你吃的药?”
“……不是小宋么?”
“我中午就让他回去了。”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封睿顿了顿,又问,“你肚子饿不饿?”
封云集病着,脑子有点不够用,也没问他怎么今天忽然回来了,或者是怎么没有和小伙伴出去玩之类的,顺着他的话就点点头。
“我点了砂锅粥,吃一点?”封睿又问。
他爸又点点头,父子俩对着一锅砂锅粥不需多言,一个舀粥一个接碗,配合默契,安安静静地吃了晚饭。
刚吃完粥,封云集就接到了妻子的电话,被骂了一通,还想否认:“我没事,就是普通感冒……”
“闭嘴!你的普通感冒是烧到四十度?”
“……谁说的?没有没有。”
“当然是你儿子说的,难道还能有假?”
原来又是封睿告的状,封云集立刻眼刀子甩过去,封睿却一脸淡定,端着水杯拿来药片,往他面前一放。
“喏,该吃药了。”
封教授:“……”
他臊眉耷眼地吃了药,又回卧室去了,封睿收拾完客厅,就去了书房,看书也好,做题也罢,他总归有自己要做的事。
可是当他走上二楼,经过一间紧闭的房门时,忽又停下脚步。
犹豫了一下,伸手推开了房门,摁亮灯。
房间不大,正中间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因为有阿姨定时过来打扫,没有用防尘布全部盖住,琴身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摸过它了,上一次触碰这些琴键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清了。
墙角的柜子里还躺着他的小提琴,这都是父母费劲功夫,花费重金替他买来的,陪伴着他走过很多竞赛和演出,他们像伙伴一样陪伴彼此。
但从他决定读医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未来会跟它们越走越远。
很少有什么能陪伴你一辈子吧,东西也好,人也罢。
他走进进琴房,在琴凳上坐下,然后掀起琴盖,弹了半段《致爱丽丝》。
封云集睡得迷迷糊糊,忽然间听见一阵钢琴声隐约传来,似有还无,愣了愣,神智有些清醒过来,想起儿子小时候一遍又一遍认真练琴废寝忘食的模样。
他永远不认输,永远不允许自己比别人差,永远骄傲自律,永远不怕重头再来。
因为他是封云集和姜眉芸的儿子。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情之一字上变得胆小起来,格外害怕失败,或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他想到这里,翻了个身,嘿嘿笑了一声,看亲儿子的热闹就是爽,哼哼,让他说自己是活体病毒,等他感冒了就知道厉害!
也不知道是流感病毒威力太猛,还是封睿最近抵抗力也略有下降,又或者是老天爷存心想让封云集如意一次,总之,元旦假期刚过完,封睿就感冒了。
而且还是来势汹汹的重感冒。
起初只是嗓子不舒服,鼻塞,手指放在唇上能感觉到呼出的气是热的,基本能确定是风热,吃了一点药,过了两天症状就轻了很多。
眼看着可能再过几天就好了,结果等到那天夜班,忽然间就发起热来。
林泽惊讶到不敢相信这件事,“怎么回事,好好的就发热了?”
这谁能说得清楚原因啊,林泽自己也知道是白问一句,叹口气,指指电脑道:“要什么药自己开吧。”
“……我挂了你的号。”封睿满脸无语地回了一句。
林泽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我又不是让你自己写病历!”
更何况你作为我的学生,在门诊帮忙开药不是你该做的吗,只不过这次吃药的也是你自己罢了!
封睿闻言直翻白眼,一边嘟囔这就离谱,一边给自己开药,还写了病历——门诊病历也是病历!
没打针,就是吃了退烧药,然后跑值班房睡了一会儿,接着又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像是有什么事。
有点不放心,尽管外头还有林泽他们,也还是担心许潆心会不会吃亏,他又起身出去了。
出门就遇到抢救,来了两个喝到酒精中毒的酒蒙子。
到了凌晨四五点这个多事的时间段,监护室的病人又状况频出,忙着处理完这些事,天已经亮了。
上班时间当然不可能去睡觉,再难受也只能硬撑,好在林泽还记着他不舒服,交完班就让他走了。
连许潆心也一并被下班,“回去吧,潆心照顾一下他,别真的烧成肺炎了。”
许潆心忙点点头,拿了药跟他一起下班,也没敢让他开车,叫了个出租,回到小区门口。
“我送你回去吧?”进小区的时候,许潆心扭头问道。
封睿把脸低了低,埋在围巾里,只露出小半张潮红的侧脸,咳了两声,“……不用。”
许潆心不放心,“那你自己回去能行么?午饭怎么办,我给你点个外卖?”
顿了顿,又摇摇头,“可是那样你睡着了,能按时起来吃退烧药么?”
好像怎么样都不行,许潆心觉得有点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