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跟周末值班的同学换,杨主任周末没有门诊。”许潆心笑应道,责任导师是杨敏枝的好处,就是周末不用出门诊。
不过她还想到另一件事,“那样的话,从明天开始,我中午估计都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刚才我去看了一眼,杨主任门诊还好多患儿和家长呢。”
如今天气还冷,加上马上又到春季,感冒、发热、鼻炎的小朋友眼见着就要越来越多,还有手足口病,也到了好发期。
封睿想了想,“这个也好办,我每天给你把饭打上去就是了,就算我要值班或者上手术,也能抽空帮你把外卖点了。”
许潆心倒没想着他真的能每天都做到这样,毕竟神外手术不少,忙起来别说帮她了,能顾好他自己的肚子就不错了。
但还是觉得心里熨帖,这是他的心意,起码在说的时候,是真心实意想这么做的。
以前就听许英培提起过,说儿科的门诊很忙,许潆心当时没什么感觉,直到真的开始跟杨敏枝上门诊。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医生嘛,越是年纪大的、头衔高的,就越是厉害,什么主任啊教授啊,他们的门诊往往门庭若市,号也一号难求,甚至会被黄牛炒到上天。
门诊早上八点半开始,先去交班,碰上杨敏枝要查房,便跟着黄柔她们一起,缀在老大的身后,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转。
眼看着差不多查完了,黄柔提醒了一句:“剩下这个就是肺炎,马上就出院了,没什么可看的,你先去门诊,把电脑打开,让病人都排好队,主任过去马上就能开始。”
许潆心点点头,转身从人群后面溜了出去。
赶到二楼的门诊,刚推开挂着杨主任名字的那间诊室的门,立刻就有患儿家长涌了上来,“杨主任来了吗?我们是第一个到的!”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反驳道:“人家有叫号的,不是你说你是第一就是第一的,也不是你第一个到就让你第一个看的。”
“我小孩今天要去上补习班啊,第一个帮我们看怎么啦,我们先来的,先来后到懂不懂。”
“哎哟呵,谁家孩子不用补习啊,有你这么霸道的么?!”
可能都是因为孩子生病焦虑,一言不合竟就这样吵嚷起来了,许潆心在这之前没怎么见过这样的场面,登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忙劝道:“别吵啦,叫号系统上不是有名字么,排队就行,杨主任马上就来了,你们在这吵吓着孩子了……”
干巴巴地劝了几句,然后转身钻进诊室,将电脑和打印机、空调都打开,然后输入杨敏枝的工号和密码,登陆进系统。再检查一下打印纸、处方单、检查单都够不够。
刚准备好,就见杨敏枝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端着保温杯走进来了。
先坐下,一边用速消液搓手,一边问:“现在几个号啦?”
许潆心看了一眼挂号系统,应了句:“刚好六十个。”
杨敏枝的动作顿了顿,扭头特别真诚地望着她,“确定是六十,没看多吗?”
她这么认真,许潆心反倒犹豫了,立刻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序号,然后点点头,“真的是六十。”
杨敏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片刻后长叹一声:“到七十的时候提醒我,看看是不是要让楼下停号。”
许潆心应了声好,觉得这可太容易达到目标了。
杨敏枝来了之后,许潆心开始往里叫号,叫了一个,进来的除了孩子,还有陪同的家长,只有妈妈或者奶奶带来的都算少人的了,更多的是一家好几认全都来的。
问一个情况,就全都抢着回答,七嘴八舌的,都不知道该听哪个的才好。
“好啦,一个人说,或者一个接一个说,不要这么多人抢着说!”杨敏枝实在受不了了,就说了一句,等他们都安静下来,这才重新又问了一遍问过的问题。
有的孩子大了点,可以自己表达感受了,杨敏枝问的时候,还是家长代为回答,杨敏枝也会阻止他们,“让小孩自己说,问他的感受,不是问你们家长的。”
开诊没多久,进来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许潆心认出她的家长就是刚才在外头和另一家家长吵起来的那位,便多看了一眼那孩子。
杨敏枝看了一眼门诊病历本上的个人信息,问道:“哪里不舒服啦?”
“她咳嗽,咳了一天就开始发烧,三十九度,去附近诊所看了,说上呼吸道感染,用了红霉素和清开灵,没用,还是发烧,就领过来看看。”
家长解释的时候,孩子又咳了起来,杨敏枝一边伸手去探她贴着退热贴的额头,一边问:“刚才量体温了么?”
“量了,三十八度。”
杨敏枝看了一下孩子之前的检查单,道:“那先去验个血吧,血象查一下,血生化也查一下。”
开了单,家长就带着孩子出去去缴费检查了,杨敏枝将病历本放到一边,许潆心又叫了下一个号。
等看过了几个病人,这孩子回来了,进门就问:“医生,肌红蛋白高是什么情况啊?”
说着将手里的检查单递过来,一看,肌红蛋白2560ng/ml。
这下别说许潆心惊讶,就连杨敏枝都是一愣,这可是诊断急性心肌梗死早期最灵敏的指标,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怎么会心梗啊?
当然,也有个体差异性,可能是急性肌损伤、多发性肌炎或者肾功能衰竭,都会引起这项指标的升高。
重新开了一张检查单,交给家长,严肃地交待道:“先去三楼查个心电图,快去。”
家长吓了一跳,觉得大事不妙,连忙就点头拖着孩子出去了。
也没有过多久,杨敏枝这边刚刚打电话让挂号处停号,母女俩就回来了,“医生,心电图结果出来了,那边医生说没事。”
杨敏枝又点点头,仔细看了一会儿心电图,确定没有异常,道:“胸片确定是肺炎,支原体抗体阳性,心电图正常,排除心肌炎了,肾功能也没问题,可能是多发性肌炎,住院吧?”
孩子家长愣了愣,“……啊?这就要住院啦?”
杨敏枝笑了声,“可不么,要是肌炎,过不久她就该觉得哪里痛啦。”
“那、那就住院吧……哎哟你说你多倒霉嘿,年还没过完就住院了。”家长点点头,拍拍女儿的狗头,“便宜你了,又不用去补习班了咯。”
许潆心这边门诊熙熙攘攘,封睿那边却特别安静。
刚刚交完班,林洮就招呼他:“走,快速查房,然后咱们去手术室,第一台是个烟雾病的。”
烟雾病也就是moyamoya病,又叫自发性基底动脉环闭塞症,在我国发病率是十万分之一,好发于十岁以下的儿童和三十岁以上的青壮年,目前尚无法治愈,最好尽快手术,颅内外血管重建术是主要治疗手段,积极治疗的话,大多数都能无碍寿命。
“今天手术这个病人呢,是个十四岁的初中生,一年前他总是说头晕,去检查又没问题,家里老人就托人问了偏方,说头晕就在手上扎一下放血就能好,家里就这么干,直到大年初三那天,小孩早上穿衣服的时候又说头晕,还没等大人扎他手指呢,咕咚一下就倒地了,赶紧叫救护车过来,医院一查,说孩子脑梗,当地医院建议他们带片子容城或者去京市看看,这才确诊是烟雾病。”
林洮说完摇摇头,“搞什么偏方,都给耽误了时间,他就是不扎这一针,过会儿他也会好。”
封睿边听边点头,然后问:“那为什么有的人头晕头痛,没有烟雾病的情况下,耳尖放血会好?”
好像的确见过这样的病人,封睿都想不明白其中的原理。
林洮也不知道啊,摇摇头给他支招,“你问问中医科的去呗,可能有讲究,你得去问正规中医生啊,别去外头问那不知道哪儿来的什么神医。”
封睿哦了声,跟着他进了一间病房。
查完房之后去手术室,一早上两三台手术,下来已经过了十二点,手术室是有手术餐的,他打了饭,还没吃,就先给许潆心打了个电话。
门诊忙着呢,许潆心只说了句还没下班,他就懂了,“我给你订个外卖,你记得吃饭,先忙吧。”
许潆心在那头应了声,先挂了电话,林洮问道:“你女朋友在哪个科?”
“儿科。”
“跟的谁?”
“杨敏枝主任。”
“哦,杨主任啊,够呛,一点半之前能吃上饭就不错。”
可不是么,许潆心跟着杨敏枝,直到快两点才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外卖早就凉了,再好吃也吃不出味道来,匆匆吃了几口,到了两点半,下午的门诊又开了。
就这样忙着,一定要到晚上才有机会见面,开始许潆心还会跟封睿抱怨两句说太累了,后来也慢慢习惯了。
就像封睿说的那样,“有什么办法呢,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是啊,自己选的,便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咯。
去儿科没几天,到了面试那天,许潆心请了半天假去面试,回来就接到通知说她过了,让下周一去试岗,这就又请一天假。
杨敏枝知道要去试岗,爽快就应了,“找到工作了就是好事,可喜可贺。”
试岗其实就是让许潆心跟着那边医院的儿科主任上一天门诊,来了患儿,主任让她独立接诊,她紧紧张张,一开始还差点出错,幸好及时回忆起杨敏枝看门诊时的模样,依葫芦画瓢,后来竟然也顺利看完了。
孩子就是普通的感冒,病情普通,开的药也普通,主任道:“这就是我们这边经常见到的病人。”
基层医疗单位能见到的都是这类疾病,比不上一附院那样的大医院多见疑难杂症,但要能将常见病看好看精,做到不误诊不漏诊,药到病除,也不是容易的事。
没人的时候,主任跟她聊天,问她现在跟的哪个老师,得知是杨敏枝,还笑了两声,“她啊,挺好,你跟她好好多学点。”
问了才知道两位主任竟然是大学同学,本科都是在京市同一家医学院念的。
试岗是一天,第二天许潆心就回一附院继续上班,后来社区医院人事科打电话过来问她和她沟通,然后抽空去签了三方,等她结业了就去入职。
工作的事,这就算定下来了。
等时间到了二月末,眼看着离蒋敏珠和赵凡的婚期越来越近了,许潆心住的那套房终于空出了一个房间,只剩她一个人,还有两只猫。
“师姐搬出去了,我觉得好不习惯,每天家里就只有我和西瓜奶盖。”
她戳着奶茶里的珍珠,嘟囔着跟封睿说着心里话,又叹口气。
封睿眼睛一转,伸手揪了一下她的耳垂,“潆心,我有个主意。”
许潆心一愣,抬起头看向他,“……啊?”
“我搬过去和你住好不好?”他笑眯眯地问道,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许潆心没注意到。
只顾着犹豫,“这、这好么……你那边又要怎么办?”
“师弟他女朋友正好可以搬过来啊,他们想住一起。”封睿说着,又忍不住一乐,“这不是赶巧了么。”
是啊,赶巧了。
偏生和他同住的苏稳最近在帮女朋友找房子,要是他搬过来和许潆心住,恰好苏稳也不用找房子了,多好,一举两得。
许潆心没有犹豫多久便同意了,封睿搬过来的喜悦,霎时间便将蒋敏珠搬走的难过和惆怅冲刷得一干二净。
找了个休息日,许潆心和封睿一起搬了家,又买了个蛋糕,当做是庆贺他乔迁,连西瓜和奶盖都加了一顿蒸熟的鸡胸肉。
年轻情侣,又住在一起,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许潆心一直在猜那一天什么时候会来。
可是却一直没来,封睿一直住在原来蒋敏珠的那间房,再没有钻过许潆心卧室。
她慢慢就放下心来,再无戒备,觉得这种事应该是要婚后才会发生了。
直到五月份蒋敏珠结婚,婚宴上俩人都喝了酒,回到家时有一点微醺。
酒气催壮了封睿的胆子,他夹着许潆心撞进她的卧室,低头就亲过去,强势霸道得不像平常那个人,许潆心都被亲傻了。
等到回过神,哆嗦着问他:“……师、师兄……你要做什么呀?”
封睿笑着又亲她一口,手已经抚上她的浑圆,隔着衣料轻轻揉捏,用极为暧昧的低哑声音问她:“你说呢?”
许潆心讷讷地,也没有跟他装傻,直接就问:“……你有准备东西么?”
“当然。”封睿顿时就笑了声,“你怎么这么聪明,囡囡?”
没有夸人这个的,许潆心抿着唇,都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才好,只好拿亮晶晶的眼睛瞅着他。
“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