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知非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他看了眼,问:“什么意思?”
周妙涵笑起来格外甜媚,她带美瞳,眼睛水汪汪的特别有神:“单神这么单纯?装的还是真不懂?”
“你不害怕吗?或者说,你没什么心理障碍吗做这个事。”单知非对女生的开放毫不意外,但还是这样问了。
周妙涵不屑:“我有什么障碍?我又不是有病,单学神,你不会告诉我你觉得害怕?”她有些薄薄的嘲弄。
单知非没有不快,他不是那么好被激怒的人:
“这跟我害怕不害怕没有关系,我只想告诉你,身体是你自己的。”
这下,反倒把周妙涵激怒了,但她又不想跟单知非吵架。单知非很大方,对她不薄,用奖学金给她买礼物,虽然不会嘘寒问暖,但他这种条件,极大满足了周妙涵的虚荣心。尽管,她也是眼高于顶的女孩子。
“考神,不要把我想的那么随便,我的身体只交给喜欢的人。我不过是吓唬吓唬你,原来你是个胆小鬼!”周妙涵很克制,她生气很好看,像明艳的玫瑰失了火。
单知非嘴角轻轻一扯,笑的很浅:“我的确很胆小,不爱胡来。”他掏出手机,转给她些钱,“我有事要回家了。”
“单知非,你这算和我吵架了吗?”周妙涵有种恼羞成怒的意思,她睨他。
单知非波澜不惊,他平静地看着女生:“我没有跟人吵架的习惯。”
周妙涵痛恨这种冷暴力,她眼尾发红,这个时候,有人拉了个口哨,是谢圣远骑着单车歪歪扭扭冲到两人面前。
车把上挂着个崭新的水瓶。
单知非也住过校。
他交钱了,所以到现在寝室里有他一个床位,六人间,不过因为他行踪不定,大家习惯他不来,他的位子上被同学们临时借用放了杂物。
“你们俩怎么了这是?我大老远就闻着□□味儿了。”谢圣远是一种熟稔的口气,交替看两人表情。
两个男生是发小,一路同学,谢圣远其实很聪明,不怎么学习,但成绩竟也没沦落到不能看的地步。即便这样,谢家父母从来没有对谢圣远说过“你看看人家单知非怎么老考第一,你怎么就不争气呢?啊?都是一个老师教的,你能不能吃口馒头赌口气啊!”此类言辞,不为别的,谢母是真的只想儿子将来守在眼皮子底下,接手家里的矿。
而单知非这样的孩子,指不定要出国,万一不回来,那就相当于白养这儿子了。一言以蔽之,两家教育理念截然不同。
见是谢圣远,周妙涵主动收收脾气,换作笑颜,嗲嗲的:“什么呀,我才不敢跟学神吵架呢,你水瓶丢了?”
在一中读书,谁不丢一二三四五个水瓶呢?
谢圣远神秘兮兮,一低头,弹了下新水瓶:“不是,我给我女朋友买的。”
周妙涵“呀”了一声,笑说“恭喜脱单”,随后,问是哪个女生。
至始至终,单知非都没什么兴趣探究这样的八卦,耐心听片刻,说:“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无视两人,骑上单车,风瞬间把他白色衬衫吹的鼓鼓涨涨,像朵浮动的云。
周妙涵跺跺脚。
“你看,单知非这个死样子!”
谢圣远安慰她:“你知道的嘛,他这种人总是很骄傲的,没办法,大家还都吃他这一套,包容包容啦!”
“你真是个好人。”周妙涵真诚说,谢圣远莫名其妙得到一张好人卡,一时间,周妙涵也反应过来,笑着摆手,“什么呀,搞的你跟备胎呢,我不是有意的哈!”
回到家,单知非第一件是冲澡,出来后,随手把衣服丢洗衣机。妈妈李梦有洁癖,立刻指挥阿姨把浴室打扫了,不能容忍水渍到处都是。
“你这孩子,白色衣服不能混洗,你怎么又忘了呢?”李梦把他白衬衫重新拿出来,放收纳筐。
单知非在书房里找东西,他头也不抬:“抱歉,我下次注意。”
身后,李梦在门口站住了,“一直没问你,你到底老往学校跑什么?忙你那个编程社团吗?”
跟所有青春期孩子的母亲一样,李梦总觉得孩子再不是当初那个牙牙学语的可爱宝宝了,孩子忤逆时,总让人抓狂,并且心底是一万个不理解:我这么爱他,他为什么还要让我伤心?
不过,单知非倒一直是这种性格,话不多,心里有数,跟父母谈不上多亲密,但也不会随便顶嘴或者做让人心碎的事。
“什么事情都做一点,感兴趣的。”单知非还是只留背影给李梦,语气平常。
李梦狐疑:“不会谈恋爱了吧?”
她不想变成总爱窥探孩子隐私的人,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不问的话,单知非永远不说。就好比竞赛,她当妈的紧张到失眠,他没事人一样。结束后,当妈的想问又不敢问,不想他压力太大,还是他看出母亲意图,主动说了,却也只是短短一句“感觉还可以”。
“我不会做出让女孩子怀孕那种事。”他忽然转过脸,“简单说,就是我不会随便跟人家开房或者什么。”
李梦尴尬不已:“你这孩子……”
然后,仓促开明地总结了下,“谈恋爱也不是不行,但要有界限,毕竟你们还是孩子。”
“谢谢。”单知非对她微微一笑。
手机响了,李梦折回客厅。
单知非静静坐一会儿,打开电脑,事实上,他的HiBy里根本没有高考听力题目。
第5章 铃兰(5) ……
郑之华女士谈了个新男友,四十出头,有着一张和其他中年男人差别不大的脸,身材管理不错,是个爱穿西装的包工头。
张近微一点都不意外妈妈再三恋爱,她很美,还不到四十岁,保养得体,在大商场里做高龄柜姐。用母亲自己的话说,她十分享受一线品牌气息包裹的氛围。她没几个钱,但不妨碍她把全部收入都用来投资自己。
因此,当妈妈出现在学校传达室时,张近微几乎抬不起头来。
夜里起的风,这个早晨突然就有了明显的秋意。郑之华却穿着包臀裙,露出两条修长白皙的腿,很扎眼,你可以说她像这像那,但就是不像一般中学生的母亲。
“近微!”母亲亲昵地喊她。
张近微快步走过来,到她跟前,声音低急:“妈,我们到校门口说话。”她跟做贼一样,郑之华有些不高兴,不过她是那种小女人式的生气,生气也像发嗲,“怎么了,我给你丢人?至少比你同学的父母在门口推小车卖鸡蛋饼有面儿吧?”
我情愿我的妈妈摆个小摊。
张近微嘴唇紧抿,郑之华来的突兀,她完全搞不懂这样的天气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妈妈交了个新朋友,”郑之华又抢着说话,“这周末呢,他要来家里吃饭,妈妈是跟你商量一下,你周六下午不就没课了吗?回家先做下家务吧。”
这不是商量,是要求,张近微以为让交房租已经是极限,没想到,母亲还可以更过分。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你自己不能做吗?我这周不打算回家,我要做卷子。”
“你知道的,妈妈从来都不擅长做这些琐碎的事情,家里一团糟,那也是你的家,对不对?”郑之华撩了撩头发,她小动作很多,自带风情。
张近微只想快点结束对话,人来人往,路人不断地往这边看,包括穿校服的同学们,她别扭极了。
“我打算以后周末不回去住了,学习时间紧张。”她本来犹豫,但此刻毫不迟疑拒绝了郑之华,说完这话,张近微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凉薄了,她有些不敢看妈妈。
郑之华从包里掏出支女士烟,拿烟的姿态妩媚,她点着后,对张近微吐起烟圈:
“怎么跟妈妈说话呢?那是你的家,你都这么大了,妈妈让你做些家务都不行?”
张近微喉头发哽,为什么,这种人为什么也要生小孩?
“我做的家务够多了,我不是懒,而是我现在学习真的很紧张,实在没时间每周花费半天搞卫生。”
她双手插在校服上衣的兜里,手心全是汗,张近微厌恶地别开脸,躲避烟味,“快上课了,你回去吧。”
“张近微,你在学校都学了什么呀?”郑之华嘲弄不已,“一中就教你怎么跟父母顶嘴吗?还素质教育呢,哎,你老师就教出你这个素质的学生?”
她的烟几乎戳到张近微脸上。
声音也很大,引的路人侧目,张近微不想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她只是抿嘴不吭声,转过身飞快跑掉了。
留郑之华一个人在原地气得五官扭曲。
一气跑回教室,张近微胸脯起起伏伏,旁边,丁明清已经趁大课间时间买了包零食回来,咬的脆响:
“哎,我回来见你跟一个超性感的lady说话,谁啊?”
张近微为这个称呼感到极其尴尬,她没办法回避,只低下头翻资料书:“我妈妈。”
丁明清惊讶地嘴巴成个o型,她猛地攥紧包装袋,凑过来:“不会吧?你妈妈这么年轻?”
张近微含糊“嗯”了声,拿起笔,在演草纸上刷刷划拉起来,是个不愿深谈的姿态。丁明清很识趣地坐直身子,戳下前面女生,“吃吗?”
大课间20分钟,很多人都趴桌子上睡的昏天暗地,补补觉。剩下的要么是张近微这种十分用功一刻也不愿浪费的,要么,就是丁明清这种小女生,趁机聊八卦放松精神的。
“知道吗?昨天贴吧里说咱们学校某个艺术生被人揍了,外校的女生,彪的很,大街上扯头发用高跟鞋跺。”
“怎么回事?”
“抢男朋友啊,嗨,我见过那男生,一脸痘,每一颗都跟炸脓似的,就那样还抢来抢去。”
“哈哈哈,好恶心,你说的我都吃不下啦!”
紧跟着,响起女生之间互相打闹的声音。
张近微心还跳得很凶,她屏蔽掉所有声音,深深呼吸,逼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去。
一中很变态,每天中午值日,教室里乌烟瘴气一片,几个值日的男生在谈论喜欢的足球俱乐部,谁谁转会了,谁谁这赛季都在坐冷板凳。张近微和另外的两个女生负责扫地,大家动作都很快。
“张近微。”谢圣远敲敲她身边的桌面,女生抬头,他笑着说,“水瓶买好了,晚自习下课后水房门口等你。”
张近微因为劳动,脸泛着润润的一层薄红:“好,我把你的还你,其实你真不用给我买新的。”
谢圣远老气横秋说:“你看,买都买了。”
“那好吧。”张近微其实有点无奈,她冲他笑笑,表示礼貌,低头继续挥舞扫把。
女生是顶级小白花长相,高二分班后,男生寝室里自然而然又聊到她,但同时承认她是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连话都很少说的那种人。谢圣远不懂什么叫顶级小白花,只觉得,张近微长了双狗狗眼,挺无辜的,可她戒备心很重,给人感觉十分矛盾。
下午彻底变了天,秋雨淅淅沥沥落下来,风有些凉。张近微怕感冒,校服里换成那种圆高领秋衣,秋衣又土又旧,领子那皱的像一张苦瓜脸,她把拉链拉到顶端,再把校服领子一翻,就看不到了。
这种天气,复旦桥那没了读书的学生,张近微很喜欢这种天气,雾蒙蒙的,世界像某种程度的失真。她吃完饭,不太饱,又喝了两杯白开水。
只是,下雨天,他还会来吗?
伞上的小帽子掉了,一撑起来,伞布往上缩一片,张近微费劲往下拽了拽,还是选择到紫藤花架这边。
因为下雨,天色昏暗,大家基本吃完饭都回了教室,校园里没什么人,一股寂寥的味道。
张近微远远的就看到那里没人,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也许,他昨天生气了,也许没生气这种天气也不会来的。
她站了五分钟,但决定再等五分钟,如果单知非还不来,她不再等了。
烟雨蒙蒙中,男生撑着伞出现了。
张近微突然很气自己的伞,风吹着,她像是有点冷,等单知非走近了,紧张说: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雨不算大,但从藤架间隙落下来打在伞上,尤其清脆,单知非那把黑伞挺大,看着很结实,张近微见了他总会在脑子里奇奇怪怪想些什么。
“我答应过你,不会失言。”他声音冷冷清清的,不大热情,把HiBy给她,“戴上耳机试试感觉。”
耳机是好耳机,降噪的,张近微试听的那瞬间觉得世界特别安详,特别舒服,她觉得光是听英语就要陶醉了,张近微总是很容易满足。
音效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