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愠怒地抓住她,强迫她转过身来看自己。
“没事没事……”她急忙摆手,逃也是地要重新回到外面的夜色里,却不料被拦腰扛起,像个山贼抢了的物件一样。
简空本来就有洁癖,看到她一身连泥带水一时不知道往哪放她了,黑着脸指了指浴室:“先去洗澡。”
“我不!”尚暇溪死鱼一样扒在沙发上:“我饿了,我要先吃饭。”
“正常的女人不都会先洗澡吗?哪有这么脏的!”简空嫌弃地看着她两根手指头捻起来她,把她往浴室拖。
“我不!我不!”尚暇溪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把抱住他的腿,死活不动弹。
“尚、暇、溪!!”简空真后悔刚才没把她扔到雨里淋死她,他压了压性子说:“那好,我们先吃饭,你要吃……”
“我不吃啊你为什么逼我吃饭!你个……”
尚暇溪还是耍浑似的哭了起来,死死拽住他裤子不松手。简空知道她就是纯耍赖纯想哭而已,黑着脸往她怀里扔了件新衬衣新裤子就把她塞到了浴室。
“真是倒了霉了我碰上你!”
简空无奈地叹了口气,换掉身上的湿衣服,又把地仔仔细细清理了一遍。他翻了翻冰箱,发现里面除了两个鸡蛋再没有别的东西,不由得尴尬地叹了口气。平常他就很少待在家里,除了睡觉之外,吃饭、办公都是在他装备齐全的办公室里解决,所以保姆从不会给他屯上新鲜蔬菜,因为根本吃不着。
“得,对不住你啦。”
他动作熟练的点火添油,嗞啦的声音带着醇香的味道在屋里蔓延开来,给这个大房子带来久违的烟火生气。他看着白色瓷盘中色泽金黄澄亮的两个星星形状的煎鸡蛋,挠了挠眉心:“怎么煎出来这么点?不会不够吃的吧?”
不够再想办法吧!他笑了笑,解下围裙往桌子上端,却直直撞上尚暇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一定是看到自己做饭的样子了吧!简空低声笑了笑,这么居家的好男人会有小姑娘不喜欢嘛?
“你真是恶趣味啊!”尚暇溪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一脸鄙夷地指着他围裙上的hello Kitty:“没想到你内心还挺粉嫩。”
简空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刚才着急穿的是保姆的围裙,只挑着眉冷笑,把盘子扔到她面前:“吃你的吧!话多!”
尚暇溪看了看盘里的两个煎蛋,惊讶地说:“怪不得说有钱人都小气!我都饿成这个样子你只给我吃两个鸡蛋?!”
“对,嫌弃就不要吃。出门左拐别回头。”
看她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简空皱了皱眉头:“你为什么不吹吹头发呢!”
“反正免不了一顿发烧,吹了一样会发烧啊。”
活得真糙啊!简空咬了咬牙,拿起吹风机小心给她吹,却听她说:“喂,水全都进盘子里了,鸡蛋汤吗这是?”
“抓紧吃你的!”简空忍住把她头按进盘子里的冲动。
她头发其实还是很顺的,一点一点流过自己指尖,简空看着她安安静静地喝水吃饭,心中好像堵了一下,说不清楚是舒服还是难受。他才出了个大概,夏承墨住院的事他也刚得到消息。
吃饱喝足,尚暇溪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看了看厨房收拾碗筷的简空,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这么晚还在拉琴?”
“我们神经病都这样,可以吗?”
“嗯?”看到简空没好气的回答,尚暇溪先是一愣,继而大笑出声:“哈哈哈,没瑕疵。”
自己之前是骂过他一次神经病,他还真是记仇啊!
简空白了她一眼,嘴上抱怨,心里却轻松了一些。虽然她没心没肺的时候太气人,但也好过她半死不活一样。
“星海拉《绿袖子》我可以理解,他是个诗人,又是个忧伤内敛的人,而你,”尚暇溪看他朝自己走来给他挪出一个空,“阴阳怪气不加检点,你为什么会喜欢这种悲伤的调子呢?”
“来来来,我采访一下你,你知道这首曲子故事的结局吗?”尚暇溪好笑地拿起遥控器当麦克风。
水晶吊灯光线亮亮的,映到她眼里像是铺了漫天繁星。她好像最近经历了许多事,终于知道“愁”是个什么东西了。简空喉结滚动:“亨利八世啊,终其一生,他不曾得到她,一瞬的相遇,他却记成了永恒……”
说着说着,他才又瞄了她一眼,惊讶地说:“你为什么不穿上裤子?”
她只穿了他的白衬衣,松松垮垮的,盖到膝盖上方,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你看看你现在的神情就跟我要对你做什么一样?害怕也该是我害怕行吗!”尚暇溪冷哼一声,拿起身边裤子扔给他,“你也不计算一下你的腿长,我要是穿上得到这!”
她没好气地指了指自己胸部以上。
确实,简空高她矮,确实穿不了。
尚暇溪拿遥控器磕了磕牙,突然八卦地问道:“是不是,想起来哪个老情人了?”
简空把遥控器抢了出来扔到茶几上:“想不起来了,我这种人,相好的太多了,太多了!”
“哈哈,真不要脸!”尚暇溪忍不住掐了他胳膊一下,他这么顺着自己说话自己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你看看你家,茶几上连水果都没有,这也叫个家?”
“……”
“还有这沙发,太硬了,窝着看电视怎么会舒服?”
“……”
“尤其是你这个……”
“尚暇溪?”简空受不了了,他揉揉眉心打断:“不如你出去吧。”
“喂!”
索然无味地盯了半天电视剧里的你恩我怨,尚暇溪似乎想到了什么,只凑到他面前小声问道:“我们一起睡吧,怎么样?”
“?!”简空险些没抓住杯子,他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觉得有些狼狈和不知所措。
“你刚才,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们一起睡吧。我邀请你。”
凭什么要让尚闲川把自己攥得紧紧的,她想到自己可以这么干的时候兴奋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仿佛是一个叛逆期的孩子终于能做出什么事摆脱父母的控制一样。她似乎在强行让自己淡定,只紧紧地抓住简空的手,满脸都是期待被撕裂的病态表情。
“我说你在说什么?”
简空看着她,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他要起身离开却被她压住吻了一下,吻的他猝不及防。
“?!”
“你不是喜欢搞完之后拍拍手两散嘛,我可以啊,而且我长得对得起你了吧!我还干净,我第一次……”
她低眉浅笑,声音在暗黄的灯下有些不清楚。
“你怎么话这么多,卖保险的吗?”
她似乎现在是想把自己推销出去贱卖出去一样。简空看着她这么主动的与自己保持这种亲密距离,觉得胸膛像是燃起了火。他猛地揽住她腰,看到她稍纵即逝的惊慌才笑道:“我真是觉得自己从未这样嫌恶过一个女人。”
“我喜欢胸大无脑事儿还少的,你除了无脑你还占了哪条?”
“喂!你是假的简空吧!”尚暇溪也生气了,她想推开他:“之前占我便宜的也是你,现在不要的也是你,你才没有脑子!!”
“那真是委屈了你这么远来送pao, ”简空冷笑一声,骨节咯吱咯吱作响:“你把我当成什么?一个器官嘛?!还是尚暇溪你其实本来就是这种女人?!”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的是你!你什么时候脑回路跟正常人能一样!!”简空死死扣住她:“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该正经的时候正经。这种事情也是可以开玩笑当做儿戏的嘛!!”
“你够了简空!!”尚暇溪怒目而视,红着眼睛说道:“我没把这个当玩笑,我也还不用你来说教!!”
“那好啊,”简空突然笑出了声,笑得尚暇溪心里咯噔一声。不能让她爱上自己就睡了她,还是第一次,自己也是稳赚不亏啊!他死死盯着尚暇溪,靠近她低声耳语道:“我喜欢主动一点的,这个确实不用我教你吧。”
啪——
响亮的一记耳光。
尚暇溪站起来冷笑道:“对,我打的就是你。确实是我错了,但我就是打你了,怎、么、样!!”
看着她转身怒气冲冲转身离开的身影,他直起身子看了看窗外,雨停了。
他目光沉郁地低头低头看了看水渍,才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被打了第一反应是看雨停没停,而不是脸疼不疼,简空你简直TM疯了。”
☆、chapter48
阳光和她离开前一样好。夏承墨微微叹了口气,最后打量了一眼病房,理了理领带和袖扣,恢复了从前的桀骜难驯。
“走吗?”高郑问道。
“走。”
他一句也没有问,高郑自然也不会说。他们好像自动把尚暇溪这三个字屏蔽,借此来保护大伤初愈的夏承墨。
他醒来第一眼没有看到尚暇溪,他原以为尚暇溪会看在自己性命垂危的份上回来看自己一眼,他在医院里多住了很久很久却一直没能等到她。每天都有人来送花,病房里,甚至整个楼层里满满都是各界人士送来的花,上面祝福的话千篇一律,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名字了,可是他反反复复从早看到晚,没有看到尚暇溪的只言片语。
“要把花撤掉吗?有点枯了。”
“再放几天吧。”我还没找到她的名字。
在轮椅上晒太阳的时候会因为一个背影拔掉针头疯子一样的不顾脸面追上去,却发现认错了人;听到有女人放声大笑就会猛地回头,虽然早就听出了不是她;护士再怎么劝手机也不会关机,关机了收不到她的信息怎么办,哪怕她发了一个字都是好的啊;刚醒的时候他整个人还是像死的一样,不笑也不说话,连公司事务也不过问一句。
“倒不如昏迷着好,活在一个期待她可能回来的黑暗里。”
对啊,该适应没有她的生活了。小兔儿爷又怎么样,现在早就不是二十年前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全身而退只留自己遍体鳞伤,这个买卖真是不划算啊。夏承墨最后瞄了一眼楼道里自己早已烂熟于心的贺卡祝福,阖上双目,走进电梯。
公交车上人并不多,但因为后面坐了个小男孩,整个车厢都闹腾得很。
“体验生活就一定要坐公交车吗?”尚暇溪白了尚闲川一眼,看着外面不说话。
“嗯呐~只是不凑巧,没想到今天这列车人这么少。”
因为再过两天就要离开了,他们俩一直在搞大扫除。每次尚暇溪擦门口玻璃的时候,尚闲川这厮就在玻璃那一面一边刷牙一边学她擦上擦下,要多欠扁有多欠扁;睡觉的时候比她还不老实,一觉醒来被子全卷在他身上,看到尚暇溪打喷嚏流鼻涕,“真是太感人了sweetie,你为了我不感冒,把被子都给我盖上!”“如果有可能,我也很想把棺材板给你盖上!”“……”
“青草味好香啊,越是晚上,倒是越香啊。”
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给一旁愣神的尚暇溪系了系围巾。听到后面孩子朗声唱着自己编的童谣,他笑了笑,拿出兜里口琴竟然顺着他的调子一起吹了起来。本来闹腾的孩子童谣倒是变成了和谐的音乐曲调,他年轻的妈妈也不再骂骂咧咧的了。尚暇溪好笑地瞄了一眼和身后男孩一唱一和的尚闲川,叹了口气,其实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好,和尚闲川这样的人在一起没有一天不开心,他总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如果刚才没看到夏承墨的话。
刚才红灯真是好啊。他的车刚刚好停在自己窗外,两个人隔着窗户看起来近实际上远的很的相视一笑,尺度把握得刚刚好——熟人之间的客气笑意。他们以为时间久了,自然而然也就淡了,只是她没看到她自己的手紧紧抓住护栏,他也没意识到自己慌乱地扯掉了袖扣。
红灯一亮,各奔东西。各自回到自己的轨道上去。回家之后,尚暇溪靠在床上看着还剩一点结局的《呼啸山庄》,忽然觉得这次再看,里面一切因爱意促成的复仇她都可以理解了。
尚闲川透过镜片一边写故事的大结局,一边注意着尚暇溪的一举一动,嘴角笑意泛起。真的像自己写的结局一样,过上了自己最想要的生活。自己在写书,她在安静地陪着自己,有我有她,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家的全部意义。
“我觉得我们俩可以说是非常默契了,就像是老夫老妻一样。”他摘了眼镜悠哉躺下。
“睡你的觉吧,话多。”尚暇溪蹬了他一脚,没好气的熄了灯。
沉默良久,看着她侧身冲着自己,尚闲川笑道:“还是生个女儿吧。”
“WHAT”我怎么蒙圈了呢?尚暇溪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作家脑洞都这么大想到哪说到哪吗?
“生儿子我不喜欢,不喜欢跟另一个男人一起分享你,儿子也不行,”尚闲川一本正经地说:“生女儿我也不会更爱她,我们放养她,我还是最爱你,你不用吃醋。”
“……”
“之前我是不想让你生孩子的,太痛苦了,可是,”他看了看她,想起刚才在公交车上她看到夏承墨的样子,“可是我得找个值钱的东西挽留住你。你要是生了女儿之后突然要离家出走的话,我就有东西威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