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再敢欺负她,我见你们一次打一次。”
他们未成年,也不敢去医院,后来是在药店买了消毒碘酒和基本药品,周鲤坐在外面椅子上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哭,陈砚显毫不在乎的模样,却破天荒没了风度,一个劲在骂着她蠢。
陈砚显送她上下学了一个月,确保那群人不会再来骚扰她时才渐渐放松戒备,吃了几十天周母爱心早餐的他,伤也很快恢复好,身高似乎也隐隐拔高了一点。
周鲤对他的依赖信任,在自己都没有察觉中,早已渗透到身体里,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
......
“对不起。”最终,她还是对方志豪说。
陈砚显脚伤到了,行动不便,做什么都力不从心。周鲤简直化身为他的小丫鬟,打水买饭充当人形拐杖,服侍得尽心尽力。
她这个样子,不由令陈砚显感动几分,连神色都柔缓不少,两人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融洽。
周五放学那天,周鲤送陈砚显回家,他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医生说再去换最后一次药就可以拆掉绷带自行恢复。
现在平时走路有点轻微疼痛,除了上下楼梯不便基本可以活动自如。
傍晚时分,周鲤特意避开下课高峰期,等到学校人都走得差不多时,才收拾东西和陈砚显一起回去。
她在一旁搀扶着他,慢慢走下楼梯,两人挨得极近,陈砚显一低头就可以看到她毛茸茸的头顶。
鼻间好像闻到了衣服上的洗衣皂淡香。
和她身上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特有的、裹挟着温热的奶甜味。
空无一人的楼梯间,脚步声是唯一的动静,陈砚显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在胸腔中迟缓地剧烈跳动着。
时间被拉长,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他目光落在身边人的脸上,是毫无察觉的温柔和喜爱。
不知不觉,两人接近楼梯拐角,周鲤专心搀扶着他注意脚下台阶,陈砚显视线凝在她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前面走来的人。
突然,一道熟悉的嗓音炸开,带着惯有的训斥和严肃。
“陈砚显周鲤!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
陈砚显陡然惊醒,移开目光看向他,神色克制沉静,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身旁周鲤抬起头,一脸正经地望着李青天解释。
“李老师,陈砚显同学脚不方便,我扶他下楼。”
“怎么这么晚?”他目光还是怀疑揣度地在两人之间巡视打量,周鲤理直气壮地回道。
“因为刚下课的时候人多,怕不小心撞到。”
理由合情合理。
李青天点点头,背着手越过他们走了,不忘留下一句。
“早点回家,不要在路上逗留。”
“好的,谢谢李老师关心!”
周鲤扬起嗓子应了声,落落大方的样子衬得旁边一言不发的陈砚显格外狼狈,待人走后,他才瞥向她,语气淡淡。
“你倒是毫不心虚。”
“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她眼底坦荡,翘起小下巴的模样似乎还颇为得意,陈砚显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一把从她臂弯里抽出自己的手甩开她。
“我自己走!”
第8章
他蹒跚在楼梯间的背影显得有几分狼狈,周鲤露出不忍,虽然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又生气了,但还是连忙上前重新扶住他。
“哎,你别逞强,万一摔了可丢脸了。”她真心真意劝诫,谁料陈砚显好像气得更厉害了,狠狠瞪着她,却又被周鲤把控住了身体,颇有种纸老虎张牙舞爪之感。
周鲤一边扶着他往下走,一边用着老李语气苦口婆心地教育,“你说说你,脾气还是这么差,现在还好,等以后出社会了可怎么办...”
陈砚显已经气到极致冷静下来,漠然无比。
“你放心,我以后的社会生存能力一定比你强。”
周鲤胸口一痛,“讲话就讲话,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你给我闭嘴!”
臭脾气!
周鲤在心里恨恨骂道,手上却还是尽职尽责的搀扶他下楼,十分卑微谨慎。
她不由为自己的善良落泪。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绝美友谊!
陈砚显回到家时,不出意外里头空无一人,墙壁显得冰冷,空旷安静的房子没有任何鲜活气息。
他脚受伤这件事情,过去了三天,没有一个人发现。
冰箱里只剩一把面条和几个鸡蛋,陈砚显这两天没办法去超市采购,屋里存货以肉眼可见速度消减下去,谢玲和陈宗久早已把公司当成了家,三天两头不回来是常事。
他扶着冰箱门久久凝视着里头泛着冷白灯光的空柜,最终还是拿出手机,划开了外卖平台。
周围的商家基本都吃过了,陈砚显眼里划过厌烦,正准备随便点一份解决时,机身发出轻微的震动,周鲤的名字浮现顶端。
“陈砚显,你家里有人吗?”
“没。”他低垂着头按手机,睫毛在眼窝撂下一片阴影。
“那你吃什么呀?”
“叫外卖。”
“我妈妈今天菜又做多啦,我给你打包一份过来好不好?”
那边很快发过来一张图片。
熟悉的格子小碎花桌布,上面摆着四菜一汤,鸡翅色泽鲜艳,花菜翠绿,葱花鸡蛋黄澄澄,在灯下泛着温暖的光。
他视线凝在上面。
“半个小时后,你家楼下见!”
陈砚显许久未答,周鲤就当做他默认,径直发来这么一句话。
片刻,他敲着键盘。
“嗯。”
回完信息,伫立在那的身影终于动了,陈砚显脚步有些不稳,提着书包回到自己房间,拿出复习教材在书桌上摊开。
做题的间隙,他忍不住去看手机,不知道第几次的时候,楼下终于传来熟悉呼喊。
少女清脆响亮的嗓门,贯穿整个居民楼,透过窗户格外清晰。
他放下笔,走到窗边,朦胧夜色下那张笑脸也灿烂可见,周鲤朝他大力挥了挥手,随后指向一楼防盗门。
不一会,楼道脚步声噔噔蹬响起,陈砚显不紧不慢走到门前,在敲击响起时,握着门把用力一拧。
周鲤像条鱼似的从他胳膊底下穿了进来,把手里提着的保温盒放到餐桌上,熟门熟路拉开椅子。
“快快快,我骑自行车来的,还热乎着呢。”
陈砚显在原地驻留两秒,慢慢过来。
周鲤早已把饭菜都拿出来,摊开在了桌上。
几道简单的家常菜盛在盒子里,散发着热气,冷冰冰的屋子好像顷刻有了温度。
他坐靠在椅子上,垂着头神色有点倦倦,伸出指节蹭了蹭鼻梁。
“你来得路上车不多吗?就你这骑车水平,阿姨也放心让你上路?”
周鲤方向感差是公认的事实,刚开始骑车时事故频发,后来她那辆粉色自行车就被收走了,周生才剥夺了她骑车权利。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周鲤无语。
“这两年我水平都已经突飞猛涨——”
“突飞猛涨?”他抬起头注视着她,反问。
周鲤心虚,吞吞吐吐,“猛涨到...可以短距离骑行的水平了。”
她说完,还自顾自一点头,以表肯定,“嗯!”
陈砚显:“......”
客厅充斥着饭菜香味,筷子偶尔撞击碗的边缘,发出细微脆响。
陈砚显低头吃着东西,动作很静,周鲤坐在他对面双手托腮,眼珠子不受控制溜达,打量着四周。
“这几天你爸妈都没回来吗?”
“嗯。”他筷子专注碗里饭菜,随口应。
“那你...”周鲤想说什么,目光不受控制下滑落到他脚上,又咽回去,发愁,深深叹了口气。
“多吃点。”须臾,她拍拍他脑袋,神情变得怜爱,像是在看自家楼下被遗弃的小狗狗。
陈砚显知道她那个奇葩的小脑子又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一把拍开她的手,不耐烦。
“不要用这副表情看着我。”说完,他又缓和了点口气。
“厨房还有没吃完的梨子,你自己去洗两个。”
“好的,遵命!”周鲤最喜欢吃梨,闻言屁颠屁颠就起身朝厨房奔去,陈砚显看着她的背影,无奈摇头。
天色从深蓝变得墨黑,暮色降临,窗外开始亮起一盏盏灯光。
陈砚显吃完,把饭盒洗干净,重新装好递给周鲤。
他不由分说送她到楼下,周鲤从一众高大车辆里推出自己的小粉自行车,把装着饭盒的手提袋放在车前框里,挥手同他告别。
“那我先走啦。”
“路上骑慢点,转弯时注意车辆。”陈砚显轻拧眉头,不放心地嘱咐,周鲤连连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
她推着车往前走,正欲踏上去时,鬼使神差回头看了眼。
昏黄路灯下,男生孤身一人站在那里,脸庞隐在阴影中看不太真切,背后是杂乱无章的车辆,安静的居民楼每一层都亮着窗口,充满着人情烟火气。
周鲤想起方才出来时的房子,寂静孤独感丛生,没有任何令人眷恋的温情。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重新放好车子走上前,在陈砚显微愣的神色中,倾身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