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跟你妈说话的?”陈金芝恼羞成怒,她在这个女儿面前是撒泼撒惯了的,把人从沙发上直接拽起来,硬生生的往门外推,“走走走,快走。”
欧阳姗姗一脸不解,“走到哪里去啊?”
“你个驴脑子,去医院啊,把你老公看紧了,别给跑了。”
欧阳姗姗被推出门,看着身后被重重合上的大门,叹了口气,又重新思考那个,从懂事起就开始困扰自己的问题,投胎的时候怎么就这么没长眼呢?
欧阳姗姗赶到医院病房的时候,手术已经结束了,王雪柔已经恢复了意识,正躺在病床上,瞧着王英姿说话。
病房门虚掩着,李复和李景胜都在,背对着门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欧阳姗姗从门外望进去,怎么看,怎么觉着,这一家人真是和乐融融。
欧阳姗姗有些不想进去,人一家团聚,场面温馨,她不想打扰,感觉自己跟个外人似的。
正在门口犹豫不决,就听到王英姿的声音响起,“怎么就这么不会照顾自个呢?晚饭刚吃完,怎么能去跑步呢?”
没听到王雪柔的声音,王英姿还在说,“以前还有景胜照顾着,现在景胜结婚有自个家庭了,你得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是李景胜的声音,询问的口气,“又不胖,减什么肥呢?”
王雪柔终于开口,“跟你有什么关系。”
又是李景胜的声音,无可奈何的语气,“虽说我俩离婚了,可你总还是我名义上的妹妹不是。”
后面李景胜又说了什么,欧阳姗姗再听不清楚,她的耳朵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盘旋,她有些体会到了天旋地转的感觉,走廊上原本灯火通明,欧阳姗姗此时却眼前发黑。
她觉得自个的脑袋重的厉害,沉甸甸的压在脖子上,连站立都成了一件费劲的事,她伸出手,想去扶门,可手臂僵硬着,抬不起来,脸上湿漉漉的,眼泪一滴滴地掉下来,砸在地上,砸在自个心里。
各种脏话在欧阳姗姗的脑子里盘旋,所有她听过的,从前说不出口的,提手旁的,月字旁的,女字旁的脏话,挣扎着冒出来,随着它们一起冒出来的,还有眼泪。
连呼吸都开始困难,却不知怎么的,竟然清清楚楚的听到李景明又说了一句, “再说了,离婚的时候,我许诺过,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那话就像钢针一样,扎进欧阳姗姗心窝里,钝疼到麻木。
欧阳姗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门踢开,就这样,带着满脸泪痕,狼狈不堪却毫不掩饰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却并不以为意,她的心已经失去知觉,结婚的时候,她以为只是一场愿打愿挨的逢场作戏,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自个不尊重婚姻,婚姻便也不尊重自个了。
却原来,两个人朝夕相对的一天天里,感情早已深埋,甚至生根发芽,只是她那样后知后觉,直到被人恶狠狠的连根拔起,这才痛呼出声,可这又能怪谁呢?是她随意嫁,随意爱,随意任人践踏。
可该说的话,总还是要说清楚的,欧阳姗姗把泪痕抹去,用最后的倔强支撑,一双眼睛里满是怒火和恨意,“李景胜,怪不得结婚的时候,证婚人什么都不问你,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因为你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你早答应了照顾别人在先,因为我太蠢,因为你太过分,你把我欧阳姗姗当什么,傻瓜吗?我告诉你李景胜,这日子没法过了,你就天天搁这儿照顾你的前妻你的责任吧,再见,再也不见!”
欧阳姗姗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支撑着自己说完这番话,她甩上病房门,扭头往电梯走,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怎么止都止不住。
走了两步,欧阳姗姗意识到不对,这个样子去坐电梯,被人看了笑话去,于是又转了方向,往楼梯间走。
刚走到楼梯口,胳膊被人扭住,欧阳姗姗被人半抱着,推入楼道。
医院的楼道也被漆成了绿色,绿色的墙壁,灰色的楼梯,上下无人,空旷的说话都有回声。
欧阳姗姗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眼泪越发收不住,头发被泪水和汗水糊在脸上,她想挣脱出李景胜的怀抱,奈何男人死死箍着,死活不松手。
欧阳姗姗发了疯,拳头像雨点般落在李景胜的脸上,脖子上,胸口上,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推拒这个胸膛,可奈何男人力气太大,被牢牢固定在怀里,一副绝不松手的样子。
欧阳姗姗发疯般捶打了半天,终于耗尽力气,她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头发散乱在肩头,毫无形象,她也不要形象了,她只是把手举起来,指着李景胜,一边喘,一边质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请你放手,让我走。”
“要么好聚好散,要么就撕破脸。”
“你自己选,你要还想留个脸面见人,就放开我,让我走。”
男人眼里一片黯然,微微低着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脸上写满了心疼和愧疚,有些不知所措。
“老婆,你听我解释好吗?”
“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你别走,你要是走了,我还要脸面来做什么?”
可这会儿的欧阳姗姗,已经听不进李景胜说的哪怕一个字
她咬着牙,只从齿缝里往外蹦话,“你那些个鬼解释,去说给你的小柔听吧,我不想听,我一个字都不想听,听了脏耳朵,请你滚开,滚得远远的,我不想看见你。”
李景胜不顾欧阳姗姗的抗拒,把人往怀里使劲压了压,低声下气的哄着,“姗姗,我的好姗姗,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的,不对,我没有瞒着你,我只是怕你知道了生气,才一直没告诉你,早知道闹成今天这样,我一早就告诉你了,媳妇儿,求你了,你别跟我闹了,你这个样子,我心里难受。”
欧阳姗姗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难受?你还难受了?感情闹了半天,你还难受上了?你少在这里恶心我,你到底松不松手?”
李景胜张口还想说些什么,楼梯口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探头进来,“谁在里面?有人打电话说听到楼道里有打架的声音,我过来看看。”
李景胜无意识的松开手,欧阳姗姗趁机从男人怀里钻出来,拉开楼梯间的大门,毫不迟疑的离开。
李景胜担心的看着欧阳姗姗决绝的背影,却只能无奈的配合着保安的调查,他心不在焉,机械式的回答着问题。
“李景胜。”
“本地人。”
“看望病人。”
“我俩是夫妻。”
“自然是吵架了。”
“没动手,我一个大男人,动什么手?”
保安例行公事,填好表格,这才含笑拍了拍李景胜的肩膀,“女人嘛,都这样,我家那个也是,一点点小事就跟我闹,没事的,哄两句就好了,赶紧回家吧,肯定在家等着你呢。”
第19章 解释
李景胜没有回病房,他去医院的停车库拿了车,直接回了家。
可惜开门进去,家里冷冷清清的,还是去三亚之前的样子,几尾小金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花瓶里的百合花都被收了,只留下几个空空的花瓶,放在各处。
李景胜又去卧室转了一圈,也没人,可能因为要去三亚好些天,欧阳姗姗难得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搁在枕头上,被子上面随意搭着李景胜和欧阳姗姗的睡衣,李景胜的睡衣是很简单的全棉淡纹格子,欧阳姗姗的睡衣是深绿色的丝绸吊带。
床头柜上摆放的是俩人的结婚照片,欧阳姗姗穿着洁白的婚纱,一脸的娇羞,侧头靠着身边的男人,李景胜用手指轻轻抚摸照片上的女孩,情不自禁的嘴角上扬,恩,对,那会儿还是个女孩,是他的女孩。
李景胜把相框放回床头柜,又拿起手机,准备给欧阳姗姗打电话。
手机上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来自“小柔”。
李景胜点开,就几个字,“医生说我明天只能吃流食。”
李景胜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回,他摁灭手机屏幕,甩在沙发上。
沉默了会儿,又去把手机拿起来,重新划开屏幕,调出通讯录,找到欧阳姗姗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意料之中,欧阳姗姗的手机关机了。
李景胜又去翻陈金芝的号码,拨通之后响了很久,陈金芝的声音才在电话那头不情不愿的响起,“喂,景胜啊。”
李景胜不想啰嗦,直接开门见山,“姗姗在你那儿吗?”
电话那头有拉扯的声音,陈金芝有些含糊其辞,“谁?姗姗啊?不在我这里,恩恩,对,不在我这里。”
挂了电话,李景胜心里有了数,他身上穿得还是昨天在三亚换的T恤短裤,他扯起领口闻了闻,没有难闻的汗臭味,但他还是去了卧室洗澡换衣服。
男人洗澡向来很快,李景胜花了十分钟洗完,裹着浴巾出来,去换衣服。
他拉开衣柜,自己的衣服被按照类型和颜色分类排列的整整齐齐,衬衫和西裤都用熨斗熨的服服帖帖的,甚至每件衬衫和西装外面都搭配好了领带,一起挂在衣架上。
李景胜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就这样被欧阳姗姗拿捏在了手心里,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里的一个小细节,或者欧阳姗姗的一个小眼神,更或者一个拥抱,一次亲吻,一场欢/爱,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为一个女人跳动,不受控制,只剩渴望。
李景胜又拉开另外一个衣柜的门,里面摆放着他的休闲衣物,也按照相同的方式码放整齐,他从里面随意扯了一件咖啡色短袖,一条牛仔裤,套在身上,又去盥洗室的镜子前吹干头发,还特意给自己吹了一个造型,左右看看,觉得还算顺眼,这才出门。
陈金芝的家不难找,李景胜来过两回,看房子一回,搬家一回。
到了楼下,李景胜停好车,坐电梯上去,到了门边上,却又有些踌躇,举着手半天敲不下去,他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跟欧阳姗姗解释。
他在哄女人方面经验不足,又缺乏耐心,可今天这个事情,不把人给哄好了,估计是没完。
李景胜正在门口犹豫,谁知门自个开了,陈金芝出来倒垃圾,看见他站在门口,一脸的心知肚明,把人拉进去,一边换鞋一边冲李景胜眨眼睛,“妈去倒垃圾,倒完去以前那个弄堂里的麻将馆打麻将,晚饭也在那儿解决了。”
说完提起垃圾,走出门,又回手把门带上。
关门的碰撞声响起又落下,室内又重回安静。
欧阳姗姗正在房间里回邮件,既然度假提前结束了,她就准备把假消了去上班。
李景胜开门进来的时候,她连眼睛都没抬,只冷冷的一句,“出去。”
男人一般都有些燥脾气,更何况李景胜这种被捧惯了的人。
李景胜有些按耐不住,他并不喜欢别人这样对他说话,“欧阳姗姗,别闹了。”
“给你台阶下就赶紧下来得了。”
欧阳姗姗听着这个话怎么那么刺耳,这不是威胁嘛,谁会就着威胁下台阶呢?
“我闹什么了?是我闹还是你无理在先?”
“不就是没告诉你小柔是我前妻吗?”
“你至于吗?”
欧阳姗姗大怒,“我至于啊,我以前以为你们只是兄妹,很多事情就没有往深里想,这会儿告诉我做过夫妻,那很多事情就解释不清楚了。”
“什么事情解释不清楚,你说,我来解释。”
欧阳姗姗也来劲了,她早把事情一件件一桩桩都想起来了。
“来。”
“我们去度蜜月,你爹妈的礼物都我掏钱买,怎么那女人的礼物是你掏钱?十二万,你可真有钱,真舍得。”
李景胜愣了愣,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早忘得一干二净,王雪柔喜欢买包,他懒得挑礼物,每回出差,都是让店员随便拿个最新款的包,就算交差。
所以蜜月礼物也就习惯性这样处理了,至于谁付钱的问题,他是买单的时候才发现价格有些高,怕欧阳姗姗吃不消,这才刷卡付了钱,谁知道欧阳姗姗一直惦记着。
李景胜心想,怪不得古人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诚不欺我。
欧阳姗姗看李景胜没反应,以为他是理亏心虚,心下更是懊恼,嘴上却不饶人,旧账翻得哗啦啦响。
“有次晚上,我跟你睡在你爸妈家,我半夜起床喝水,你在厨房里跟谁说悄悄话呢?”
欧阳姗姗越说越气,黑灯瞎火的,一男一女,躲在厨房里,还是前任夫妻,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可描述。
越想越窝火,越想越害怕,信任的建立需要经年累月,击碎它却往往只在一瞬间。
人处于极端狂怒下,就有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欧阳姗姗就属于这种容易失控的人,她越想越生气,滔天的怒火无处发泄,随手就抄起床上的枕头,砸在李景胜的脸上,砸完还不解气,一下又一下,劈头盖脸,也不分地方,发了疯似的往男人身上甩。
李景胜站着不动,眼神里淬着冰,只是任她砸,欧阳姗姗砸了十几分钟,终于耗尽力气,瘫坐在床上,嘴上却依然喃喃着,“你俩大半夜的在厨房做什么?你们这对奸夫□□,背着我做了什么?”
李景胜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终还是心疼欧阳姗姗,走过去半蹲在她跟前,将她横抱起来,一同坐在床上,这才开口解释。
“你不说我都不记得了。”
“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呢?”
“那天我被老头子教训了半宿,肚子饿了去厨房找吃的,正好她也在,就没话找话聊了几句,后来你过来了,我就出来了。”
“我要跟她还有感情,怎么还会离婚?”
“你自己好好想想,别无理取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