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场大火之后,他永远都随身带着心理评估报告。
大脑前额叶区块反应迟钝,就是反社会人格障碍的典型症状,但是他不想被套上这个名词,他不想因为缺乏同理心、悔恨和羞耻感,就被默认划到“啊,难怪”这个区域。
“他是反社会人格啊,啊,难怪会放火烧实验室。”
“他是反社会人格啊,啊,那难怪能把这项研究做的那么好,没感情的人就是聪明。”
……
所以,他永远随身携带着他能够胜任工作的心理评估报告,并且每个季度都会更换一次。
近乎执拗。
三个游走在精神病边缘的人物加一个武力值爆表的暗网保镖。
这个队伍出乎意料,却也在意料之中。
埃文把简南提交上来所有的文件都铺开排在办公桌上,在申请表上摁下了印章。
“我听说过你,见过你,最后才认识你。”埃文伸出右手,微笑,“很高兴认识你,简南。”
简南,是一个完全能够胜任这次工作的年轻兽医、科学家。
他聪明专业坚定并且并不迂腐。
埃文觉得迟早有一天,他会以曾经和这样的年轻人共同工作过为荣。
***
“然后他就同意啦?”阿蛮一口吃掉被她叠成四折的比萨,猛灌了一口可乐。
她运动量巨大所以不会胖。
自从请阿蛮做了他保镖之后,就再也吃不到阿蛮做的饭的简南小口小口的吃披萨,一次性饮料杯换成了马克杯,里面是他自己泡的大麦茶。
“你这么控制身材是因为怕胖了要买内裤重新消毒抽真空么?”阿蛮实在看不下去他喝大麦茶的样子。
至于么?
可乐有毒?
这个问题可以不用回答。
简南的脑子在新订的关于怎么和阿蛮相处的规则上面,打了一个勾。
“埃文同意了。”简南从工具包里面抽文件递给阿蛮,“我们接下来要做这个。”
一张被射出来的钢丝把下巴捅了个对穿的鳄鱼,张着血盆大口对着镜头的照片,只看照片,都能想象得到当时鳄鱼愤怒的怒吼。
还有扑面而来的腥臭的血湖的记忆。
这是她拍的照片,拍照的时候简南正在树上训练他的弹弓准度。
阿蛮放下了手里的第四块披萨。
“我们接下来要解决的是鳄鱼的蛀牙?”失去食欲的阿蛮同时也失去了友善。
简南因为这个充满了想象力的回答短暂的沉默了。
“……是舌形虫。” 简南手指遮住了照片上鳄鱼的嘴巴,露出了鳄鱼的鼻孔。
阿蛮眯着眼睛看了半天。
简南的手指好看,细长白皙,指甲是健康的粉色,修剪的非常干净。
阿蛮把自己的手伸过去对比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手黑黑瘦瘦看着就硬,啧了一声收了回去,在餐巾纸上擦了擦。
简南:“……”
这又是一个不用做反应的阿蛮式的心理活动,他的脑子里又勾上一个勾。
“舌形虫病是一种人畜共患的寄生虫病,虫体通常会寄生在鳄鱼的鼻、气管、肺等部位的呼吸道内,并在肺内移行和发育。”简南放下照片,“除了我之前提交的动物粪便样本上面验出了舌形虫,现在唯一的现场资料就是你这张照片,信息太少,所以还得去血湖取样本来分析这病的传染阶段,另外还需要去周边的村庄检查是否有传染的人和动物。”
寄生虫病非常容易跨越物种屏障,只要进入传染阶段,感染的物种就会非常多,检查会十分繁复。
阿蛮拿过照片,肉眼分辨了半天,总算在阴影里找到了一小块白色的东西。
“舌形虫病的诊断需要取得虫体标本,这病近几年才开始引起重视,临床症状还不是特别完善,免疫学方向的诊断方法还有待开发。”简南又补充了一句。
“所以你打算再进血湖捉一只鳄鱼?”阿蛮只听懂了一部分,迅速抓住了重点。
“和国际兽疫局的人一起。”简南算了算,“人挺多的,而且有好几个有活捉鳄鱼的经验。”
他还打算活捉。
也对,他们是科研队,不是偷猎的。
阿蛮擦干净手又把之前放下来的第四块披萨重新捡起来,折了四折,塞进嘴里。
再灌一大口可乐,嘴巴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很满足。
阿蛮吃东西会让人有食欲。
哪怕只是巨难吃的兽医院对面买的平时都没人买的便宜披萨……
“你那边呢?”简南等阿蛮吃完了才问。
她失踪了整整一天,最后来接他回家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能体会到幼儿园孩子等父母来接他们放学的心情了。
托她的福。
他这辈子本来没有机会体会这种感情的。
阿蛮本来还想吃第五块。
简南的食粮基本是小鸡的水平,一块披萨啃到现在只吃下去一个角。
和他在一起吃饭从来都不用担心不够吃。
这也算是优点。
“最近切市的混乱贝托在里面的功劳很大,他确实就像我们猜测的那样,打算在最混乱的时候以救世主的面貌出现。”
很聪明,之前因为血湖曝光的那些犯罪记录都可以在这种时候逐渐被人遗忘,他趁着混乱还可以一步步蚕食新来的大佬刚刚组建起来的势力。
贝托毕竟是贝托,能在切市做了十几年的黑暗之王,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的计划如果成功,我们会很惨。”阿蛮实话实说。
卷土重来的贝托,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尤其血湖项目已经轰轰烈烈的开始了,最近新闻一直都在播报,各类专家入驻切市,切市是否成为了瘟疫之源之类的耸动标题轮换了好几次头条。
“哦。”简南点点头。
阿蛮看他。
简南正慢悠悠的把那块还有三分之二的披萨里面的青椒挑出来,然后咬了一一小口,再砸吧砸吧嘴,喝了一口大麦茶。
最后呼的一声,也不知道是满足还是烫的。
“我真想把你的嘴巴用筷子撬开,把这些东西折一折全都丢进去再灌上可乐然后缝起来。”阿蛮阴森森的,继续看着他。
……
简南默默放下了手里的披萨。
他不吃了……
“他不会成功的。”简南总算解释了他那一句哦,“你跟我去附近的村子里看一看就知道了,已经太晚了。”
瘟疫,病毒,永远比人可怕。
人为制造的战争,最终会在瘟疫面前,不值一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听说过你,见过你,最后才认识你。”我很喜欢这句话。
我觉得这句话是我们能做到的对世界最大的善意,不要去随意评判一个人,听过了、见过了、认识了,你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科普时间:
[1] 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和别人听到的是不一样的,自己听自己说话都是立体声(空气和骨传导),其他人听到的只是单声道。这就是为什么你觉得自己听起来向乔治可鲁尼,可录成磁带就变成了赵本山。
塞恩的情况就是听小骨畸形,导致自己听到的自己的声音偏向女性的声音,所以他才会使用女声发声器。
第26章
“现在时间是上午九点三十二分, 我和阿蛮正在切市地图坐标(18.492550, -88.330797)血湖附近最大的黄色印第安人村庄,今天的工作是收集这座村庄的人畜健康情况、采集周围的水生物样本、收回今天的反馈表, 如果可能,劝说村民撤离。”
“八点四十分的时候我们入村了一次, 被赶了出来。”
说到这里简南停顿了一下。
他们又被泼油漆了,还是红色的。
阿蛮心爱的神车刚洗干净, 现在又变回了张灯结彩年兽的样子。
不过这一次阿蛮反应非常快, 他们两个人身上干干净净,所有的油漆都被泼到神车身上, 而且可以确定的是,这次一定拿不到赔偿——当地警方不管印第安村的事,阿蛮上次的报案都还仍然在走流程。
大太阳底下蹲在神车旁边嚼冰棍的阿蛮斜了简南一眼。
简南清清嗓子,拿着录音笔继续记录工作日志。
“今天进村的可能性仍然很小,所以我们会先恢复村口被人破坏掉的信息牌, 重新贴好反馈表,在无法进入村庄的情况下, 在村口驻留四个小时。”
阿蛮那边窸窸窣窣的, 又拆开一包当地的芝麻糖——她神车的后座里藏了一个盒子,里面甚至有冰盒, 放着冰棍和他们的午饭。
简南又清清嗓子。
阿蛮的食量是他的两倍以上……
“因为昨天录音笔记录的内容被普鲁斯鳄无故黑掉删除,所以再重复一遍项目进度。”
“塞恩需要先整理他正在进行的生存项目,会在这周三进组。”
“采集活鳄鱼样本的工作会放在下周四,普鲁斯鳄要求参加, 他说他会自己想办法解决血湖网络信号不好的问题,到时候现场只要提供网络摄像头就可以了。”
蹲在那里吃糖的阿蛮又斜了简南一眼。
简南一顿,关掉了录音笔。
“普鲁斯鳄删掉你的工作记录是因为我不同意在那种环境下带个网络摄像头增加危险,并不算是无故。”阿蛮又往嘴里塞了一颗糖。
“站不住脚的理由和情绪失控,就属于无故。”简南关掉录音笔,眼睛黑黝黝的。
阿蛮嚼着糖没说话。
简南不能说谎,但是当他不愿意提某件事或者某件事让他情绪产生负面波动的时候,他会选择简化它。
越相处越觉得,这个人很鸡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