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臻小心翼翼拿棉签在他伤口周围涂抹碘伏, 轻轻吹着,“时柏年,你的伤口真的好深,要不要去打一针破伤风?”
时柏年宽阔的背挺如松柏,不动如山。
任臻推了推他,“跟你说话呢,用不用上医院一趟?”
时柏年回神,捏住衣角把衣服扯下来遮住后背,神色已恢复如初,起身弯腰一把把她从沙发上打横抱起来往楼上走,“上,现在就上。”
“诶诶诶,我自己可以走!”
时柏年只当听不见。
这样的姿势,让任臻不得不双手勾出他的脖子,两人亲密贴近,他的男性气息弥散到她鼻腔,莫名的安全感,就像昨晚在山上看到他的时候一样,一点也不怕了。
她被时柏年撂在床上,高大的身影钻进浴室,浴缸里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
任臻下床跟上去,靠在磨砂玻璃看他在浴室试水忙碌,不由想起刚刚爷爷临走前看她的眼神,两个星期过去了,离婚的事她迟迟没有跟时柏年提。
虽然他们对话说的很隐晦,但她还是能听出时柏年应该是有事瞒着他们,所以爷爷才会动气打他,以至于上一次勒令她跟时柏年离婚。
时柏年去海市到底是为谁?
任臻百思不得其解。
想起放在他抽屉里的协议书还在,同时又一股悲伤的情绪又席卷了她。
任臻目光放空,木头一样立在门口。
“时柏年。”她十分茫然地开口:“爷爷这么凶,不听他的话会怎么样啊?”
时柏年放精油的动作一顿,攥紧了手心,“打到听话为止。”
“那我要是不听他话呢?”
时柏年看向她,“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任臻的心仿佛坠入冰窟窿里,她怔忪地感慨:“你跟爷爷性格简直南辕北辙,一点也不像。”
闻言,时柏年转身,盯着她如冬雪的皓齿,目光呆滞了片刻,他笑了,却笑的比哭还难看,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她这话:“像就见了鬼。”
任臻看到他这副样子,爷爷让他们离婚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时柏年情绪有些低落,他起身把毛巾塞给她,“你洗了澡早点睡吧。”
从浴室出来,时柏年在卧室中央呆了片刻,一时肢体不协调,忘了自己在做什么,听到身后的水声,他缓神,走出去,手要碰到自己卧室门把的时候想起了什么,又缩了回去。
面无表情在自己门前站了一会,时柏年突然转身下楼。
从公寓楼出来,脸上微凉,他抬头,蒙蒙细雨如雾,又在下雨。
他在马路上拦下一辆车,对方问去哪儿,报了地址,司机师傅说太远回绝了他,看着车子扬长而去,时柏年没放弃,又等了一会,直到遇到第三辆车,才愿意拉他上山。
九点的南城夜晚道路华灯高照,时柏年靠在车里,看着窗外向后川流不息的车流,听司机问他怎么大晚上往山上跑。
他没吭声,拿出手机给任臻发了一条消息,不过他的手机已经两天没有充电了,信息发出去手机很快没电,自动关机了。
半个小时后,司机师傅把车子停在山腰,时柏年从钱夹里掏出一沓钱递过去,麻烦他在这里等他一会。
下车的时候司机递给他一把伞,时柏年借着路灯的指引,走进墓园。
一般晚上没人会来墓园,所以周围光线格外的黑,他沿着小路越走越暗,穿过一簇簇萱草花,在一块无字墓碑前停了下来。
时柏年站在碑前愣怔着看了好一会,一阵冷风吹过,他才意识到什么,收起伞,慢慢在碑前跪了下来。
他额头贴地,磕了三个响头。
“妈,我来看你。”
……
任臻从浴室出来,扯了毛巾把自己裹住,卧室空着没人,她换上睡衣,出来扬声叫时柏年的名字。
走廊灯亮着,但没人回应,她上前两步,握住对面的门把手,往下一压,缓缓推开了门。
打开灯,柔和的光线让她眯了眯眼,大床上床单被罩干净整洁,像是从来没睡过人。
任臻向后看了一眼,确定他不在,才慢慢走进去,径直到他靠衣橱的床头柜跟前,拉开抽屉,里面那份文件果然还原封不动躺在里面。
任臻吸了一口气,心情复杂的同时,她深深感觉到一股如释重负在心头轻下来。
她把文件拿出来,悄悄藏进衣服,转身从他房间出来下楼,结果发现这人竟不在。
任臻揉了揉脑袋,满客厅找手机,低低自语咕哝着:“嗯?手机,手机,我手机呢?”
她在沙发底下找到掉进缝里的手机,打开看到他发来的短信说自己出去一趟,让她开着灯早点睡。
任臻看着屏幕上的那一行字,扯了扯嘴角,她坐在沙发上,咳嗽了两声,给他回短信问干嘛去了,等了有五分钟,没回。
给他拨过去电话,听到关机的提示音,她才意识到可能是没电了。
任臻靠在沙发上,慢慢拿出了衣服里的文件,她扔在一边,捞了一只靠枕躺下。
手机这时叮咚一声,进来了一条消息。
任臻立即抓起手机,微信界面有一个红色1,【慕君昊】通过《传承者》群聊申请加为好友。
她脑子空白了几秒后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么个人来,是节目组的一个男嘉宾。
任臻点了通过,慕君昊几乎是立即回了消息。
【在干嘛?】
任臻不太想跟他聊天,尤其是天已经黑了,都要到快睡觉的点。
任臻:【要睡觉了,慕老师请问有事吗?】
慕君昊:【没事就不能找你?想跟你说说话。】
他紧接着发来一张照片过来——
【你跟她长的真像。】
任臻皱着眉,盯看着图片上年轻的女孩,还没想什么,慕君昊就把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很不喜欢这样莫名其妙的联系,任臻隐隐有些冒火,想也没想直接挂断。
就在她放下手机的那一刹那,身后‘叮咚’一声,门铃声空荡的客厅尤为突出响亮,任臻心里咯噔跳了下,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她头皮发麻,汗毛也竖起了。
“叮咚。”又是一声。
任臻穿上拖鞋,她将手机紧紧握在胸前,绕过沙发,慢慢穿过长廊走向玄幻门口。
她没有出声,先是按下监视器想看看是谁,结果怎么也没料到,屏幕里会出现母亲孙佩珍的脸。
她拿起话筒,“妈?”
孙佩珍冷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开门。”
……
“妈,你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
任臻从柜子里找出一双新的拖鞋,跟在她身后拎着,“你怎么找到这地的啊?”她不由吃惊地问。
孙佩珍手臂上挂着一只包,她站在客厅。没有接她话,也没有要换鞋的意思,只问:“时柏年呢?”
“他出……”
任臻还没说完,就见孙佩珍径直往楼上走。
她似乎很了解家里的格局,随意推开一扇门,又转身推开第二扇,问:“什么时候领的证?”
任臻微微瞠目,意外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只愣了两秒,便不再隐瞒,“就夏天,带他回去的那段时间。”
孙佩珍看向她,“所以你们就合起伙来假婚骗我跟你爸?”
任臻神色大变,惊讶地看着她,嘴角扯了扯,她笑着说:“怎么可能!妈你说什么呢?”
“要不是有人告诉我,我真是到死也不敢相信,您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孙佩珍看着两间格局不同的卧室,脸色难看至极。
“是谁告诉你的?”她追问。
“你别管是谁告诉我的,时柏年呢?他经常这样丢你一个人住?还是在外面有家?”孙佩珍把二楼所有房间都推开,没有找到他的影子。
“妈你多想了,他今天加班,所以不回来。”任臻跟在她身后勉强笑着说。
“已经十点了,验尸能验一晚上?他电话多少告诉我,我来打给他。”
“他手机没电关机了。”
“是吗?”孙佩珍扬声质问,她一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笃定的语气让任臻心里越来越没底。
“臻臻,这件事你不可能就这么跟我糊弄过去,现在你就跟我回家,他要有心,让他明天下班来家里,我亲自跟他谈。”
“现在,你上去收拾行李,跟我走。”
任臻定在原地,没动,“妈,我不走,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领证的事是因为怕你怀疑我随便找人敷衍你,现在时柏年他对我很好,不是你想的那样!”
孙佩珍对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从包里掏出个文件,朝着她甩了过去,“对你很好?那这是什么?”
任臻捡起掉在地上的文件,心脏猛地一沉,“妈你这是哪儿来的?谁给你的?”
合同是一周前送到任家的,孙佩珍今天才发现。
“要不是你爸支支吾吾不啃声,我估计要被你们合起伙来满到死都不知道,时家都把条件搬到纸面上来谈了,臻臻,你确定还要死皮赖脸赖在这里不走吗?”
任臻盯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动了动嘴角,“不是时柏年的主意,他还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我来跟他谈。”
“你要跟他谈什么?”
任臻看着母亲,目光茫然混沌。
——
那晚时柏年一夜未归,孙佩珍失望离开后任臻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号码。
当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很晚了,她本不想接,又怕是时柏年借用别人的手机打给她,最后还是接了。
“任小姐,您好。”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我是时爷爷的特别助理,姓李,之前我们见过。”
听到时爷爷三个字,任臻莫名心里一慌,涌起一股说不明的害怕,连握着手机的手都有些软了。
“李特助,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我替时董来问任小姐,离婚的事您跟时先生说了没有?”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任臻感觉自己开始应接不暇,离婚离婚,满脑子都是离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