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是个看起来年龄和她相差不大的青少年,也许是他现在的样子太过狼狈可怜,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爽朗地答应了,凑过来不含任何额外意思地轻轻抱了他一下。
这个拥抱很快就分开了,她说:“雨下得太大了,你看你都湿透了。要不要跟我回家,我找毛巾给你擦一擦,再找把备用雨伞的给你?”
她说着似乎是害怕自己把身份不明的人带回家不安全,又强调了一句:“我哥哥也在家。”
他却被她怀中温暖的气息烫到了一样,他慌乱地说了句:“不用,谢谢。”
他转身像是逃一般重新冲入了雨幕中,加快脚步离开了。
她拿着雨伞在他身后喊了声:“你如果有困难可以去警察局找警察叔叔帮忙啊,我能陪你去!”
他没有回答,咬紧了牙关匆忙离开。
他换了一个公交站台,用那几枚硬币去了这座城市的老火车站。
他知道父母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肯去那个老旧脏乱的火车站,所以他打算暂时躲在这里,打点零工赚够车票就离开。
他来到火车站时已经是凌晨,外面的大雨似乎有停歇的迹象,他握紧了手中仅剩的一枚硬币。
这枚硬币他没有打算拿去花掉,他要一直带着它,当做一个幸运的护身符。
毕竟能够在那个时刻,阴差阳错地遇到她,可能已经用掉了他余生的幸运。
他当然最后还是没能离开,他发了烧,昏睡在火车站的躺椅上,被人发现并从他的口袋里翻出了他在派对上随手装进去的某位宾客的名片。
火车站的乘警打了宾客的电话,宾客又很快通知了父亲,他被赶来的父亲抱上了救护车。
他烧得有些迷糊,他只记得自己喊了“爸爸”,说不要再让他去陪周邢。
父亲回答了什么他不是很记得了,他只知道从那之后,周邢渐渐被父亲有意无意地边缘化了。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这些举动,也许后来等他终于能确定那年夏令营试图绑架他的人就是周邢的时候,他处理起来神越共同创始人的继承者,不会这么省力气。
等到后来他再发现肃道闲和周邢有勾结,也就很自然地想明白了,把自己送到周邢那里的“肃先生”,是肃道闲,而并非父亲。
肃道闲利用了他们父子之间的不信任,给它扩大成了更深的裂痕。
后来又过了几天肃修言的身体恢复了些,他们终于能出院回到了肃家的老宅。
程惜有些尴尬地发现曲嫣似乎并没有传说的难相处,她甚至十分好说话,表现得也极为热情。
正好肃修然和林眉也回来小住几天,程惜就找了个机会偷偷拉住林眉嘀咕:“曲阿姨的脾气这么好的吗?”
林眉看着她笑了笑:“你准备什么时候改口叫妈妈?”
程惜“呃”了声:“我不是很习惯叫别人妈妈。”
她还小的时候父母就已经离世了,这么多年来除了哥哥,没有别的亲人,她也已经十几年没有喊过任何人妈妈了,确实有些叫不出口。
林眉又笑了笑:“没关系的,她应该再也不在意这个。”
她说完停顿了下,清了清嗓子才说:“你放心,妈妈只是性格有些孤傲挑剔而已,她人还是很好的,更何况……我觉得修言的恋人,妈妈肯定会很满意。”
她说话含蓄,程惜却瞬间就懂了,这下真的惊诧了:“她这么急着把儿子嫁出去?”
林眉像是终于绷不住笑了起来:“对啊,我觉得自从我跟修然结婚后,妈妈像是更着急了。更何况你还是个未来的女医生,性格还这么好,妈妈现在晚上睡觉可能都会笑醒。”
程惜脸上有些一言难尽,林眉又笑了笑:“别担心啦,妈妈是个聪明人,她心里有数。”
这个有数是指曲嫣清楚肃修言能找到个肯跟他结婚的人,她就得谢天谢地了吗?
程惜想了一下,竟然有些心疼肃修言:“原来他是家里的最底层吗?”
林眉神秘地摇摇手指:“不不不,我觉得最底层是修然。修言嘛,至少可以欺负一下他哥哥。”
她提到这个,程惜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下嗓子:“其实,我觉得他们兄弟俩……”
林眉不愧是做文化行业的,瞬间就心领神会地说:“我这里有些网上写他们兄弟俩的同人文,你要看吗?”
程惜诧异极了:“眉姐你……”
林眉非常自然地笑了笑:“文笔和剧情还不错,如果不是同人的话,已经达到出版标准了。”
程惜沉默了三秒钟,然后说:“谢谢眉姐……都发给我。”
程惜当然不能让傲娇如肃修言这样的,知道她已经和嫂子凑在一起看他跟肃修然的小文章了。
要不然还不是得她绞尽脑汁变各种花样,千辛万苦去哄。
说到这个哄的过程,程惜最近很满意,因为哄肃修言百试百灵的一招,就是直接把他拉到床上去。
这盘她期待了很久的大餐,她现在也是没事就吃上一吃,甚至一吃再吃,再而三地吃,吃得津津有味。
她简直爱死了他因为体温升高总会微微泛红的肌肤,被汗水沾湿的额头,无意识张开的粉红花瓣一样的双唇,罩上了一层水光后,眼波都变得烟雾氤氲的眼睛,当然还有紧实的大腿,八块腹肌附带人鱼线的腰腹。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在心中感慨,这样的绝色竟然没人看得上,一直等到被她独享,她都不知道该不该感谢他那恶劣的脾气。
当然就算是这样恶劣的脾气,她也丝毫没有觉得是个负担。
他其实很好懂,只要肯全心全意地去解开他那百回千绕的心思,拨开那笼罩在他心上的重重迷雾,就可以窥探到里面最好的风景。
后来有天早上,程惜给准备去上班的肃修言系领带,她说:“我打算继续读研了,导师还在国外,所以我们可能得分居几年。”
他们医学生经常需要读到博士,肃修言也早有预料,只是他仍然停顿了片刻,微微垂下眼睛才说:“好。”
程惜摸了摸他的脸颊:“不过实践项目和研究课题,我尽量选择可以在国内做的,所以我还是有一大半时间可以留在国内……就算我在国外,只要有时间我就会回来,我可舍不得让我家大美人独守空房太久。”
肃修言横了她一眼:“净耍花腔吧你。”
程惜给他系领带已经很熟练了,她替他压好衬衫领子,又凑过去在他唇边轻吻了下:“我是真的舍不得你嘛,你不想我,我还想你呢。”
肃修言看了看她:“正好我也有事情要说……妈妈现在也经常出去度假了,我们两个人住老宅太空旷,所以我想我们平时搬出去自己住,等到妈妈和哥哥都在家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回去。”
程惜“哦”了声:“那是要搬去哪里?需要我准备点什么?”
肃修言挑了下眉:“我看你挺喜欢哥哥的别墅的,他们在S市的时候你总爱过去玩,所以我把隔壁那栋也买下来了。你不用准备,装修家具我已经让刘嘉都办好了,你想的话收拾好随身的东西,随时能过去住。”
好吧,她早该知道她嫁了个钱多到花不完的霸道总裁,那么贵的别墅随便再买一栋也很正常。
她感慨自己还是习惯用穷学生的思维,叹息了声:“钞能力啊……你都不觉得我想要亲自设计装修我们的房子?”
肃修言又挑了挑眉:“哦?这种费时费力的事,你不是不想做的吗?”
程惜笑了起来,她忍不住抬手抱住他的腰:“哎呀,我家大美人还是朵解语花,真的太了解我了。”
他也顺势环住了她的腰,“呵”得笑了声:“还不是因为你随时随地……老宅里人多,不方便。”
程惜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谁让你之前饿了我那么久,怪我吗?”
现在他们还没下楼,她于是赶快趁着四下无人又扑上去吻了他。
吻完了,他们又互相打量一下,帮对方收拾了下仪容,这才准备一起下去。
等吃完了早饭,肃修言要去公司上班,程惜则需要出门去办理留学的文件。
就这样忙碌却又充实的新一天,就又要开始了——对他们来说司空见惯,却也甘之如饴。
程惜一直都知道,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场孤旅。
你从何而来,你往何而去,你曾得到,你所失去,无法言明,也无法忘记。
你的灵魂,它会像阒夜的一盏烛光,虽映出方寸明亮,却永陷黑暗之中。
但当你遇到了另一个灵魂,你们将两盏灯拼在一起,它们就会变成一场盛大的篝火,照亮着你和他,如花火盛放,如流光炫目。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搬家后
林眉:修然,隔壁又开始了。
肃大神:小惜也挺不容易的。
林眉:???这怎么讲?
肃大神:忍了那么久。
林眉:……其实我也忍了很久。
肃大神:你不需要忍。
林眉:好的,我来了!
==========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番外很快就来!
第94章 番外:没有魔法比得过你的笑容
程惜是没想到死亡沙漠里出来后, 皇帝陛下会突然开始挑三拣四。
明明之前他连张像样的毯子都没有,现在却又开始颐指气使地挑剔自己睡的床垫不够柔软,还有这间旅店的墙壁简陋隔音不好, 竟然让他听到了走廊里那些卫兵走动的声音。
这只是幽灵峡谷外一间普普通通的, 供去死亡沙漠外围冒险的赏金猎人稍作休整的破旧旅店而已。
这样老朽寒酸的建筑,让它承受了帝国伟大的皇帝, 还有伟大的亲王——也就是肃修然,的大驾光临已经足够让它无法承受了,它甚至还得承受皇帝陛下的嫌弃和抱怨。
程惜是在对肃修言求婚和表达了要跟他一起留在死亡沙漠的意愿后,才听他说出了那把匕首的正确用法:用它刺破她的手腕, 将代表新生的鲜血滴入他胸口的裂缝中, 肃修然施加在上面的解除魔法, 还有真爱之血的力量就可以消除肃修言身上死灵魔法的诅咒。
她在死亡沙漠里顺利地把肃修言救了回来, 当他们两个抵达幽灵峡谷,就看到了驻扎在这里浩浩荡荡等着迎接他们的人。
有迟迟不肯继承王位的亲王殿下肃修然,还有宫廷首席御医,她的哥哥程昱, 以及大批皇帝亲卫队卫兵和边防驻军组成的迎接队伍。
旅店当然是住不下这上百人的庞大队伍的, 所以除了唯一的建筑物被征用给皇帝陛下和亲王殿下使用外,士兵们都原地建好了帐篷住在里面。
程惜这才明白过来, 她这一路走来的一切, 都在别人的计划之内。
她很快对肃修然的语焉不详,还有肃修言迟迟不言明真相的事发表了严正的抗议。
她从肃修言那里得到的答复是:“需要确认你的爱是真正的爱,不然浪费了唯一的一次机会,不是很糟糕?”
程惜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对你的爱没有通过你的考验,你认为我的爱不能算是真爱,你就要再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来试一试?”
肃修言瞥了她一眼:“其实刚开始的时候, 哥哥是想要他自己试一试的,因为并没有规定说这个真爱必须是爱情,也许亲情也可以。你是觉得哥哥不够爱我吗?”
程惜不吭声了,不但打破禁忌使用了死灵魔法,让自己彻底成为了一个死灵法师,还让出皇位,隐姓埋名在民间一年多,只是为了寻找能够彻底救活弟弟的方法……这样的感情如果还不能称之为真爱的话,那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真爱了。
好在肃修言看她神色失落,还是加了一句安慰她:“放心吧,为了保险起见,哥哥还是没用。”
程惜想了下说:“所以大皇子殿下就引我来找你了吗?还安排了伯爵大人为我指明方向。”
他看了她一眼:“其实我已经准备放弃了,你走时打了我一枪那么决绝,我没有那么不识趣。不过后来你又找到了哥哥,还提出要找我……哥哥觉得应该有希望。”
他这么一说程惜顿时就又心疼得不行,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要开那一枪,她现在简直后悔得要撞墙。
有人会亲手损毁自己最珍爱的宝物吗?没有!而她就是那个亲手伤害自己宝物的傻子。
她捧着他的脸,心疼得直皱眉:“我那时候简直是疯了,我怎么能忍心伤害你!后来你的枪伤一直没好吗?会很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