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印白看着她笑笑,心底有一股久违的暖意。
他是真睡不着,躺在病床上,脑子里还是过去那些事。
想忍住不想,可还是一桩桩一件件,像播电影一般,在脑子里一帧一帧地过。
时而想到呼吸困难,便暗自深深吸口气。
***
姜印白第二天一早便办了出院手续。
但出院没多一会,又去和关楠见了面。
不过就是看一下心理状况,以便制定新的治疗方案。
关楠认真了解完姜印白的情况,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还担心,福利院之行,可能会加重姜印白的病情。
再或者,会产生更严重的其他影响。
而现在看来,此行达到了比较好的效果。
他受到强烈刺激,扛了过来,也把过去丢失的记忆都找回来了。
最重要的,病因也完全查明白了。
关楠看着姜印白说:“你得知道,不是每一个狭小的空间都是那个小屋。那件事早就已经过去了,现在不会挨打不会挨饿,也不会被关死在里面。”
姜印白点点头,“我知道。”
关楠嘴角含一丝笑,“我感觉我们可能快要成功了。”
姜印白语气闲闲道:“钱没白花。”
关楠暗暗给他翻了个白眼。
了解完,关楠还嘱咐他,让他先别急着去上班。
接下来这几天,她帮他做集中治疗,看能不能彻底治愈。
主要就是在安全的环境下,一遍遍让他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
对于这件事,姜印白自然都配合。
他相信科学的手段,也不会盲目自信到自己就能完全克服,所以没有异议。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还是把大部分时间留给关楠。
他不想再把这种病一直拖在身上,早治愈早轻松。
持续治疗期间,除了洛暖不时关心他,周二的时候,王大发也来找了他。
要不是王大发主动出现,他都忘了之前让他私下去办的事。
王大发过来,把亲子鉴定结果送给了姜印白。
姜印白原本对结果毫无兴趣,因为按照他的记忆来说,基本没有任何其他悬念。
他一个在福利院长大的人,怎么会和俞婉玲有血缘关系?
但当他随意地把鉴定报告从文件袋里拿出来的时候,目光瞥到鉴定结果,瞬间便愣住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和俞婉玲之间,居然真的存在血缘关系。
眉心蓦地一拧,他看向王大发。
王大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小心问了句:“姜总,有什么问题吗?”
姜印白忙收一下表情,把鉴定报告塞回去,“没问题,你回去吧。”
王大发走后,姜印白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实在想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回头看一会放在书桌上的棕色文件袋,片刻后转身,拿着文件袋去找了俞婉玲。
俞婉玲到现在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见他来找自己,还和平常一样,开口便说:“姜总抽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啊?”
姜印白把手里的文件袋丢在茶几上,弯腰往沙发上一坐。
俞婉玲目露疑惑地看一眼文件袋,到沙发边坐下,伸手拿起文件袋,把里面的纸张抽出来。
抽出来一看,微微愣了一下。
倒不是对结果意外,只是意外于——姜印白会去做亲子鉴定。
看完后,她把纸张塞回文件袋里,放回茶几上,看着姜印白问:“你怀疑你不是我亲生的?”
姜印白也不再绕弯子,直接就道:“我全部都想起来了,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俞婉玲目光一定,看着他默了好片刻。
姜印白又说:“你不解释一下吗?”
俞婉玲低眉低声:“有什么好的,想起来干什么呢?”
姜印白急于知道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
俞婉玲抬头看向他,目光又定片刻。
随后深深吸口气,跟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在姜家叫姜印白,在福利院里叫沈阅,在洛暖面前叫沈问。
而不管叫什么,都是他这个人。
俞婉玲语气微沉,慢慢陈述。
她的亲生儿子姜印白,在很小的时候被保姆带丢。
儿子没有找到,她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报警之后,便对外宣称,她把儿子送出国去了。
在此后的很多年,她也没有放弃寻找,可是始终没有找到。
找了十年之久,最后在一场惨烈的车祸中与自己的儿子重逢。
而她命运也悲惨,找回了儿子,又没了老公。
俞婉玲对姜印白说:“我是在那场车祸中怀疑你就是我儿子的,亲子鉴定的结果也证明了我的怀疑。你当时受伤很重,昏迷了很长时间,醒来后神智也有点问题,忘了以前的事。我调查了你的过去,得知你在福利院过得很不好,我很痛心愧疚。之后我送你出国治疗,为了让你和过去彻底划清界限,便让你做了全身疤痕修复,并在你失忆的时候找了催眠师,彻底篡改了你的记忆。我这么做,不是怕你怨恨我,只是想让你忘了过去的一切,轻松地活着……”
认认真真听完了俞婉玲的话,姜印白目光和软如水。
他看着她,“所以,除了办案人员,身边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我曾经在福利院里的一切,一直都以为我在国外,直到长大回国接手家里的公司?”
俞婉玲点点头,“确实可以这么说。”
说完看着姜印白,眼底泪意明显,“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把你弄丢,让你经历了那么多不幸的事情。没找到你之前,我做了整整十年的噩梦。”
姜印白绷紧的神经突然完全放松了下来。
虽然过去的一切都很痛苦,可好在,眼前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所有对他而言十分珍贵的东西,他都拥有着。
心里似乎憋了很多话,可却组织不起合适的语言。
姜印白眼角一点点染开湿意,最终出声叫了一句:“妈。”
俞婉玲听到这声唤,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拿手捂住脸。
***
对于这件事的其他细节,姜印白从俞婉玲嘴里也都知道了。
当年他被拐卖到偏远农村,家里又遭变故成了孤儿,后来辗转到了福利院。
而这些事情,姜印白都不大记得清了。
俞婉玲知道的一些,也都是她调查来的。
至于虐待过姜印白的那些人,俞婉玲也尽己所能,让他们付出了代价。
对于这些事情,姜印白又消化了几天。
接受治疗的同时,让自己的记忆去伪存真全部完善起来。
他知道俞婉玲擅自篡改他的记忆,是为了他好。
可即便真的忘了,但他的潜意识和身体都还记得,不然不会有那么严重的恐惧症。
他所需要的不是忘记那些事,而是记得,然后去接受。
因为一切都有了因果,之后的治疗都挺顺利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失而复得的洛暖和俞婉玲,给了他无限的力量。
老天爷对他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真的把他的一切都夺走。
又持续治疗了小半个月后,姜印白最后一次从关楠的办公室走出去。
此时已是初春时节,外面的阳光很暖很亮,仿佛把他的灵魂也照得透明起来。
他回到家休息了半天,在院子里散步,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如季节一样美好了起来。
严冬过去,迎来了春暖花开的温暖烂漫时节。
散步的时候心情舒畅开阔。
他给洛暖发信息,约她明晚八点在她家那边的小公园里见面。
洛暖收到信息,问他:【干嘛?】
姜印白直截了当道:【约会】
洛暖:【小气,约会不是应该吃牛排大餐吗?】
姜印白:【有钱人都比较小气】
洛暖:【。。。】
贫归贫,洛暖第二天晚上,还是准时去了小公园。
她以为姜印白会早到那里等她,结果到了一看,他根本都没来。
站在河边等了两分钟还是不见人,她拿出手机准备给姜印白打电话。
而手机刚一解锁,还没点开通讯录,周围突然亮起一片彩色灯带,湖面上同时亮起一片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