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航沉默了。

　　他交过很多女朋友，也从不避讳肖然。他那时候就喜欢肖然吗？现在回想，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他那时候不喜欢肖然吗？他仍旧在心里摇头。因为，即便是有了女朋友，如果非要让他在女朋友和肖然中间选一个，他肯定选肖然。曾经有过好几交次，因为肖然突然回来了，他放了女朋友的鸽子。女朋友是可以再找的，反正他也有过很多女朋友了。但是，肖然只有一个。

　　“如果你连自己的感情都没有弄清楚，跑我这里来闹，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再说了，肖然若真是喜欢你，我的出现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她不是个见异思迁的人。”

　　病房里充斥着酒味，加上又比较晚了，护士来查房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让苏航在病房里待着，两个男人的对话就这样被打断。

　　苏航打车回去的路上，满天繁星闪烁，这个城市的霓虹也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他靠在车窗上，任晚风吹拂他的脸颊，绕了一大圈，遇见了那么多人，经历了那么多事，他才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其实一直在身边。这种后知后觉让他既痛苦又无助。

　　从前的一幕幕闪过，就像是电影的回放。小时候，他们也曾两小无猜。当然，这是他自己觉得的。事实上，小时候他的嘴就不饶，因为肖然胖，没有少取笑人家。有时候，还会伙同一帮小伙伴嘲笑人家，那时候的不懂事，现在想来是多么可恶。

　　这一晚，严昇也回忆起了从前种种。在宿舍里第一眼见到苏航，他便知道这个男孩与自己是完全不同的。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男孩最终成了最好的朋友。有些事情是无法预知的，友情如是，爱情如是。当然，如果没有苏航，他恐怕也不会认识肖然。但是，最终他与肖然的爱情也是成也苏航，败也苏航。

　　周末之后，严昇出院了，并恢复了正常的工作。肖然也像平常一样忙碌。那天傍晚严昇发给肖然的信息一直没有删掉，偶尔，肖然会拿出来看看。他们？过了好几年，他们真的还能像从前一样吗？

　　早晨的晨跑是肖然雷打不动的运动，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再胖回去。满头大汗地回来，刚上楼，就看到严昇妈妈出门，两人不期而遇。

　　“阿姨早！”

　　肖然不知道严昇妈妈来了公寓，她以为，严昇妈妈在严昇出院之后就离开重庆了。

　　“肖然，这么早啊？吃早饭没有？”

　　肖然笑了笑，没有回答。

　　“走，走，走，上我们家吃早饭去。我呀，正愁早饭做多了，我跟严昇也吃不了那么多……”严昇妈妈很热情，也不管肖然是不是愿意，就拉着她的手进门。

　　“严昇，给肖然拿副碗筷。”严昇妈妈的嗓门挺大，严昇正在厨房里盛稀饭，妈妈一早起来做的，还有几个小菜，都是地道的重庆口味。

　　待严昇端了两碗稀饭出来，肖然已经被拉到餐桌前坐下，一脸的尴尬。

　　“我呀，刚出门就遇到肖然跑步回来，你说巧不巧。”

　　严昇微微一笑，心想这哪里是巧合，明明就是你在阳台上看到她跑步回来进了小区，又在门口盯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上楼，才故意出去装着偶遇的样子。这种情节，就跟电视剧里早就写好的剧本一样，可是妈妈的戏却很足。

　　“我……我这一身的汗，还是先回去洗个澡吧！”肖然试着站起来，但又被严昇妈妈拉住了手。

　　“去卫生间洗把脸吧！就我妈这劲头儿，你若是不吃这早饭，估计一会她会给你送对门去。”

　　严昇把碗筷递给肖然，又往她碗里夹了些小菜，自己才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

　　“你这娃儿，就知道说你妈的不是……来，肖然，去卫生间洗把脸。”

　　严昇妈妈拉了肖然往卫生间走，又替她拿了块新毛巾。站在卫生间门口看肖然洗脸的时候，那是越看越满意，脸上堆满了笑容。肖然就很别扭，也很尴尬。可是，对方是长辈，她实在很难拒绝长辈的好意。

　　“肖然，要不你就在这里洗个澡，我那里有干净的衣服给你。”

　　肖然立马摇头。在一个男人家里洗澡，这事无论跟谁说，都正经不了。

　　“阿姨，不用，不用，我就住对门，也不远。”

　　肖然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她完全没有想到，严昇的妈妈会是这种性格，热情得让人无法招架。可是，严昇好像没遗传母亲的性格，他还是比较温吞一点。

　　一顿早餐吃得很忐忑，她几乎是逃一样的回到了自己家。小何已经化好妆准备出门了，见她一脸慌张，好奇地问了一句：“后面有狗追你？”

　　“哪来那么多狗？”肖然扔下这话便回屋拿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肖然，我先去食堂啦！”

　　小何的话音刚落，那关门声也就响起。肖然站在蓬头下，那热水从头上一直流到脚上，她的心脏还在狂跳。

　　这天早晨，技术部全员开会。开完会之后，肖然给严昇发了个消息，说是十分钟后在楼顶上等他，有事要聊。

　　会议室里的人都散去，肖然一个人坐在那里没有走。她确实让严昇妈妈给惊了。那天在医院如是，如今就在她的对门，随时都有可能给她惊吓。她没办法找长辈聊，这事只得跟严昇谈。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肖然便往那楼顶上去。刚要推门，就听到楼顶上有人说话，肖然迟疑了一下，没敢把门推开。回过身来准备下来，就看到严昇也上来了。她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严昇往下走。

　　两个人回到严昇的办公室，其实哪里也没有比办公室里更好的地方。他们本来就是上下级，就算有人看到他们在办公室里说话，也自然认为是在谈工作。反倒是在楼顶这种地方被人看到，会产生出一些遐想来。

　　“你是想说早晨的事吧？”严昇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很感谢阿姨的盛情，但我真的不自在。”肖然也是实话实说。

　　“我跟她说过了，我们早就分手，现在你也没有要跟我复合的意思。我们，只是正好又在一家公司工作而已。放心吧，她再有两天就走了，不会给你造成麻烦的。”

　　“我……我也不是觉得阿姨麻烦，就是……就是不太习惯别人对我那么好。”肖然有点结巴，因为严昇直接说了她没有要复合的意思。事实上，她并没有拒绝，当然，也没有答应。

　　“很奇怪，我妈当年第一眼看到你的照片，就很喜欢你。可是……你的意思我明白，安心去工作吧。”

　　肖然走出严昇办公室的时候有点落寞，她也说不为什么，就好像什么东西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的感觉。

第30章 严总，套路很深啊

　　母亲的到来确实打乱了严昇生活和工作的节奏。才刚刚十二点，母亲便来了电话，让他下班回去吃午饭。他一个人在重庆生活多年，从前偶尔也会来重庆待几天，但那时候因为家离公司有一定距离，午饭自然是不会回去吃的。但现在不同，他就住在公司对面的公寓，走回去也就几分钟的事，母亲做好了饭菜等着他，这种感觉倒是很温馨。

　　严昇刚刚进门，母亲就迎到门口朝外面望了一眼，严昇知道母亲的意思，是看肖然有没有一起回来。

　　“妈，我和肖然现在就是同事关系，你这样为让人家很为难。”

　　“你不是还喜欢她吗？那丫头我也喜欢。”

　　严昇没有反驳。他的确还喜欢肖然，而且一直喜欢。这些年，他也没有交过第二个女朋友。一方面是工作确实很忙，他也希望在工作上做出成就，另一方面心里确实有个结解不开。如今，这个结算是解开了，他们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和明白，但破镜毕竟很难重圆，这个道理他也懂得。

　　“妈，那时候爷爷家条件那么差，你怎么就愿意跟了爸爸？”严昇去洗了手出来，母亲已经把饭菜都摆上了桌。

　　“我是喜欢你爸爸这个人，跟他们家条件有什么关系。条件不好，自己努力创造出好条件就是。你看，这些年我跟你爸，不也什么都有了。”

　　“可是，那时候外公反对。就大多数人看来，外公的反对是有道理的，不想自己的女儿嫁到条件不好的地方去吃苦，这是人之常情。我以后要有了女儿，我也不愿意她吃苦。”严昇夹了些菜给母亲，自己也吃了几口。

　　“年轻人，吃点苦没关系。你看肖然……今天啊，我去买菜回来，跟你们公司守门的聊了一会儿。正好说到肖然，那丫头能吃苦。一个在城里长大的妹儿，学了一个通常只有男生才学的专业，天天在工厂跟一帮男人拼，这劲头儿就喜欢。比那些天天打扮得花枝投招展，吃不得半点苦的女孩强了太多。我想啊，要是哪天肖然不想干机械了，她可以接手我的工作，肯定能比我干得更好……”

　　“妈，你想得太远了……”严昇摇摇头。

　　这天中午，母亲俩一边吃饭一边说些闲话。肖然在食堂吃饭，觉得耳朵有些发热，就好像是有人在说她一般。

　　小何在食堂里跟男朋友眉来眼去，明明是一对恋人，但却不坐在一处吃饭，似乎刻意避开别人的目光，但又彼此张望。肖然看着这二人，觉得有些好笑。一个未婚，一个未嫁，彼此都是单身，为了恋人也是正常的事，不知道为何要避开别人的目光。

　　“小何，他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吗？”肖然故意凑到小何耳边问道。

　　“什么呀？”

　　“那你俩这远远张望，眉目传情，还故意装着不熟的样子，算什么？”肖然示意了一下坐在不远处的小何男友。

　　“肖然，你说这跟同事恋爱，万一没成，哪天分手了，大家都知道我们在一起过，以后还天天在一处工作，那多别扭。”

　　肖然点点头，这确实是办公室恋情最大的坏处。如果两个人一直很好，最后步入婚姻的殿堂自然是好的。如果哪天分手了，还闹得不愉快，那彼此还要在一起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因为身边都是同事，难免有人闲话，确实是个头痛的问题。

　　“所以人家才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肖然挺坏地笑道。

　　“那严总算不算窝边草呢？”小何笑问。

　　“别开玩笑啊，我们很清白！”肖然正色道。

　　“严总生病住院，你在医院照顾了他几天，就没有发生点什么故事？昨天晚上，严总母亲做了那么多好吃的给你送过来，我不相信，你们之间就那么清白。”

　　说到昨天晚上，肖然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在食堂吃完饭刚回到公寓，严昇妈妈就拿了好多吃的过来。有红烧牛肉、白斩鸡、青椒拌皮蛋、西红柿鸡蛋汤。已经吃过晚饭的肖然自然没法再吃下这些东西，可是又实在拒绝不了严昇母亲，只得把吃食都给收下。今天一早，肖然与小何两个人把这些菜当了早饭，居然撑到怀疑人生。

　　“肖然，严总母亲的手艺不错，以后你嫁过去，有口福了。”小何又打趣一句。

　　“我呀，该拿个针把你的嘴给缝上。”

　　两个人正说着，肖然的余光正好瞄到王工打了饭往这边过来。远远的，王工不知道朝谁微微一笑。肖然扭过头去瞧了一眼，不远处坐着质检部那位与他暧昧的女同事。小何似乎也注意到了肖然的目光，跟着回头瞧了一眼。

　　“听说，他俩有点那什么？”小何在肖然耳边低语。

　　“你怎么知道？”

　　“前些天，我们约会的时候，在电影院遇到过他俩。不过，他俩看到我们就躲开了，装着不是一起的。后来，我听其他部门的同事说过，他们俩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

　　肖然一直以为王工和那个女同事的事还是秘密，原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不透风的墙。

　　“有时候王工在办公室聊天，一副跟老婆多恩爱似的，结果是渣得没边。他老婆也就是离得远，也不知道他这边乱搞，若是知道，估计也有他好受的。”小何又补了一句。

　　婚外情，这个词在现代社会中出现的频率太高。好像很多人要是没有一段婚外情，反倒成了丢人的事。人们对于出轨的容忍度太高，所以才有更多的人无所顾忌。肖然不知道王工是不是真的很爱那位女同事，也许就像苏航说的那样，无非就是玩玩而已。

　　这天傍晚，肖然收到了一个包裹，是表姐陈欣怡快递过来的海产品。即食的海虾、鱿鱼丝、鳕鱼片、鳗鱼丝等等，都是些海边特有的。肖然收到东西后给陈欣怡打了个电话，此时，陈欣怡正在机场，等晚上的飞机回重庆。

　　“难得啊，回出去浪，还想着给我寄点吃的。”肖然笑道。

　　“哪回没给你寄？”

　　“上回去欧洲就没给我寄。”

　　“没给你寄，我不是给你带回来了吗？怎么那么没良心。”

　　“也是哈。”肖然笑道。“这回出去，没什么艳遇？”

　　“我可是心有所属的人……”

　　“得，你那羽毛球君我还不知道是圆是扁呢。就瞧你现在这副德性，你俩要真好了，你也是被他压得死死的。”

　　“我愿意，你管得着嘛……”

　　姐妹俩一如往常的斗嘴。挂了电话，肖然刚准备上楼，就遇到严昇从楼上下来。此刻想躲，也来不及，两个人就这样打了照面。

　　“严总！”肖然就像是在公司遇到严昇一样，客气而有礼。

　　“才回来？”严昇也淡淡地问了一句。

　　“是啊！”

　　一来一去之后，二人也就无话。严昇往外走，肖然往楼上去。刚上了两步台阶，就听得严昇说道：“你若这会儿上去，我妈可能在楼道里等着你。”

　　“啊？她不会又做了好多吃的吧？”

　　严昇点点头。

　　“那……那我怎么办？”肖然手里抱着包裹箱，一想到无法拒绝严昇母亲的热情，她就觉得头疼。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每回都拒绝不了，实在是因为严昇妈妈总有一堆的话等着她，让她无法拒绝。

　　“你就跟她说，你有男朋友了，让她和她儿子都死了这条心。”

　　这话从严昇嘴里说出来，再听到肖然耳朵里，似乎别有一番滋味。

　　“可是，我也没男朋友……”肖然低语了一句。

　　“那，我帮你客串几天？”

　　肖然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严昇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妈后天一早就走了，你要实在觉得了吃了她的怕软嘴，明天你请她吃饭，这样就扯平了。”

　　肖然一想，这个办法倒是好。吃了人家好几餐，她是无以为报。可是，心里总是过不去。听说严昇妈妈要走了，肖然一边觉得松了口气，一边又觉得请人家吃顿饭也是应该的。所以，立马应道：“好啊，明天晚上，我请客。严总，你作陪吧！”

　　严昇自然说好。不过，后来肖然回到家里才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也没法再更改。于是，她给严昇发了条消息道：“严总，套路很深啊！”

　　片刻之后，严昇回复道：“谢谢夸奖。我妈很开心，说谢谢你！”

第31章 妈，你看她，这是拐着弯说我脾气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