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有点营养不良,但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多,控制一下食欲,慢慢来。”
随便吧。
养不熟的东西为什么要她试图亲近?
比她还要难伺候,她是养了个祖宗回来吗?
她躺在沙发上,浑身无力地看着它。
又想到这么久了它好像还没吃饭,浑身疼痛到站不起来的人又艰难地站起身,给它热了喝的倒了进口猫粮,天气转寒,又给它盖了一个小被子,才自己弯着腰捂着肚子呻/吟。
太疼了,感觉像是胃穿刺,脊骨也疼,头骨里也有什么东西在一跳一跳的,要炸开头皮。
聂召皱着眉头又感觉到嗓子干疼,从口腔里呕出一口血往嘴角流,她活到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种罪。
她不知道孟寻跟蒋听的罪她有没有还完,但好像是时候还靳卓岐的了。她胡乱擦着嘴角的血渍,眼神空洞地想。
那是上一年四月份,跟最近的天气一样,狂风呼啸,台风不止。
聂召的高二生活即将结束,也从家里搬出了四五个月之久。
孟寻大一末。
她某天回家给文艳过生日,忽然看到隔壁孟家开着门,听文艳说才知道,孟寻休学回来了。
他的心脏病发作的忽然,医生说最好做换心手术,否则这次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么多年,孟家其实一直在给他找心脏源,但一直也没找到。
聂召自认为对孟寻愧疚,更多的或许是爱,她留了个心眼,也让身边的那群朋友帮忙去找。
可能是上天真的觉得她对孟寻有愧,还真让她不到一个月就找到了,配型很成功,不久后就可以做手术。
对方是一个即将结束生命的重度抑郁症患者,聂召去看过那个女孩,今年二十四岁,大学毕业两年在一家私企做财务。
她说她觉得自己挺开心的,虽然家庭并不富裕,虽然爸妈离婚她自己一个人生活,虽然她学历不高工资也不高,但她是个乐天派。
她想要赚很多钱,以后买个老破小,在某高校门口摆个烧烤摊,慢慢养老,她每天都元气满满期待着新一天的生活,新一天的阳光。
直到某天她发现,疼痛的感觉好似比躺在五星级酒店吃着法国大餐更爽快,她开始习惯一个人习惯世界没有任何声音,习惯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高楼的边缘好似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她觉得,能够轻轻松松死去没有任何牵绊,也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真的是一件太棒的事情了,这很酷,也很帅。
她也知道这不对。
后来她开始频繁自杀,夜里哭着醒来,一个人抱紧自己,眼神恐惧地看着狭窄逼仄又在漏水的地下室,没人带她离开,她住了院,也从未有人关心过,就算一句“最近怎么样”都没有,她彻底绝望,签了捐献心脏手术,决定消耗掉最后的价值。
她知道这样不对,她知道的,她拼命企图自救,但好像在她发现的时候已经病入膏肓了,也没人在关键时刻救她于水火。
聂召站在旁边,沉默地听完,问:“你想要钱吗?想要多少,我给你。”
她可以拍很多照片吧,只要这张脸还有价值。
女孩笑的很开心,说:“谢谢你啊,你叫聂召吗?我可以叫你召召吗?”
没人这样喊过,好腻歪的昵称。
聂召说可以。
而在后一天,聂召知道了另外一个消息。
这个心脏已经跟另外一个女人配型成功了,女人的儿子在极力筹钱,甚至借了高额贷款,医生原本跟对方安排好了手术。
聂召的出现,给这件事造成了扭转性的变化。
她脑子忽然有些乱。
她又偷偷去看那个女人,看到女人满脸苍白躺在病床上,她脸色很沧桑,头发有些许过度疲惫后的泛白,浑身插着管,跟孟寻一模一样。
可是孟寻才20岁啊。
她竟然会这样想。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把她吓得一身冷汗,她仓皇从病房里出来,下了电梯,不小心撞到一个少年。
当时她戴着口罩跟棒球帽,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已经在杂志社小有名气,她自然不愿意被别人认出来她在医院。
她没太看男生,只记得当时男生抓住了她的手臂,声线很磁性,长相青雉,声调却疲惫低沉。
看到她的那一刻,眼底似乎腾升起了一模亮光。
“你……不认识我了吗?”
她看向他,觉得自己这样都能被认出来是不是有点太夸张,她轻笑了声,说:“你想签名的话,我可以给你签,刚好带了笔,要签在哪里?”
男生只是盯着她不吭声,聂召直接在他那件看上去洗到泛白的衣服上写下了潇洒的一笔。
他没反抗,应该是很开心的。
“请不要告诉别人我来医院哦。”
聂召朝着他眨了下眼,出了医院,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眼底的笑意瞬息泯灭。
这件事毕竟是她透出来的,她找到那个女孩时医生并没有告诉她已经跟别的人配型成功了。
也不难想,因为聂召的知名度,对方知道她是房地产大佬吴斌的养女,而吴斌跟孟家一直以来都有密切的合作,她第一句话就说的是要给孟寻做配型,对方当然不敢反驳什么。
吴家,在这所医院有百分之十的股份。
因为女孩捐献的忽然,刚好碰上当时来这里治病的靳如馨母子,在第二天就签署了心脏捐献手术。
医生说让他们现在医院修养几天,还要观察。
等着等着,等来了无望。
聂召试图把这件事还原到原本的样子,但吴斌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当时他的公司出现了资金周转不开的问题,他像是献媚似的把这件事告诉了孟家,以此求得资金来持续公司正常运作。
至此,这件事已经发展到了她不能控制的地步。
她承认自己是有私心,孟寻才二十岁,大好青春刚刚开始。
他天之骄子,娇生贵养,根正苗红,品行好坐得端,有梦想也有报复。
他的目标是学习医学,济世救民,他想要那些普通人也不再受到疾病的困扰。
她喜欢他。
可他不知道,他的命也是占有了另一个普通女人的名额才得来的。
就因为孟家知道自己儿子会怎么想,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在瞒着他。
聂召一直不敢见孟寻,但她还是去找了他,只要她告诉孟寻这件事,孟寻会选择自己死吧。
孟寻不想见她,她也没机会告诉孟寻了,逃避似的任由着事情肆意发展。
靳如馨死后,聂召曾经试图联系她的儿子,但一直也没找到对方去了哪。
于是她又开始夜夜笙歌麻木自己忘掉这件事。
迷迷糊糊之间,窗外又开始了一场暴雨,夹杂着电闪雷鸣,好似要冲破落地窗。
她浑身无力躺在地板上,微微动了动脖颈往外看。
吴斌公司被搞得稀巴烂,现在坐牢要十几年,大概跟靳卓岐脱不了干系。
她还没完。
吴斌,她,接下来是不是孟寻了?
靳卓岐想要一命换一命吗?
聂召闭着眼,唇瓣干裂,身上还有血在往外渗,眼角被刺出些晶莹,顺着眼尾陷入头发,湿湿的。
那还是拿她的吧。孟寻的命比她要值钱。
第11章
聂召在凌晨疼醒,挣扎着站起身打了120之后就昏迷过去。
醒来,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了,额头上围了一圈绷带,她平躺着盯着天花板,有医生注意到她醒来,扶着她坐起身。
小护士个头小小的,一双圆圆的眼睛像葡萄,戴着口罩也难掩惊讶的表情。
“你醒这么早?饿了吗?医院楼下有早餐卖。”
聂召摇了摇头,又感觉唇上有些疼,嗓子也干,破铜锣嗓似的声音:
“谢谢。”
小护士又说:“你的手机刚才响了。”
说完她就把旁边的手机递给了聂召,方便她拿。
聂召又说了谢谢,小护士从病房离开。
“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有事可以摁旁边的红色摁钮。”
聂召点头,视线移到手机上,一个小时前,葛元凯打来的。
给他回拨了过去。
“有事吗?”
葛元凯听着聂召的声音,微微皱着眉问:“你嗓子怎么了?”
“感冒了。”
“哦。”
葛元凯没怀疑,问她:“你要不要回来?我给你安排地方,或者我给你安排出国。”
他没那么大能耐,真要安排也只能去求他爸。
聂召说不想去。
葛元凯沉了口气:“聂召,你还是回来吧,这事儿本来就是——”
听到那边没吭声,葛元凯又不知道要不要说了。
“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没事挂了。”
“欸不是啊。”葛元凯吞吞吐吐半天才吭声,沉了口气,“我要走了,后天的飞机。”
聂召盯着空无一人的病房,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腿上,问:“去哪?”
“你知道的,我爸一直想让我进部队,不是个三五年回不来,我也没得选。”
葛元凯早上给她打电话前还一个人去了海边,跟前炮友睡了一晚,此时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抽烟,早上人少,只有几个散步的来来往往,空气都冷得刺鼻。
他盯着东边那刺目的阳光,抽了一根又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