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愣了愣,回答:“我自己家。”
“去干什么?”他略微笑了声。
“忙点工作上的事。”
“今晚还回来么?”他又问。
“看情况,如果事情没做完我就在这边睡了。”梁晴心平气和地撒谎,其实是她喝酒了没办法开车,肯定不会回去了,只是这样说应付对方而已。
电话那边沉默一阵,梁晴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但是他既然阴阳怪气地问出“哪个家”的话,想必也是不怀好意。
梁晴不是个别扭的人,也没想刚结婚就找不痛快,低声说:“我今天累了,不太想挪动。”
“哦。”储臣语气平平。
“你有事?急的话可以过来找我……”她忽然消了声,葡萄酒的后劲儿大,醉意起来的也晚,致使她的语气飘飘然。如同蒲公英,轻轻盈盈,风一吹就散了。
储臣似乎听出来不对,说了句什么,梁晴没有听清,电话已经挂断。
梁晴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忽然迷茫起来,与人相处中很是一门艰难的学科,何况是枕边人。
但是不管了,此刻她身体的确感到疲惫,某处在隐隐生热。
*
储臣在梁晴的房门口,站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摁门铃。
她来开门,脸上有淡淡潮红,眼神迷离又清亮,看见他时露出一抹讶异,似乎想问“你怎么来了?”但是没有问出口。
穿的也是他觉得陌生的衣服。几乎完美地修饰了她的身材,圆润翘挺的胸部,细腰,长腿,皮肤很白,身上很香。
她看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但迅速调整了那种眼神,侧身让他进门。这么高的个子堵在门口,太醒目了,梁晴怕被邻居看到。
虽然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房子里放着冥想放松的音乐,还有微不可察的牛排和黄油的香味,木质的餐桌上有一株郁金香,还有吃完东西没有收走的餐盘,高脚杯,餐布很漂亮……
储臣的心情更怪了,她在干什么?
梁晴问他,“吃东西了吗?”
储臣黑漆漆的眼眸盯着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人与环境格格不入。
她在电话里说的什么,是要来处理工作,很累,不想挪窝回家了。难道吃饭喝酒,洗澡运动这种人类最放松的行为是工作么?
都是敷衍他的。
梁晴只睡了一会会,但休息是奏效的,现在她已经完全清醒,脖子里热出一层薄薄的汗,看来还得洗澡。
但现在她只是找了根皮筋儿,把头发扎起来。
储臣闻到她发丝上的清香,说:“你说工作?其实是回来放个假?”
跟他结婚,住到他家里去,才是去工作么?
“你吃过饭了吗?还要吃吗?”梁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专注地问自己的,看他今天的装束,宽松的T恤和长裤,身上有淡淡的汗和烟草味,皮肤被晒得很热,似乎也没干正事。
按照她以往对他的了解,不是在痴迷他的那些宝贝,就是去了KTV、会所什么地方,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混,不过他的这些事梁晴也不想管。
储臣在沙发上一坐,小腹那儿坍塌下去,平平坦坦,大腿绷出饱满的肌肉,至于里面是什么风景,梁晴见过,但没尝试过。
“没吃 ,你给做么?”他一抬下巴。
梁晴温和地笑笑,自己又不排斥做饭,“你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他可不挑食。
于是梁晴去厨房把剩下的蔬菜汤端出来了,往他面前一放,“吃吧。”
“……你喂猪?”男人的脸瞬间黑了,这都是些什么?
果然,眼前这位无肉不欢的男士看法和她一样,梁晴正在思考着,手再一次被人抓住,绵绵热气传递过来,被拽到他腿前去了。
“我要吃肉,懂吗?”
第27章
梁晴被抓得站不稳, 双手条件反射撑在他肩膀上,膝盖抵了下沙发,那一小块方地, 正是他敞开腿空出来的。
两人用一种十分怪异的方式对视, 他的鼻尖满是芙蓉帐暖般的香气,甜丝丝的, 梁晴脖颈上细细的项链垂坠出来, 在他额间碰了下。
“吃什么肉?”她顿了顿,撑着他的肩膀站稳。
“你说呢?”
梁晴的声音温柔地像流淌的泉水,眼神也软如丝线勾人,“急什么呢?又不是吃不到,有你的份儿。”
男人的眼神瞬间变软,宽阔的身体慵懒往后一靠,尾音拖着啧了一声。
梁晴把汤碗再次往他面前一递,“你先把蔬菜汤喝掉。饭前喝汤对身体好, 减少食管炎和胃炎的概率。”
储臣乖乖接过汤碗, 咕咚咕咚,两口喝完。
要不是他长得帅, 和牛饮水也没什么区别了,粗俗。
梁晴回头看他,像是长了第三只眼睛,提醒道:“把蔬菜也都吃掉。”
“哦。”他应了一声, 照着她说的做。
梁晴去了厨房,在冰箱里挑挑拣拣,既然有人点名要吃肉, 那她就给照做好了。不过她也不想大动干戈,上午买了两块牛排, 她自己吃了一块,剩下的一块她决定做给他,应付一下得了。
“吃牛排好吗?”梁晴站在厨房门口展示一下,是一块看上去就好吃的和牛,价格也很漂亮。
储臣放下汤碗看她一眼,嫌弃道:“我不吃这种洋不洋中不中的玩意儿。”
梁晴差点想翻白眼,挺难伺候,于是低声咕哝一句:“山猪吃不了细糠。”
“你说什么?”他已经迈着大步走到她身后,浓眉竖起。
“没什么,那你想吃什么?”梁晴立即改口道。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
本来她想睡觉了,现在又得做饭应付男人,梁晴忽然不知道这婚结的有什么劲头。全靠对做饭的热情在支撑,她打开冰箱再度搜寻,说:“蒸鲥鱼,炒一个地三鲜好么?”
储臣贴在她身后,下巴几乎抵着她的后脑勺,“肉呢?”他对于吃肉有执念。
梁晴叹气:“葱爆牛肉?”就用她刚刚拿出来化冻的和牛好了。
“行。”他终于满意。
梁晴觉得他很搞笑,同一块牛肉,用黄油煎不喜欢吃,满眼嫌弃。但是加点花椒大葱和猪油爆一爆,他就喜欢了。
菜单探讨结束,梁晴就开始准备做菜。
春天正当是吃鲥鱼的季节,鱼身扁胖,颜色银白,肉质肥美,入口即化。
打捞上来冰冻保鲜,又很快上到食客的餐桌。
相比于红色的肉类,梁晴更喜欢吃鱼,鱼肉本身有营养价值丰富,高蛋白、低脂肪,可以很好地保护血管,深海鱼的欧米伽三脂肪酸可以帮助大脑缓解不良情绪,抵抗抑郁。
她怕储臣排斥吃鱼,一边做菜一边科普。本以为他会不耐烦地皱皱眉,但他只是静静站在旁边,看着她,淡淡地“哦”一声。
某个瞬间,梁晴差点以为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小男孩。
梁晴曾和储臣谈恋爱,做过最亲密的事,可要说感情,未必有梁晴和他弟弟来得深。
储臣不是本市人,十三岁才来的,人格意识,对世界的认知,乃至吃东西的口味都已经固定。那会储旭还是软乎乎的小孩子,时常跟在梁晴后面喊姐姐,妈妈去世就干脆住在梁晴家里了。
储旭也知道,梁晴不是必须要照顾自己的,总是很听她的话。梁晴把他教的很乖,从不挑食,长得也高高壮壮。
她以前很喜欢烹饪,尝试各种菜式,但也不乏黑暗料理,储旭很给面子,乖乖吃掉。
储臣来看他弟,梁晴给他吃自己做的蛋糕,意面,还有自创出来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储臣吃一口就吐到垃圾桶了,满脸嫌弃,筷子一撂,冷声嘲讽道:“吃点好的吧。”要是缺钱,他可以给。
储旭眼巴巴不敢说话,生怕他哥把梁晴惹毛。
梁晴倒暗戳戳跟他叫板:“你这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储臣眼瞪得老大,凶巴巴地要吃人,最后一声不吭摔门而出,懒得跟她计较。
此时,梁晴做菜有种慢条斯理,在宣纸上作画的优雅。
鲥鱼洗净后放在盘子里,她把姜片和葱段像小兵排队一样,放在与肚子上,淋一点去腥的料酒。
蒸鱼的时候,她又洗了大红椒,大葱去芯,小葱叶子,紧紧地卷在一起再切成细细的丝,抓乱一些,红红绿绿的。
储臣不明白,问:“这是干什么?”
“好看。”梁晴回。
“……”他只是吃个饭而已,要这么好看干什么?
梁晴看他傻傻愣愣站着,眼里没活的男人很欠打,她出声道:“碗。”
“在哪?”他问。
梁晴说:“在我手里。”
“……”
储臣于是拉开下面的抽屉柜,很快找到了碗,递给梁晴。
鱼蒸好后夹走姜片和熟过头的葱段,其实已经很香了,再平铺上青红丝,更好看了,加入少许的蒸鱼豉油,香菜花椒炸锅的热肉一淋。
整个厨房都是热烈香气,储臣直接食指大动,怪不得储旭那个臭小子总是往这跑。距离他刚刚喝蔬菜汤已经过去二十五分钟了,现在是最好的进食时间,她计划很准嘛。
梁晴让储臣可以先吃饭,她来做最后一道菜。储臣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却还是站在她身边,做一点剥蒜,洗葱,擦台面的工作。
厨房里的工作大多简单而繁琐,这个世界也不存在不会做家务的男人,只是想不想罢了。储臣在这个过程里逐渐进入状态。
和梁晴结婚前,他不会想象和谁过柴米油盐的生活。君子远庖厨,是他一直以来留在心中的大男子主义思想。
但是现在,他可恶地发觉自己竟然为能够触碰到这些琐碎小事而幸运。他感到自己正在被驯服,她还没有下达命令手势,他已经开始讨好。
梁晴见他认真洗抹布,竟然还知道要摊开挂在水龙头上晾,不然会捂出难闻的味道。
梁晴所说的地三鲜不是东北菜,是江南这边的时蔬,蚕豆,笋丝,马头兰,没有技术含量,清炒就好。
对储臣来说,梁晴现在做菜比以前进步太多,至少不会是黑暗料理。实际上也的确进步了很多,从他进食的动作来看很明显。
梁晴坐在他对面,心不在焉地玩手机,头也不抬,时不时皱眉思考。
储臣吃了一会儿,停下看她,“你不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