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喃没等行动,被李衡猛地叫停:“站那等着。”
李衡折回房间拿上手机钱包钥匙,到玄关开了吸顶灯开始换鞋。
有了光李衡才注意到,她戴了顶渔夫帽,挡住上半张脸,又戴着口罩,下半张脸也不示人,武装得通缉犯似的。
白色长袖卫衣套直筒牛仔短裤,浑身上下露一截腿在外面,这什么搭配,是冷还是热啊。
许喃紧紧掐着手指,一副很紧张的样子,不敢看他。
直到李衡猝不及防地抬手,虎口卡着她的下巴,她被迫往旁边偏了偏脸。
李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这会扫见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上起的红疹,登时冷下脸来。
“去超市?”李衡冷硬的语气反问。
许喃心虚,往后缩了缩,但没成功。
李衡垂眼瞧她,语气冷厉:“说话。”
许喃手心被钥匙的棱角狠狠地压着,做无意义的挣扎:“……顺便去药店。”
李衡想起许喃小时候磕破额头的事情,气她也气自己:“我是摆设吗?叫我带你去能别扭死你?”
小姑娘声音紧绷:“我以为你睡了。”
“睡了又不是死了。”李衡真是被她气急,语气加重,“再有什么事,主动叫我听见没?”
“知道了。”
第7章 她哥。
06
李衡骑摩托载她,一路无话。
小区外不远处就有药店,许喃看他提速开过,犹豫了下,提醒:“药店骑过了。”
“看到了。”估计李衡也想起刚交代过的让她主动和自己说话的事,补充解释道,“带你去医院。”
“哦。”
拐过两个路口到医院。夜间急诊不比白天病患多,但车祸的、喝醉酒的、熬夜心悸的,救护车开来又走,病人不断。
许喃被李衡要走证件,看着他轻车熟路地挂号缴费,领自己去诊室。
值班的女医生详细问着症状,不紧不慢的。许喃摘了口罩,将卫衣袖子折上去,李衡才看清严重程度。
医生问:“你这是过敏,晚上吃什么了?”
许喃瞥李衡一眼,没找到理由让他出去,硬着头皮回医生:“海鲜。”
给她剥虾的李衡:“……”
李衡合理怀疑,许喃一早就知道自己对海鲜过敏这件事。
医生建议挂水,许喃没异议,被安排去输液室等着。
输液室空荡,只有一个打瞌睡的白领打扮的年轻女人。许喃没去病床区,挑了把靠窗的椅子,过去坐下。
四周寂静,李衡说话也没敢大声:“去床上吧,还能睡会。”
许喃摇头,顿了下,想到李衡不喜欢她不表达,补充道:“我不困。”
李衡扫了眼墙上的时钟,十一点。
许喃盯着李衡一脸“我信你才有鬼”的神情,不争气地扯了个哈欠。
在李衡紧锁目光中,许喃含着两眼眶被哈欠打到一半收回去憋出来的泪,如实道:“上面很多人躺过。”
输液室的病床不比病房的条件,虽说这会没什么人,但白天人来人往,医护人员做不到及时更换。
李衡诧异地瞧她眼,凉飕飕道:“你还挺了解。总来医院?”
许喃又不说话了。
李衡没什么耐心,突然问:“你猜我会读心吗?”
许喃疑惑地仰头看他,莫名其妙地答:“……不会。”
李衡深深地瞪他一眼,语气加重,拖着长音强调道:“是啊。我不会,所以下次不喜欢、不做,就说;喜欢,想要,也要说。这样我才能知道,懂?”
“记住了。”许喃点点头,被李衡盯着,沉默了一瞬,解释道:“我只过敏过一次,没想到吃这个虾也过敏。”
李衡见她这会不舒服,只问:“还有什么不能吃的吗?”
“应该没了。”
医生端着托盘出现,确认了姓名后,帮她打针。
许喃皱着脸,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
医生在她手腕上绑了带,拍了拍她的手背,说:“你这血管挺难找啊。”
许喃皮肤白净,但血管细,一向不好找,她心里祈祷这个医生技术好点,不要让她挨第二下。
手背被酒精棉签擦过,有丝丝凉意。许喃看着医生捏着闪银光针头,下意识别开眼。
李衡在旁边注意到,适时开口分散她的注意力:“我去买瓶水。你想吃零食吗?”
许喃摇头,记得李衡刚强调过让她表达,便想多说点什么,但因为内心对针头恐惧,一时紧张地说了实话:“我晚上吃的牛肉还没消化。”
李衡怔了下,懂了。许喃不是寄人篱下不好意思吃,而是确实吃不多。
不懂得拒绝,吃了过敏的,吃了不消化的。李衡服,是他多管闲事了。
他似笑非笑地冷哼,慢悠悠道:“行,怪我。我这就给你买消食片去。”
“……”
自己不说话,他是这个脸色,说了,他还是这个脸色。
难伺候的是他吧。
被李衡一打岔,医生已经扎完针,用胶布固定好软管。
李衡跟着医生出去,许喃抬眼瞥他的身影,瞧不出是不是生气了,也不知道该如何补救,轻叹。
输液室外不断有人经过,但都不是李衡。许喃第n次从门口收回视线,解锁自动熄屏的手机。
屏幕停留在拨号页面,待拨通的号码是楚越的。
现在凌晨,楚越已经睡了。如果她知道许喃因为饮食问题过敏,会赶回来吧。从州城到北央八个小时车程,顺利的话许喃起床后便能见到。
就在指尖要触碰到拨号键的前一瞬,许喃想到那个因为她急性肠胃炎被追责辞退的阿姨。楚越被和许群究的谈判绊住脚,得知她生病会赶回来吗,还是说会怪罪李叔叔,然后把她送到其他亲戚朋友家里。
毕竟许喃还在上学,没办法被楚越带在身边。
李衡拎着附近便利店的购物袋回来,输液室内,女白领歪着脖子睡着,吊着的药瓶里液体线一点点减少,马上就没了。
李衡注意到,按响墙上的按铃。白领没睡熟,一有声音便醒了,见护士进来给自己换了药瓶,冲李衡感激地笑笑:“谢谢你,小帅哥。”
李衡冷淡,但礼貌是有:“正好看到了。”
女白领没再睡,按开保温杯喝了口水,好奇地看看对面的一男一女。
高中生年纪,男生又酷又拽,身上散发着青春阳光的少年气。是真的蛮帅的,她觉得自己能再吊两瓶。
女生虽然戴着帽子,但感觉也很好看,气质很好,温温柔柔的。
许喃翻了翻被李衡丢到腿上的塑料袋,里面有几样许喃常吃的零食和一板酸奶。
她抽出一包话梅糖,看李衡:“我想吃这个,可以吗?”
李衡把袋子从她手里接走,把包装撕开。许喃正准备自己拿,李衡已经撕开一个小包装,将话梅果仁推出,递到她嘴边。
“谢谢。”许喃就着他的动作含着,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唇齿间漫开。
女白领老阿姨心态,看两人喂个糖,心中感慨万分,语气好奇地八卦道:“你是她什么人啊?”
李衡把空掉的糖纸收到口袋里,过了会,见许喃咬着果核要找地方吐,又把手伸到她下巴处,眼神催促着她吐这里,嘴上则平静冷淡地回:“她哥。”
听到这个定位词,许喃轻轻眨眼。
夏夜寂静,许喃一整天空洞不安的心,被这个关系填满了般。
她没给楚越打电话。
-
周一一早,许喃依然是坐公交上学。她把座位让给一个提着菜篮逛市场的大妈,拉着吊环站在后门处盯着外面的街景。
公交经过夜里去过的人民医院时,许喃想到那夜等她打完两瓶药水离开时已经凌晨两点,夏末秋初,夜里风凉。
许喃跨上车坐稳,李衡戴着头盔往后偏头:“大晚上的,把你甩下去也没人知道。抓着我,会吗?”
他的声音比夜风还要凉,但许喃大概是习惯了,已经不觉得害怕。
她上身前趴,两臂环在他的腰侧。那个点没什么车,车道寂静,李衡骑得快,风又凉了几分。
许喃刚扎过针的手背被吹得有些疼,不自主地往缩进他上衣的口袋里。
口袋里藏着的暖意让许喃贪婪地蜷了蜷手指,然后她似乎摸到了少年薄薄的结实的腹肌。
夜晚放大了人的情绪,以及胆量。
许喃手指隔着布料抓了一下,少年兴师问罪的声音顺着风飘到后面:“做什么?”
许喃脑袋捂在头盔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软声道:“你骑太快,我害怕。”
“……”
二十分钟后,公交车停在附中校门对面,许喃从后门下车。
顺着人行道从车流穿过,她在校门前看到了站在绿化丛跟贺舟齐聊天的于纾彤。
于纾彤率先注意到她,前一秒挂在脸上的笑突然冷下来,不知又说了句什么,自己先走了。贺舟齐慢半拍望过来,看到许喃则是扬起令人不舒服的笑,走了过来。
许喃避开视线,加快往校园走的步伐,还是被她抢先一步堵住:“一周没见,想我了吗?”
打高一入学许喃作为新生上台演奏了次大提琴起,贺舟齐便黏上她。不过当时楚越每天都会接送她上下学,在学校里有于纾彤同行,挡去了很多骚扰。
谁想这学期,一切都变了。
从校门到教学楼这一路,全程是贺舟齐在说,许喃一声也没应。
终于到了二班教室,许喃耳边才清净。
她坐下没一会,李衡从后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