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曹操曹操到,见孟澄西回来,杨奇川自觉顿声,正回身。
许喃心里记着他的话,下意识朝孟澄西看了眼。少女穿着校服,但宽松的版型被改过,贴合少女婀娜凹凸的身体曲线,一头长发黑亮打着卷,薄薄的耳廓上有两个耳洞,气质比同龄人要精致很多。
察觉到许喃的目光,孟澄西大大方方地一挑眉,将手里拎着的冷饮往许喃桌上一放,语气轻快:“小同桌,这个给你。”
许喃感受到真挚的善意,怔了下。于纾彤不知跟班里女生说了什么,一上午大家看她都怪怪的,自动疏远她。许喃以为孟澄西也会这样,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
“谢谢,我这里有喝的。”许喃指着桌上同一个品牌的冷饮说。这一刻,她突然感谢李衡间接帮自己解了围。
孟澄西看她桌上的东西,下意识朝后排看了眼,眼神有一瞬的意外,很快带上笑:“巧了,还是同一家店的。”
孟澄西把没送出去的冷饮往自己后面的泡面头,也就是李衡同桌的手边一放,像个小侠女似的,一身匪气:“便宜你了。”
“谢谢澄姐!”
谁也没想到,过了一个课间,这杯冷饮惹祸了。
教室内课桌两桌拼在一起,呈一列,许喃所在进门的第二列,她和孟澄西两边都是过道。
杨奇川去后面的垃圾桶丢东西,回来时为躲避教室里追逐的同学,撞到了李衡同桌也就是泡面头的桌子,而孟澄西送出去的冷饮剩了半杯放在里面的桌角处。
这么一撞,杯口朝着斜前方倒去。
许喃正低头在桌洞里找东西,后背突然一凉,吓了一跳,回头时,手肘又碰了下倒着的奶茶杯,杯口一歪,杯底剩下的那点残渣尽数洒到李衡课桌中央。
一时间,鸦雀无声,周遭人齐齐地吸了口冷气。
李衡原本在睡觉,被撞第一下时醒来,眼看着冷饮洒在许喃后背。
他眉头紧锁,缓缓坐直,提一口气还没等发火,桌子又被许喃撞了下,冷饮残渣泼在李衡刚刚趴着睡觉的地方。
他眉心微跳,并没有因为自己幸免而庆幸。
杨奇川哆嗦着从追尾现场中回神,紧张地看李衡:“对、对不起。”
李衡没应,眼神冰冷地盯着许喃。
夏季校服面料单薄,白色的,浸了水会变透。许喃自己看不到,但周遭不断有视线落在她身上。幸好孟澄西反应快,从桌洞里掏出一件防晒衫给她披上。
李衡收回视线,扫了眼旁边傻眼的杨奇川,沉声:“道歉。”
许喃小声跟孟澄西道谢,小脸煞白。
于纾彤的座位在前面两排,这会聚在附近瞥许喃,细声道:“你妈没教过你吗,做错事要道歉。”
还有几个女生附和:“许喃,你看你把李衡桌子弄的,快道个歉。”
声音像针一样刺在许喃耳朵里。
许喃也是受害者,还没搞清楚状况,被耳畔潮水般涌来的言论攻击推着,局促地低声说:“对不起。”
李衡闻声看她,质问的语气依然不善,但缓和了很多:“要你道了吗?”
杨奇川被人拐了下及时反应,以为李衡方才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
李衡没什么表情,睨了他一眼,提醒:“向她道。”
杨奇川适才从慌乱中找到最后一丝理智,看向许喃,说:“许喃,不好意思了,你要不要先擦一下衣服。”
许喃摇头,小心翼翼地瞥了李衡一眼,轻声回:“我没事。”
孟澄西见事情解决,把许喃拽离车祸现场,说:“我陪你去厕所清理下。”
衣服湿的是后背,许喃一个人处理不好,只能孟澄西来。
看着她耐心认真的样子,许喃觉得她好像和外表给人的印象不同。
“刚刚被吓坏了吧。”孟澄西看她紧张的样子,笑笑,安慰道,“李衡不打女生。”
许喃抿抿唇,想到杨奇川的话,迟疑道:“你和李衡很熟吗?”
“比同学熟一些。”孟澄西随口说,“我跟他玩得好的兄弟熟。李衡平时不跟女生玩。”
说到这,她意味深长地看许喃一眼,强调,“我还是头一次见他替女生说话,”
“刚、刚刚吗?”许喃手足无措:“他可能是觉得我也挺倒霉的。”
孟澄西笑笑,没拆穿她的解释。
许喃回来时,李衡没在座位上,他桌面被清理干净,湿掉的课本被人换成崭新的。
滞留在教室里的学生适才后怕地讨论着:
“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李衡要动手打人了。他去年休学不就是因为打架吗,听说他总跟社会青年混在一起,进派出所是常事。”
“许喃也太倒霉了,我要是她一早被吓哭了。”
这些话在孟澄西出现后,消失了。但孟澄西一副没听到的样子,自顾跟许喃开玩笑:“中午给你你不喝。这倒好,你衣服替你喝了。”
许喃被这形容逗得弯了弯唇,轻声说:“那就当我喝了,我明天回请你。”
“就这么说定了。”孟澄西朝许喃靠近,做了个俏皮鬼脸,道,“目的达成,白蹭一杯冷饮。”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了座位,许喃坐下时,余光注意到于纾彤投来的不善的视线。
她佯装没看到,心里叹口气。她知道自己和于纾彤的关系很难被修补,也明白孟澄西完全不差自己请的这杯冷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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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周,许喃的心情迷茫又沉重,本该熟悉放松的校园生活并没有让她感到开心,整个人像一株没有根的浮萍。
周五不需要上晚自习,学生上完下午最后一节正课便可以放学回家。
许喃收拾书包时朝后排看了眼,李衡不知是去打球,还是已经溜了,座位是空的。就算还在这,他大概也不会跟自己挤公交回家。
半小时后,许喃到家,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才后悔没去学校食堂把晚餐解决了。
楚越没让她下过厨,她这个技能点没解锁。李常滨大概率在所里加班,这个时间不会回家做饭。
李衡比许喃晚十分钟到家,许喃正坐在餐桌旁看手机,抬头时,眼神中透着不知道点哪家外卖的纠结。
少年清瘦高挑,书包单肩挂着,手里除了钥匙,还有一兜青菜。
这种视觉冲击很有违和感,许喃觉得他这样的气质,手里拿根棒球棍会更合适。
许喃没想到他会回来,看着他把书包随手往沙发上一丢,提着菜进了厨房,追进去问:“你要做饭吗?”
李衡洗过手,端着电饭煲的内胆淘米,看动作很熟练。
他丢给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一本正经地回:“做化学实验。”
“……”
有李衡准备晚饭,许喃不再执着于外卖。
从厨房出来,许喃收到楚越问她吃饭没有的消息,回房间给楚越打了个电话。
楚越问她学校里的情况,问她吃饭了没有,就是没提什么时间回来。
许喃从小几乎没离开过楚越,楚越在她出生后,放弃了事业,全职照顾许喃的生活教育。楚越是个苛刻的完美主义者,百分百的掌控着许喃生活的走向。比起同龄人,许喃失去了很多自由的时光,却也收获了很多成绩。被老师家长频频称赞的学业,她热爱的大提琴,虽然缺少与朋友逛街相处的时间,但也收获了一个有相同爱好的关系要好的朋友。
她是说曾经。
楚越撤出她的生活,于纾彤和她决裂,许喃的生活顷刻间发生巨变。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喃在房间里呆了很久,直到李衡不知喊了她多少遍都没人应,索性过来敲门,她才大梦初醒,恍惚地过去开门。
李衡绷着唇,瞥到她脸上悲伤神色时,到嘴边的催促的话改成了一句简简单单的:“洗手吃饭。”
许喃顺从地点点头,照做。
两个人吃饭,李衡做得丰盛。番茄牛腩汤、手撕包菜、白灼虾,还拌了一盘开胃凉菜。
许喃洗过手走近餐桌时,李衡帮她盛了一份米饭。
许喃瞧着碗里凸起的小山尖,轻声说:“我吃不了这么多。”
李衡撩起眼皮瞧她眼,女孩脸庞白净,似乎是洗过脸,眼下挂着的泪痕已经不见了,只有微微泛红的眼角证实她刚才哭过。
李衡从她碗里拨了一半到自己碗中,问她:“这些?”
许喃连忙点头,说:“可以。”
李衡把碗放到她位置前面,哼声:“难伺候。”
“……”
许喃吃东西不仅慢,而且懒,放得远的牛腩汤不吃,需要动手剥的白灼虾不吃,光紧着两道素菜吃。
李衡盯着她看了会,搁下碗筷,再次进了厨房。
许喃刚才一直在走神,见李衡突然起身还以为他吃完了。
没等她发问,李衡很快出来,手里多了个碟子。
他痞里痞气地坐着,将白灼虾的盘子往自己面前一拉,捏起一只虾,动作熟练地去头、剥壳,不一会便剥了半碟。
李衡将那只装了虾肉的碟子往许喃手边一放,示意:“吃口贵的,养得起你。”
许喃没想到这是给自己的。
她犹豫地抬头,见他一副“你敢说不能试试”的烦躁劲儿,轻声说:“谢谢。”
饭后,许喃洗过澡早早地回房休息。
李衡敞着门玩了会游戏,见她房间灯关了,才把自己卧室门关上。
一把顺风局硬生生被他打输了,李衡烦躁地把耳机一扯,起身去外面倒水。
刚开门出去,玄关处当啷一声,什么东西掉地上的声音。
一秒、两秒没人说话。不是李常滨回来了。
“谁在那?”李衡登时警惕,眯眯眼,接着卧室的光朝玄关望。
那人弯腰把被吓掉的钥匙从地上捡起来,声音小小的,说:“是我。”
李衡渐渐看清门口清瘦的人影:“大晚上不睡觉,要去哪?”
许喃吞吞吐吐:“……去超市买东西。”
“明天买不行?”他问。
许喃支吾:“着急用。”
李衡皱眉盯着。
许喃觉得他这会一定在吐槽自己麻烦,她飞快地换好鞋,说:“那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