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零零总总的东西便占满一桌,几人各自斟了酒,碰了碰杯。
“来,我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沈陆一,我们的男主角,”张珩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这是我女朋友秦潼,和我们的朋友宋…”
秦潼给了自家男人一肘,手里还没喝完的酒晃了晃:“要你多事?人家还需要你介绍?”
“对对对,看我这记性。”
对面的吃瓜群众还在“嗯嗯啊啊”地起哄,宋菩菩偷偷瞄了眼身边的人,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为什么会来呢?
她取过手套往手上戴,注意力却全然不在。
张珩的邀约,他知道她会在吗?又知不知道他们的动机?
“噗噗。”秦潼喊她。
“嗯?”她顺着秦潼的视线,她看向自己的手,一怔之后便是羞赫。
塑料薄膜调了个个儿,卡在小指缝隙,拇指上却剩了很长一节。
褪下手套又重新戴上,忍不住又偷偷看他。
这次却正撞见他的视线。
他淡淡一瞥,随即挪开了视线。
“笨。”
声音很轻,夹杂在吵闹的背景里,轻得让人怀疑。
“笨、傻、呆,诸如这样的形容词,当男生这么形容你时,你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乘!胜!追!击!”
宋菩菩回想撩汉教程里的重要知识点,默默咽了口椰汁。
下一步…
身子向前挪了挪,只留三分之一落在座位上。
伸出腿。
轻轻蹭两下。
借着夹菜的动作,她强装镇定地看了他一眼。
没反应?
她使了点劲,又蹭了蹭。
还是没反应。
不应该呀,宋菩菩蹙了蹙眉,难道这撩汉技能没用?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亮屏,宋菩菩用干净的小指划开。
「青铜也要上黄金」:是我(忍住不笑.jpg
咻地撤回了腿。
斜对面的秦潼莫名地笑出声,两位男生不明所以,宋菩菩却红了脸。
潼潼你大爷的。
宋菩菩搁置了所有“撩汉计划”,眼观鼻鼻观心,致力吃虾。
沈陆一的话也不多,偶尔说几句,参与感兴趣的话题。
于是,整顿宵夜成了张珩和秦潼这对活宝的“双口相声”,打情骂俏之余,还不忘试探沈宋二人,只是无奈没人接话。
盘子里的虾壳渐渐堆成了小山,看的沈陆一眼角一抽。
她未免也太能吃了吧?
他吃着串,却没耽误观察她的功夫。
不是对她有所图谋,只是罕见女生会对小龙虾抱有如此热忱,在他印象里,女生应该都对这种麻烦且有损形象的东西避而远之。
眼前这个…可能是个假的。
直到不知什么时候,宋菩菩鬓边的碎发沾上虾壳的酱汁,细碎的蹭过她的脸。
她隐约觉得痒,随意用手背往后一蹭。鲜红的汁液在脸上划了一道,再被抹了开来,在眼下晕了块颜色。浓烈的色彩,白皙的肤色,鲜明的对比看得人酥麻,像是冬天干燥空气里的静电,轻微又短暂。
宋菩菩心里也是千回百转。
原本想好的撩汉技能无处施放,什么“优雅地将耳边的碎发缓缓别到耳后”,什么“假装无意让外套滑落露出平直的锁骨”,通通泡汤。
这样的动作要是让秦潼看见……
心里无声地叹息,罢了。
而正争论着“酱汁鱿鱼和芥末鱿鱼哪个更好吃”的情侣,其实对他们的心思一无所知。
“您好,您要的橡皮筋。”服务员找来了两条橡皮筋,放在桌上便离开了。
“橡皮筋?我们没要这东西啊,”秦潼和张珩面面相觑,“你俩要的?”
宋菩菩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于是,三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向他。
沈陆一头也不抬:“不管是谁要的,拿来了就用吧。”
“说的也是,”张珩给两位女生一人递了一条,“都扎扎吧。”
宋菩菩脱了手套,接过橡皮筋,利落地绑了个马尾。
“哎嘛呀,噗噗你的脸怎么了?”
散着的长发被束在头顶,光洁细腻的脸蛋便露了出来,她脸上的酱汁无处可藏。
“嗯?”宋菩菩用手蹭了蹭,黏腻的触感,还有香料的味道,“不小心沾到酱了。”
说罢抽了张纸巾,脸上的渍印在纸上,红彤彤的一小块。
沈陆一眼帘微掀,眼神幽幽。
“你的耳环呢?掉了?”张珩眼尖地发现了什么。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耳,微凉的触感还在:“没有啊,本来就只有单边耳洞,左边没打。”
“只打一边?你怎么这么想不开,痛一次就算了,还打算再来一回?”
秦潼大学时打过一次耳洞,正赶上期末考试没心思打扮,耳洞不久便自动愈合了。爱美之心不死的她只得又重打了一回,疼得在宿舍嚎了两天。对宋菩菩这种自找罪受的做法,她实在无法理解。
宋菩菩笑了笑,垂下眼睑没再回答。
她从小怕疼。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排队打疫苗,她哭得一塌糊涂,任谁哄都止不住。
可有一天,她竟然主动去受这份疼。右耳上短暂的一阵发热,和愈加累积的痛感,仿佛历历在目,当然,还有那天止不住的涕泪横流。
一阵沉默,众人都发现了她的不欲多谈,张珩默默转了话题,没人再深究。
沈陆一把她的表情看了个彻底。
神色自若,微颤的睫毛和抿着的嘴角却是出卖了她。
***
宵夜结束,众人吃饱喝足,返身回酒店。
秦潼跟着张珩回了8楼的房间,电梯里又只剩下他们,很快就停在10楼。
“你到了。”
“嗯。”
她轻声提醒,身边的人却纹丝不动。
电梯门很快又合了起来。
她仰头看他。
他太高,也可以说是她太矮,她仰头看他的角度,正好望见他分明的轮廓和翦羽般盖下的睫毛,眼睑下淡淡一层阴影,眼神看不分明。
11楼,电梯门再次打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灯光迷离的走廊上,昏黄的影子一长一短。外套上的烧烤味如出一辙,平白又生了几分暧昧。
宋菩菩刷开了门,微微仰视,视线落在他的喉结上:“谢谢你。”
“谢我什么?”
“送我回来啊。”她顿了顿,“还有别的吗?”
“没有。”还有橡皮筋,笨蛋。
“那我进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沈陆一吭了声,转过身幽幽地往电梯走去,直到听见身后门落了锁的声音,步伐快了不少。
宋菩菩靠在门板上,脑子里闹哄哄的一团糟。
真失败。
饭桌底下蹭腿,失败。
优雅别碎发,失败。
脱外套露锁骨,失败。
……,全部失败。
哎,她叹了口气。
***
沈陆一回房间,拿了换洗衣物,像往常一样进浴室冲澡。
他没有洁癖,只是心里对酒店的浴缸有些膈应,因此从来只淋浴,不泡澡。
不多时,他便顶着半长的湿发站在洗手台前,简单地往脸上拍了拍水,再没有累赘的工序。
男色当道的时代,或多或少,免不了靠脸吃饭。
视线撇过自己的耳垂,眼前又浮现她垂眸不语的样子,藏着掖着不让人靠近。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