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纳闷地抓抓头发。
顾妙妙刚醒。
姜迎灯在桌前帮她看了会儿作文,小孩洗漱完,坐到她旁边,听她讲课。
顾妙妙可能是有点多动症,见到姜迎灯,没有上回那样锋芒带刺,但在椅子上坐不住,蹿上蹿下。
姜迎灯握着笔在写字,淡淡说:“我只讲一遍,下课之后你自己写一篇,给你小叔检查,能不能写出来就不关我的事了。”
顾妙妙摊在桌上,不悦道:“什么起承转合,哎呀我们老师真没讲过,你能不能讲点我能听懂的?你这也太超前了!”
“吵什么吵?”顾淙听见闹腾的动静便推门进来,呵斥住小孩,且将捎来的两篮水果搁在姜迎灯面前,“给你削的苹果,吃吧。”
迎灯果断摇头:“谢谢,不吃。”
“怎么的,不爱吃苹果?——那草莓。”
她继续摇头,礼貌一笑:“草莓也不喜欢,谢谢。”
顾淙不知道从哪里又变出一个芒果:“芒果?”
“不吃,谢谢。不用给我准备。”
“……”
他瞅向旁边眼巴巴的顾妙妙:“不许吃,你写完再吃。馋不死你。”
顾淙狐疑地打量一眼迎灯,将那堆水果随意地搁在桌角,她连瞄都没瞄一眼,很快耳后传来顾淙通电话的声音。
熟悉的名字令她警觉,笔端顿住——
“妈的梁净词,你跟你家小妹妹乱说什么了?怎么防我跟防贼似的?给她削个苹果都不吃。”
不知道梁净词怎么回答的,几秒后,顾淙听完,苦笑着骂了句什么脏话:“老子削半天!”
姜迎灯微微偏头,余光看一眼男人离去的影子,随着一道紧紧的关门声,顾淙的话就渐渐隐去了,只听了个头:“哎,你知道吗,前两天我姐说……”
姜迎灯的笔尖再落下,浑然忘记要写什么。
顾妙妙托着腮:“头疼头疼。”
姜迎灯看一眼拉得很紧的窗帘:“要不要晒晒太阳?”
顾妙妙不答,仍托着腮,斜睨一眼姜迎灯:“你和我姑姑是情敌吗?”
姜迎灯心口一紧,皱眉:“情敌?”
“你们都喜欢梁。”
她忙说:“他是我哥哥。”
顾妙妙看着姜迎灯的脸:“耳朵红了,你撒谎!”
咚一声。
有人破门而入。
顾淙指着小孩:“干嘛呢,顾妙妙?你别在这儿目无尊长!”
姜迎灯捂住顾妙妙表达欲旺盛的嘴,忙说:“在上课,在上课。”
随着门再度被关上,她安下心来。
姜迎灯的授课时间很短,每天一小时,另外两小时负责陪小孩读书,报酬同等,算在她的时薪里。
这份工资挣得比苦力活轻松太多。
再度感叹,富人的指尖漏一漏,莫大恩惠。
中午在顾家吃完饭,姜迎灯给梁净词发去消息:你来了吗?
他回:门口。
姜迎灯忙瞥一眼外面,发觉道路空空,恍然可能他说的是小区门口,问:不进来吗?
L:不进了,省得又让人拦着吃饭。
姜迎灯:啊?那你就来吃两口好了。
L:不是说好陪你吗?
姜迎灯愣一愣,而后会心一笑。
他的意思,两人独处的时光最好最舒适,不想要吵闹。
起码这一天他的计划里,没有别人。
打量着她的神情,顾妙妙在一旁盯梢:“你在高兴什么?”
姜迎灯说:“没,看了个笑话。”
L:不声张。
姜迎灯微笑:嗯嗯。
她整理好东西,急迫地从顾家出来,说有事处理,不需要司机送,顾淙就当真给她塞了两百块现金,姜迎灯推脱不了,只好揣进口袋。
她脚步飞快往外跑,果然在门口一颗隐蔽的榕树下看见梁净词的车。
姜迎灯开门上车。
梁净词今天穿件薄薄的运动夹克,很简洁的黑色,轻薄布料,侧边嵌着白色条纹,袖口是松紧的,收着他硬朗的腕骨。
这衣服衬得他裸露出来的肩颈、下颌与手骨都异常洁净,此刻,人又恰好坐在光下,有种过曝的幻境感,一切都美好得水到渠成。
像是穿梭时空,隐隐约约让她会见了他的少年时代。
另类的心动,在此时发生。
梁净词戴了一个单边的黑色耳麦,他有独处时就挂上耳机听听力的习惯。见人上车,他将耳麦摘下,偏过头来看着姜迎灯,问:“上哪儿?”
她说:“我都可以。”
梁净词想一想:“我看了半天,这地儿太偏僻,附近只有一个动物园。”
姜迎灯只顾点头:“都可以啊,动物园也可以。”
说着,他把车子启动,随后又看了会儿迎灯。
“跟顾淙怎么了?”
“哦,那个……”姜迎灯想了想,不知如何解释,“也没什么,就是他给我水果,我没怎么吃——不过后来也吃了,他可能觉得我对他有点意见?”
他在思索,暂时没有接话。尔后,不知道想到什么,似笑非笑勾一下唇。
见他不语,姜迎灯又说:“其实我还挺好奇的,如果你觉得顾淙不好,为什么还跟他来往密切啊?”
梁净词说:“小孩才分好人坏人。”
她问:“大人呢?”
“在自己的心里,有一杆秤就行。人与人没有百分百契合,求同存异很重要。”
姜迎灯看着他半晌,一知半解地点头,“对的。”
到动物园下车,阳光倾斜,姜迎灯下意识想抬手遮掩胸口,但想起林好的话,又忐忑放下。
她今天没穿裙子,穿条高腰阔腿的牛仔裤,上身是茶青色的修身毛衣,针线细密,领口v字,两颗小小的搭扣,作用不大地挡着晦暗的深壑。被风掀动,绝妙的风光若隐若现。
衣服是上个礼拜逛街时林好给她挑的,姜迎灯当时有些喜欢,但又担心暴露,林好强烈建议她买,说这衣服绝对斩男。
姜迎灯嘟哝道:我才不为斩男!
要挂回去,又被推过来。
林好叫她买,说她天使脸蛋,魔鬼身材。所谓纯欲,不外如是。
还苦口婆心劝她,有料就要展现,藏着掖着干什么,人家没有的还硬挤呢,不许用手挡!
架不住她一顿勉励。
也是想着不贵,姜迎灯就拿下了。
她毫不介意斩不斩男,也没做梦能凭件衣服斩获心上人。
不过觉得这天朗气清,这底色又清新澄澈,合适就穿了。
姜迎灯手挡在额前,去看温房里的熊猫。
梁净词站在她身侧,手抄兜里,平静地看向里面熊猫的方向。
在他的身上,很多东西是浑然天成的,比如贵气。穿一身运动装束,也难掩气质里的矜贵与优渥。
姜迎灯指着熊猫,笑说:“好可爱呀,他在啃竹子,隔这么远我都听到声音了。”
梁净词不过心地笑一下:“嗯。”
她不知道的是,他看向的是熊猫的方向。而在男人的视角,玻璃里她的身影和里面的熊猫堪堪叠在一起。
他借倒影,看的是身侧的人。看她婷婷袅袅的身段,清秀温文的笑颜。
还有那两颗小巧翩飞的扣。
“可是好远哦,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手感。”姜迎灯又瞅了会儿,终于歪过脑袋看一眼jsg旁人。
“前两天朱阿姨找我了。”她的话题转得猝不及防,声线也弱下来,眸色跟着黯然几分。
梁净词还望着玻璃,少顷才发觉她神色有变,眉心一皱:“朱阿姨?”
他握拳抵在鼻端,轻咳一声缓解局促:“不好意思,走神了。”
“我说,朱阿姨找我了,她跟爸爸离婚了。然后嫁了别人,还怀了孩子。”
姜迎灯一边说一边走在前面,经过一片鱼塘,她取了点饲料,扶在护栏往里面看。
梁净词听完,并不意外,声线平缓道:“情理之中。”
他总是能这样镇定地评价世事,也是意料之中了。
并不指望他能讲谁的不是,姜迎灯点点头,也没多说:“嗯,确实也挺好的。每个人的幸福来之不易。”
说完这句,一时沉静,姜迎灯往水池里洒一洒饲料。看一群金灿灿的鱼拥过来,在脚下挤做一堆。
梁净词稍稍倚在护栏,侧身看她,忽而冷不丁问了一句:“你那个室友呢,有没有分手?”
室友?是那天和他说的许曦文的事情吗?居然记到现在。
“好像没有,我没有问。”姜迎灯好奇看他,“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