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在外头短暂的碰头会耽误了点时间,周乘既回到办公室,某个对话框上已经有新消息进来了——
姜小姐:周先生,你好。我是周六见面的姜疏桐呀,想问一下,你那天油门的油漆是哪种啊?我们开颜好像有点过敏了。
周乘既默读完消息后,把手机随意扔到桌案上。保洁阿姨在他例会时间里,帮着吸尘和擦拭过台面。他习惯用来在图纸上标记数据的几支铅笔上甚至还能看到擦拭后的水渍。
周乘既轻微皱了下眉。
期间,手机亮屏着,他一边抽纸擦那几支铅笔上的水渍,一边看着对话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只是,他的标记笔悉数都擦干抹净了,对方的输入也没传过来。
周乘既沉寂了片刻,才捡起手机,给那头回复:
周乘既:是熟桐油,我跟她讲过的。
姜小姐:她过敏了!
这头,半分钟的空档——
周乘既:嗯、
周乘既打着字,办公室玻璃门上有人敲门,先前他点名的两个工程师过来了。
公事时间,他也客观不客观地暂且停止私人话务了。
待到听完两个工程师的修改意见,周乘既点头核准,办公室恢复个人安静空间时,外头已经快上午十一点了。
周某人再捡起手机,那头“没头脑”的大小姐果然炸了:
姜小姐:就嗯?
再一条隔了两分钟不到——
姜小姐:周成绩,你是我见过最最最最最小气的男人!!!!!
于是,快到午休时间,某个“五最”小气的男人拨通了对方的手机号码。
*
疏桐带着两个孩子压根没懒觉睡,周一一早就随开颜到工作室玩了。
随便帮他们干点活。
今天工作室有个选题报告,开颜一早必须参会。
这宗生意还是江岑介绍的,他们本地翘楚的开发商这次和城投合作,推出的园林主题酒店,其中别墅区的商品画装饰全交给了曲开颜工作室。
为此,闲云野鹤小半年的曲总,也自己拿起画笔,草拟了一则水墨稿。
不过被他们艺术总监毙掉了。
这个工作室运营是开颜和艺术总监六四分成的股份。舒总监对于过稿有一票否决权,这是当初曲开颜笼络人家的用人条件。
一早的选题会上,曲开颜就吃了好大一个憋。
舒总意见,“你要么拿回去好好改,要么别轻易拿笔了,当你的富贵投资人。”
曲总平时咋咋呼呼的,但是在铜钿投资上,她拎得清得很。向来由人反驳,听得去不同意见。
既然他们艺术总监说不能用,那就不用罢。
会上,曲总老老实实挨训。舒总话再重些,曲小姐就开始挽尊了,“好了呀,我都出荨麻疹了,还准时来开会,你们没有心!”
曲开颜向来有这个本事,把低迷的气氛再盘活了。
她成日里一个时尚宠儿的骄娇女,因为出荨麻疹,今天把自己打扮得像个蒙面黑寡妇。
于是大家秉持着,老板的痛苦就是我们的快乐。喜滋滋地散了会。
*
回到自己办公室,曲开颜收到某销售的消息,通知她,曲小姐年前定的一件春夏高定裙,已经到货了。
销售问她,是曲小姐来店里试还是给您送到家里。
曲开颜想到自己身上那反反复复发疯来发疯去的疹子就什么兴致都没了,只知会那头,最近有点忙,先搁你们那吧,她有空再去试。
疏桐好久没来,大家都特别喜欢她的崽崽,没一会儿,聪聪已经混得所有姨姨姐姐的投喂。
于是,疏桐也想着还报大家。说中午请大家吃饭,把手机传给大家,让大家自行在外卖软件点餐。
轮到开颜,她在自己办公室里间的沙发塌上睡觉。
疏桐问她,中午吃什么。
手机递给她自己挑的时候,曲开颜没所谓地接过。
待到疏桐回头来要她的手机时,才发现曲开颜这个家伙,做了什么!!!
“喂,曲小姐,你有没有谱啊!一大早给人家发这些,还冒充我的口吻!”
“我不发,那我受的这些罪,不是白受了。”
“医生都说了,不是油漆的事。”
“他又不是医生!”大小姐胡搅蛮缠,说不讹他医药费就是好的了。她就是要他愧疚,起码记着。
曲小姐的处世“名言”上线:要擅于利用男人的同情心。
疏桐气得要暴走。说曲家开颜就是个妖精,“你这一大早冲一个男人发个这么好看的锁骨照……”
曲开颜挑挑眉,一副免责声明的嘴脸,“喂喂喂,别淫者见淫啊。我明明是给他看我的疹子,我找了下,也就这个地方的疹子最鲜明也最安全,我总不能拍自己的大腿给他看吧!”
“你倒是想!”疏桐拆穿她。
曲开颜客观严阵,“瞎说。我的大腿才不给不值得的人看。”
疏桐到底面子薄,没几句就被开颜绕得口干舌燥的。只是,“人家依旧没甩你啊。”
“嗯。到此为止。”因为曲开颜虽然喜欢有点孤僻性子的男人,但是过于孤,她也不高兴玩了。
这些年,她依恋的越来越少,但她始终爱把自己交代在热闹里。
开颜喜欢闹市里,一个人不离群但索居的痕迹。
她活着的痕迹。
所以,她其实很懂那种慎独的人。他们不爱说话,不爱交际,仅仅因为他们自己一个人待着,获得的情绪价值比那些哄哄假象的热闹来的自在、安宁。
问题来了,如果她主动的社交,对于那个人真的丝毫没有情绪价值的意义,那么,诚然,她真的没有必要继续了。
“况且,”开颜顽劣地清醒,“他还是陈适逢队伍里的人。”
她对这些年的偏见与执迷,供认不讳,“疏桐,老舅那天问我,怎么可以半年一脚都没去探望过陈适逢。呵呵,我又为什么要去,他别说是摘掉一个肾脏,即便噶掉仅有的心脏又关我什么事!”
“这世上这么多慷慨完美的人,多我一个庸俗偏执又卑劣的又怎么样!”
*
中午,疏桐请整个工作室的员工吃饭。
连同着曲开颜也破戒吃了份冒烤鸭,她搛了两块,然后怕自己再反悔,连忙推给边上的助理,“你快动筷子,动过了,我也就死心了。”
贺冲儿和甜甜吃的是狮子头和银鱼炖蛋。曲开颜有点馋那个炖蛋,就要贺冲儿挖点给她。
聪聪小儿真的就挖了“点”给娘娘,两粒米饭都盖不住的尺寸。
曲开颜骂骂咧咧,“你爹妈都不小气,你怎么就这么小气的啊。小气鬼长大找不到女朋友的!”
贺冲儿无欲则刚,“我又不要找女朋友。”
大家相约笑了,每回聪聪过来,就是大家的开心果。
就在这和谐的用餐氛围里,谁的手机响了。
助理提醒曲总,是她的手机。
曲开颜端着跟贺冲儿化缘来的眼屎大的炖蛋饭盒,去办公室寻手机。
是则没标记的陌生来电,归属地是P城。
她全然没多想,接通,“哪位?”
那头,也径直平静的口吻,“不好意思,没来得及回你消息,临时插了个会议。”
曲开颜有点懵,刚想说,你打错电话了吧!
那头好像会读心术般,或者他也意识到,他好像忘记开场白了,“我是周乘既。”
周……
等等,曲开颜懵圈还是没回神,“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那头依旧理所当然,“你侄儿替你担保的时候报的。”
第11章
我侄儿?
曲开颜端着个饭盒,把贺冲儿给的那点炖蛋挑进嘴里,才想起来,聪聪周六抱着她大腿报她电话号码的。
这是疏桐教的求生技能,贺冲儿能完整背出来的两串手机号码就是她俩的。
曲开颜那会儿还有点自豪,问疏桐,他怎么记得住的呀?
有什么记不住,天天教,肌肉记忆都记住了。疏桐说,小孩子没你想得那么傻好嘛。
好吧。曲开颜反正记不住,她任何人的号码都记不住,她属于离了手机,谁都联系不上的地步。
那天,贺冲儿就那么猴急地报了一遍呀。
“你记性也太好了吧!”她说完就后悔了。后悔自己没骨气:不是说到此为止的吗,啊!怎么大冤种打个电话,你又抖起来了!
这一秒曲开颜还以为这姓周的改性了,下一秒,他又给她降血压了。用一种大差不差,却很欠的高知理工男口吻,“嗯,很巧,你手机的前七位是我们在案的一个车窗饰件的产品编号。”其它四位,就归于他确实对数据的记忆力很好。
曲开颜狠狠翻了个白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口吻一换,贼喊捉贼地反问他,“你找我什么事?”
周乘既轻松笑意,听起来甚至有点嘲讽的意味,“我以为是你……表姐在找我。”
“我表姐找你,你就该打给我表姐啊。”
“……”周乘既那头短暂沉默,“姜小姐说你过敏了,缘由可能是接触了那天的油漆。”
曲开颜撇撇嘴,心想,这可是你自己对号入座找上门的,“嗯,医生说可能是油漆过敏。”
“你做过敏原混筛了吗?”
“没有。”曲开颜哪里想到他会这么问,心虚的本能就是转移话题,“好多了,放心,我就是要疏桐跟你确认一下是哪种油漆的,下次,好避免接触不该接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