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帘,迟疑地问道:“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他们虽然见过几次,但她对他完全不了解,不清楚他的长相,也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当然也不曾给过他照片。
“在你家院子里捡的。”
郁韫林转头望向天花板,一边回忆一边缓声说道,
“那天晚上,我从外面回来,发现你家院门敞开着,院子里丢着很多杂乱的东西,问了一个正在收拾的清洁工,才知道你已经搬走了。
而那张照片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被一阵风吹到我的脚边……”
忻棠被他的话带回了14岁那年的夏天。
她和妈妈满怀希望地搬进那栋红房子,想要开始全新的生活。
为此,妈妈还为她拍下了那张照片以作纪念。
却没想到……
走向的却是另一个悲痛的结局。
忻棠的眼里蓦地聚起一片水雾。
她低下头,咬着唇强忍着涌上来的泪意。
郁韫林察觉到她骤然低落的情绪,当即转移话题,“说起来,那张照片还挺有灵性……”
认出她的当天晚上,他赶回老宅找到了她的旧照,和一些书籍、资料一起带回来,却在电梯门口遇到她,而装书的纸箱竟突然破了,照片掉出来,差点被她发现;
当时他匆匆把照片夹进书里,回家后却忘了拿出来,后来把书带去办公室,发现照片后随手放进抽屉里,又差点被她瞧见……
而昨晚,他原本打算借着晚餐和她“坦白”,照片也带上了,却没想到她朋友失恋,计划被迫中断。
他只好把“坦白”的时间推到今晚,怕忘记,还特意把照片放在床头柜上。
偏偏自己发烧了。
早上听说忻棠要来看他,便先把照片塞在了枕头底下,结果,还是被她发现了……
听完这段曲折又奇妙的故事,忻棠的心情也由阴转晴。
她微微笑道:“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不仅是她和照片之间的缘分,还有她和他之间的缘分。
人海茫茫,兜兜转转,他们竟在九年后又做了邻居,还成了彼此的“挡箭牌”。
郁韫林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却见忻棠看了眼手机,然后笑吟吟地说道:“郁教授,吃药的时间到了。”
郁韫林:“……”
听到“吃药”两个字,他的嘴里就不自觉地泛起一股苦味。
“我已经好了。”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你看,一点都不热了。”
忻棠的手被他捏得热乎乎的,根本感觉不到真实的温度。
于是跪起身来,倾身凑过去,用下巴贴住他的额头。
以前没有耳温计那么方便的工具,每次她感觉身体不舒服,大姨总是用这种方法先试试她是不是发烧了。
她不知不觉就记在了脑子里,此时图方便就用上了。
当她凉凉的皮肤贴上额头的瞬间,郁韫林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白皙的脖颈近在眼前,淡淡的甜橘香钻进鼻端,他的身体陡然绷紧了。
忻棠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下巴在他额头上顿了几秒,又轻轻摩挲了几下,自言自语地说道:“感觉有点热,不会又烧起来了吧……”
她的眉头紧跟着皱起来,侧身打开医药箱,取出里头的耳温枪,帮郁韫林把左耳右耳的温度都测了一遍,随即忧心忡忡地把读数给郁韫林看,“看,温度又上来了,得赶紧吃药。”
说着拿了一包冲剂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郁韫林却还怔怔地躺在床头,目光落在敞开的房门上,想起刚刚那几近亲密的接触,忽然觉得,她应该也是喜欢他的。
不是她自认为的那种“挡箭牌”之间互相照顾的单纯感情,而是男女之间被彼此吸引的独一无二的
——爱。
只是,她还没有发觉而已。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六月。
忻棠和郁韫林都忙得不可开交。
趁着又闷又潮的梅雨季,忻棠推出了不少适合夏天的甜品和饮料。
郁韫林则忙着帮学生们复习备考。
在日复一日的忙碌里,暑假悄然来临。
甜品店的生意清淡不少,忻棠便和往常一样,打算去海岛度个假。
往年她一去就是半个月,这次考虑到郁韫林的吃饭问题,生生把时间缩短了一半。
可在这一半时间里,郁韫林的吃饭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忻棠思来想去,决定找个做饭阿姨。
这天晚上,郁韫林照例在忻棠家吃晚饭。
忻棠便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听说她要独自出门度假,对面的男人瞬间变了脸色,等说到请阿姨帮他做饭时,他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忻棠连忙补充道:“你放心,那个阿姨是伊伊家里的长期保姆,手艺很好,人品也没有问题。而且她会在伊伊家里做好饭送过来,不会打扰你的。”
郁韫林放下筷子,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为什么不带我去?”
忻棠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有空吗?”
男人回道:“现在是暑假,我每天都很空。”
可暑假那么大块的时间,对他来说不是最适合潜下心来做研究、写论文吗?
郁韫林像是猜到她心里所想,缓声说道:“老是在家里坐着,脑子会钝。”
是吗?可他不是最喜欢在书桌前坐着吗?
学校、家里两点一线,连门都不让人敲的那种……
忻棠半信半疑地瞧着对面的男人,又听他慢悠悠地来了一句,“你听说过,有人自己出去玩,把男朋友丢在家里的吗?”
忻棠:“……”
“你不怕长辈们起疑吗?”
忻棠:“……”
“你上次交作业还是在端午节。”
忻棠:“……”
就这样,忻棠带着“交作业”用的“工具人男友”登上了海上的某个小岛。
岛上空气清新,海风阵阵,湛蓝的天空映着碧蓝的大海,仿佛连心也变得广阔起来。
忻棠和民宿老板娘很熟,特意让她帮自己留了两间相邻的房间。
房间干净整洁,窗口栽着盛放的月季,推窗出去,一眼就能看到蓝天碧海。
白天太阳很晒,她就坐在宽大的落地窗边,泡一杯咖啡,就着不知疲倦的海潮,津津有味地看儿童故事。
到了傍晚,便和郁韫林去海滩上踩浪,看着夏日绚烂的夕阳和晚霞一点点隐去。
夜幕降临,两人不是去环岛步道散步,就是去路边的大排档吃海鲜,有时候还会坐在沙滩上,听不知名的乐队在漫天繁星下弹奏高歌。
或许是受到忻棠的影响,向来衬衣长裤包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也换上了T恤短裤和人字拖,跟着她悠闲自在地在岛上乱逛。
这天晚上,忻棠照例在海鲜大排档饱餐一顿,回到民宿后,热情的老板娘又送了她一大杯自制的芒果燕麦牛奶。
结果睡到凌晨,身上突然起了一身疹子,痒得抓心挠肝。
无奈之下,她敲开了郁韫林的门。
“郁教授,你能不能帮我把手绑起来?”
穿着淡粉色卡通睡衣的小姑娘站在门外,及肩的乌发披在肩上,皱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眼睛红红的,手上拿着一卷包装用的透明胶带。
“你说什么?”郁韫林被她从梦中叫醒,此时睁着一双迷蒙的睡眼,满脸都是困惑。
“我好像蛋白过敏了……”忻棠一边解释一边忍不住往手臂上挠,“痒得受不了,越抓越痒、越痒越抓……”
人都快疯掉了,“你帮我把手绑起来,就不会去抓了。”
郁韫林这才注意到她手上大片的红疹,他深切体会过过敏的痛苦,忙说道:“我去楼下帮你问问有没有过敏药。”
“我问过了,唯一一支药膏已经过期了……岛上没有药店,只能忍到明天早上跟第一班船去市里买。”
说话的时候,她上上下下挠个不停,想忍又忍不住,烦躁得眼角都湿了。
她把手上的胶带递到郁韫林怀里,急急地说道:“你快帮我绑起来,我受不了了……”
郁韫林垂下眼皮看了眼胶带,缓声说道:“把你绑起来,你就不怕……”
他话音一顿,抬起眼帘对上面前柔软纤瘦的女人,喉头不由自主地滚了一下,嗓音也倏地暗沉下来,“我对你做坏事?”
忻棠当即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全世界的人都可能做坏事,但你不会。”
她总是无条件地信任他……
郁韫林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伸出手,却没有去接那卷胶带,而是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拽进怀里。
不等忻棠反应过来,他就弯下腰,将人打横抱起的同时,右脚轻轻一抬,房门应声合上的时候,怀里的女人也被扔进了柔软的大床中央。
“唔——”忻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身体终于落在实处,四周忽然陷入一片昏暗,她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想从床上起来,身侧的床忽然往下一陷,男人的身体紧接着从身后靠上来。
结实的双臂从身后拥住她,柔软的唇贴在她的耳畔,低沉微哑的嗓音慢条斯理地响起,
“棠棠,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我——
也会做坏事。”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