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始作俑者,不澄清也就算了,偏偏还在桌子底下捏她的手。
有一下没一下,跟玩儿似的……
忻棠郁郁地瞥他一眼,却见他扬起唇角无声地笑开。
忻棠看过去的眼神忽然就多了几分同情
——个大直男,恐怕连医生的言下之意都没听懂……
而忻棠并不知道,自己和郁韫林之间的那些小动作和眉眼官司都被老爷子看在眼里。
老爷子最早是从惜惜口中听说忻棠的,惜惜性格内向,很少和外人亲近,但每每提起这个“做蛋糕很好吃的漂亮姐姐”,眼神都会发亮;
后来又从郁承晏那里得知,郁韫林对那个“天天给他送晚饭”的姑娘有意思;
最后又听郁韫林自己亲口说,他和一个“特别温柔的女孩儿”在一起了。
当时老爷子是持怀疑态度的。
这么多年,郁韫林一直坚持独身,没交过女朋友,还信誓旦旦地说一辈子都不结婚。
怎么偏偏在自己催他相亲的时候交女朋友了?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老爷子以为那是郁韫林耍的“障眼法”。
可眼下看来,倒是自己冤枉他了。
别的不说,光从他看那女孩儿的眼神里,就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动了心。
老爷子想到这里便站起身来,利落地说道:“那我们先回去了。”
忻棠直接愣住——这就回去了?
大老远地跑来,就问了她三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就回去了?
忻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珊珊也是。
她依然坐在位子上,惊讶又急躁喊住老爷子,“爷爷!”
她一直等着老爷子训斥忻棠,然后正言厉色地告诉她,她叶珊珊才是唯一有资格和郁韫林并肩站在一起的女人。
然而耐着性子等了半天,他竟然一句重话都没说,就要走了?
那她跟他过来做什么,让人看笑话吗?
好在老爷子听懂了她的提醒,当即就顿住了脚步。
叶珊珊强压着内心的激动,抬起下巴志得意满地瞪着忻棠,等着老爷子帮自己好好出一口恶气,结果却听他说道:
“韫林,这世上恐怕找不到第二个对你这么好的姑娘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别由着性子欺负人家,要是把人吓跑了,可别回来找我哭!”
叶珊珊:“……”
这话里的意思,是同意他和忻棠在一起了?
叶珊珊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老爷子。
忻棠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这个只会做小甜品的学渣在老爷子眼里,竟然成了“唯一对郁韫林好的姑娘”,还让他好好珍惜……
也就是说,她已经通过老爷子这一关了?
忻棠想到这里,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喜悦涌上心头,唇角也情不自禁地扬起来。
心底那股欢喜劲儿实在太强烈了,不等郁韫林开口,她就本能地替他辩白:“郁教授对我可好了,他从来没有欺负过我。”
她说着就朝郁韫林看去。
男人瞥见她渐渐放大的笑容,眼底也跟着漫开笑意。
“那就好。”老爷子也没追问刚刚她为什么哭,年轻人嘛,谈起恋爱来总是多愁善感的,换句话说,也算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他是过来人,能理解。
“不过……”老爷子话锋一转,正色道,“这小子一根筋,倔得很,你也别太迁就他,要是他欺负你,就来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忻棠做梦都没想到,老爷子不仅没有嫌弃她,还气势十足地帮她撑腰,感动之余,又忍不住愧疚。
她和郁韫林并不是真情侣,他们只是彼此用来应付长辈的“挡箭牌”,要是被他知道真相,该有多失望?
想到这里,忻棠抱住郁韫林的胳膊,冲着老爷子郑重地保证道:“您放心,我们会好好的。”说着仰头看向郁韫林,笑着问道:“对不对?”
“嗯。”郁韫林垂眸望着她,笑着点了点头。
那温情脉脉的样子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刺进叶珊珊心里。
她从没想到,向来清冷自持、不苟言笑的郁韫林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他看向忻棠的眼神是那样专注,眼底的欢喜满得简直要溢出来。
而老爷子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很快又板起脸,对着忻棠说道:“忻棠,以后别再喊我什么‘老先生’了,跟韫林一样叫‘爷爷’,记住了吗?”
忻棠一听,当即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爷爷!”
老爷子点着头笑起来。
叶珊珊看着他们三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只觉得刺眼极了。
她不明白,郁韫林就算了,为什么连老爷子也站在忻棠那一边?
她费尽心机讨好老爷子,隔三差五就去看他,坚持了好几个月之后,以为时机已经成熟,便让人到处散布自己即将和郁韫林订婚的消息,又暗地里唆使几个女生去忻棠店里闹事。
却没想到竟然被郁韫林当场撞见。
他不仅当众否认了和自己订婚的事,还给她父亲打去电话,让父亲转告她不要搞些歪门邪道欺负他女朋友!
为此她被父亲狠狠训斥了一通,她实在不甘心,连夜跑去老爷子那里哭了一场,添油加醋地把忻棠狠狠贬了一通。
老爷子当场给郁韫林打电话,让他第二天带着忻棠回一趟老宅。
她满以为老爷子会好好教训忻棠,让忻棠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再纠缠郁韫林。
为此,她一大早就盛装打扮赶去郁家老宅,听说郁韫林病了,又跟着老爷子跑来郁韫林家。
结果,竟然看到了郁韫林把忻棠呀在床上的画面!
可老爷子非但没让她离开郁韫林,反而让郁韫林好好珍惜她!
叶珊珊气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却又不能当场发作,忍得脸上的表情都快扭曲了。
她恨不得立刻就离开这里,偏偏老爷子还好心“安慰”她:
“姗姗,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和韫林不合适。他这个人,清冷又执拗,只有忻棠这种温柔体贴的女孩子能治得了他。你现在亲眼看到,也该死心了。”
叶珊珊:“……”
所以,从一开始老爷子就没打算让忻棠离开郁韫林,他顺着自己的意思叫忻棠来老宅,只是为了让她见证郁韫林和忻棠有多合适?!
活了三十年,叶珊珊从没像此刻这般难堪过,她觉得自己像极了跳梁小丑,还是脸被打肿了的那一类。
*——*
老爷子一行人走后,忻棠如释重负。
她先回家给郁韫林做了碗芙蓉鸡丝面,看着他吃完,然后把他赶回床上休息。
睡了一上午,郁韫林并不困,可在忻棠的强烈要求下,只得换上睡衣,老老实实躺下。
而忻棠依然和之前那样,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单手撑着脑袋笑眯眯地望着他。
郁韫林被她看得不自在,纳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沾了东西?”
忻棠笑而不语,只是抬起胳膊,用手掌虚虚挡住他的下半张脸。
郁韫林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抓住她的手,疑惑地问道:“想什么呢,嗯?”
忻棠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弯眼笑道:“原来你长这样呀。”
奇奇怪怪的一句话,郁韫林却当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她的手又小又软,柔嫩无骨,还带着清爽的凉意,他握在掌心里,侧眼瞧她,“让你失望了?”
忻棠笑着摇头,“就是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虽然一直记得那个白衣少年,可在她心里,只有一个朦胧的影子,她从未看清过他的长相。
仅有的几次相遇,几乎都在下着雨的深夜,他总是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修长的眼睛,嗓音透过口罩传出来,经过那么多年,早已模糊不清。
关于他的记忆,更多是在梦里。
白衣黑裤的高瘦少年,仿佛深邃夜空中的一缕白月光,虽然黯淡稀薄,却照亮了一个又一个漫长可怖的冷夜。
他总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又在她心情好转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要不是他曾经送过她一本书,她甚至怀疑那个人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象。
郁韫林调整了一下睡姿,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想象中是什么样?”
“很温柔,很善良……就像……”忻棠歪了歪脑袋,“嗯……披着月光的天使一样。”
这比喻,听起来有点怪啊。
郁韫林笑着蹙了蹙眉,“我不温柔吗?”
跟温柔一点都不沾边好吗?
“你忘了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你是怎么对我的?”想起当时情景,忻棠撅起嘴,半是委屈半是不满地问道。
郁韫林挑了挑眉,明知故问,“我怎么对你的?”
忻棠轻咳两声,坐直身子,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又冷又硬地说道:“我不喜欢被打扰,任何时候都别敲我的门,就当这里没人住。”
郁韫林想起当时情景,笑着摸了摸鼻子,“那时候我还没有认出你。”
忻棠好奇,“那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记忆中,他的确问过她之前是否在哪里见过,可除了网红餐厅的乌龙初见,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和他有过交集。
郁韫林回道:“你第一次来我办公室交研究报告的时候。”
忻棠惊讶地睁大了双眼,“那么早?”
她记得那时候还是初春,校园里的樱花还没完全绽开。
“嗯。”郁韫林点了点头,“然后我就回家找出了那张老照片。”
提到照片,忻棠神情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