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说得很小声,对面俩女孩子似乎也没听见,正腻歪得跟谈恋爱似的,脑袋都快靠上脑袋,认真研究起那颗橘子是剥了皮再烤还是直接烤。
贺知野垂了下眼睫毛,没说话。
终于撑到去密室,沈彦却再一次傻了眼。
站在自己订的主题密室门口。
“??”沈彦一脸震惊,瞪大眼睛,“我订的主题不是叫《六扇门》吗??不是做捕快的??”
介导员小姐姐笑容十分标准,右手平伸,淡定向他们介绍:“在几位面前的这两条甬道,分别通往两座地宫,地宫入口处各有三扇石门,所以我们这个主题,就叫《六扇门》。”
说完,一脸“请问您还有什么疑问吗”地看向沈彦。
“你是傻逼吗?”戚舟嘴角一牵,冷“呵”一声,无语地看着他,“你订之前就不能先看看介绍?”
这家密室最有名的就是依托这座古镇原创的《四大神捕》系列主题。每个月都有不同的沉浸式剧本推出,玩家穿上角色专有服饰,代入体验。
“我说怎么这么容易就订到了呢,我还以为是自己终于欧了一回……”沈彦郁闷地嘀咕。
“那四位,还玩吗?”接待小姐姐看看他们四个,礼貌同两个小姑娘说,“这位先生订的是恐怖主题。”又补充,“三星半。”
沈彦眼皮一跳,刚想说“对对对,小姑娘在就算了”,就听岑枳说:“我没关系呀。”
“你不怕鬼啊?”沈彦吓唬她。
“鬼这个事情,本身底层逻辑就不成立。”岑枳一脸认真,“更何况我明确知道是人扮演的呀。所以,”挺起胸脯,一脸小骄傲,“有什么好怕的哦!”
“再说,”岑枳老神在在地歪了歪脑袋,“我昨天就搜过这个主题,知道是做什么的呀。”
沈彦:“…………”
“我也可以。”戚舟脑袋靠在岑枳身上,懒洋洋的,“我们枳枳昨天就做好准备了,当然要陪她玩儿。”
贺知野扫了眼吃完早饭之后,就始终寸步不离黏着岑枳,总是不动声色隔开他们的戚舟,淡道:“我也行。”
沈彦:“……”那他还能不行?
结果四个人分组又出了问题。
“这什么鬼东西?”戚舟郁闷,攥紧岑枳,像小朋友攥着自己的小熊娃娃,“我俩又不害怕,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沈彦笑她,又把小姐姐说的规则复述了一遍:“男女一组,预定的时候都写在规则页面了。”
“是你预定的哦。”岑枳眨眨眼,陈述事实。
沈彦:“……”
“主要是我们里面有些道具和机关,是需要男女生搭配一起合作才可以完成通关的。”小姐姐解释。
戚舟没作声,偏头问岑枳:“你还想玩儿吗?”
岑枳微愣了下,想了想,认真对她说:“要是你不想玩儿了,我就不玩儿了。”
戚舟盯了她两秒,突然弯唇笑了声,又成了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松开岑枳:“行,那玩儿吧。”
“那正好我跟枳……”
“那我和我同桌一组吧。”
沈彦和岑枳同时说。
“好。”贺知野无缝应下。
沈彦:“??”
“两条甬道分别通往王妃墓和楚王墓,”小姐姐尽职介绍,“请两队摸金校尉随机选择进入。”
岑枳揣好小姐姐给的对讲机,和贺知野一块儿,随便选了一条甬道。
俩人一进去,身后甬道口立刻落闸似的掉下来一块石门。
周遭光线一下子暗下来,伴着隔壁甬道又亮又闷的一声“啊——”。
沈彦的声音。
岑枳也吓了一跳,小肩膀耸了下。
听见身后脚步声离她又进了一步。
甬道是石凿的,石壁不规则的小坑里高低错落堆了几团融化的白蜡烛,越往前看,光线越微渺。
贺知野在她身后,岑枳很快适应了光线。
这才看清,从幽暗的地宫门到甬道口,这一路上的地面两侧,整整齐齐,摆着一颗颗头骨。看材质,像是陶泥做的,还挺逼真。
头骨下颌的位置没在小圆坑里,跟海滩边人被埋在沙子里,只露了个脑袋似的。
岑枳又仔细看了眼全貌,挠了挠脸,忍不住感慨:“这地宫的主人,是有强迫症吗?”
而且还不是轻微的,比她还严重。
头骨的颜色和新旧程度都做了处理,暗光下也能看得出依次渐变的色泽,和石化风化的不同年份来。
贺知野自然也看见了,闲聊似的和她讨论起来:“看颅骨特征,左边这排全是男的,右边全是女的。”
“嗯,”岑枳点了点头,“左边的普遍眉弓突出。”
贺知野:“眶下缘和颧弓粗壮。”
岑枳:“鼻骨也直一些。”
监控器后的工作人员:“……?”
这俩是来上生物实践课的吗?
这么多“头骨”,隔壁却没再传来尖叫,岑枳想,他们的故事线应该是不一样的。
俩人还没聊完。
“快了,快了,就快满了。”
甬道深处,突然飘来一道凄凉阴沉的女声,在前两个“了”字上拖得极长,随后一声带音调转折似的轻笑,幽幽道,“还差两颗,就能出去了。”
可惜这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逼仄的甬道里,就有那么点儿阴森诡异的意思了。
“?”岑枳拧回身看了眼,果然,甬道口左右两侧,还剩了两个黑乎乎的空洞。
岑枳仰脸,笑眯眯地对贺知野说:“在说我们呢。”
监控室:“??”
“……”贺知野好笑地低“嗯”了声。
小姑娘看来不是逞强,是真没在怕。
岑枳也没着急,注意到甬道再往里一点儿的石壁上凿刻了文字,示意贺知野一块儿去看。
一篇铭文。
大体讲了这石墓主人是西汉一位没在正史记录,清正廉明的藩王,生前某一天,突然发现爱妻是妖所化,不得已,为抚民心囚禁了她。爱妻死后他悲悔交加思妻心切,就把墓室建在了她旁边。
不成想藩王郁郁而终,由悔生怨,怨气化形。
于是每个进这座墓室的,都会被他神经似的要求:证明你拥有真爱,证明了我就放你走。
这句是贺知野自己总结的。
贺知野看完,脑袋没动,眼角余光扫了眼看文字和写字一样慢吞吞的小姑娘。
“西汉墓?”岑枳眨巴眨巴眼睛,偏头问贺知野,“摸金校尉,不是东汉末年才出现的吗?”
贺知野:“我们是现代人。”
“哦,”岑枳点头恍然,“对。”
铭文对面还挂了幅画,看上面的女性形象和服装制式,应该就是那位王妃和她的侍女。
岑枳:“西汉不是只有麻纸吗?这个画纸好精致哦。”
贺知野:“还是印刷的。”
监控室:“??”
得,刚刚那么刺激的“还差两颗”没半点儿反应就算了,这会儿还改上历史课了。
清楚了奇奇怪怪的任务,确认了画像后面没有机关和线索,俩人继续往前。岑枳好奇地四下扫视,小声问贺知野:“刚刚那个女生,会从哪里出来呀?”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肯定还有后续。
“估计在那三扇门附近吧。”贺知野说。
岑枳点点头:“我也觉得。”
逐渐失去成就感的监控室:“……”
剧本你俩设计的呗。
这甬道连温度都设计得让人很有体验感,越往里走,温度越低,岑枳发现石壁上的小孔里还冒着冷气。
快走到地宫三扇门前的时候,俩人默契地放慢了脚步。
果然,中间那扇石门的上方骤然空了一块,歘地掉下来一团东西,悬在半空。
尽管早有准备,岑枳还是小小惊了一下,身体条件反射往后退了半步。
倒是没摔,后脑勺磕在了贺知野卫衣上,肩膀被他扶了下,很快稳住。
岑枳这才看清,掉下来的是个小姐姐,演的女鬼。
身上汉服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织物的料子也很像是在土里埋了很久,斑驳损坏。头发蓬乱,裸露在外的脸和皮肤,化了不同程度的腐坏妆。
视线上延,小姐姐身上还绑着威亚,看上去非常专业。
“女鬼”看着面前两位被她吓到失声,动都动不了,只能和她大眼瞪小眼的玩家,骄傲地按剧本扯了扯唇,在幽绿暗光下阴森一笑。
“好高级哦。”岑枳却突然开口,像个坐在纸箱子里的小猫,仰着脖颈往上探头探脑,探索新世界一般,一脸新奇地对贺知野说,“这上面有个机关呢。还有个绿灯。”
女鬼:“??”
监控室:“……”累了。
“……”贺知野伸手,随时准备拽住他平衡感感人的小同桌。
小姐姐唇角抽筋似的一动,收回笑容。
“好冷……抱抱我……”“女鬼”垂头耷脑,带着混响的阴沉台词环绕,两条棍子缠了破布条似的胳膊晃晃荡荡,直愣愣地朝他们伸过来。
这NPC的职责是把玩家吓跑,让他们不要进她身后的主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