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细那么白那么直那么漂亮的腿啊……
这个性冷淡!!!
马嘉悦越想越起劲,情绪从不耐到愤慨到嘚瑟到惋惜,直到看见贺知野朝操场跑道那儿去。
“我操!阿野你别冲动!”杨垚一把拽住他胳膊,压低音量,“这么多的人,这么亮的天,影响不好。”
“……?”贺知野看向他,一副“你这是和马嘉悦待多了,智商也受到感染了吗”的疑问。
马嘉悦眨了两下眼睛,一把搂住贺知野的腰,真挚道:“爸爸,我前两天刚和我枳姐说你绝对没有暴力倾向,你不能拆我台啊。”
满脸“你今天要真动了手,以后可真得寡着了啊”的严肃。
“……放、手。”贺知野无语,一字一顿的。
“那你下手轻点儿哈。”马嘉悦欣然撒手,认真叮嘱他,“吓唬吓唬就行,都是女生也别太……”
“……”贺知野头疼地闭了闭眼睛,抄兜往跑道上去。
岑枳眼见党夏两圈儿都快跑完了,她第一回 合的终点线还没触摸到,只觉得生无可恋。
肺腔里空气稀薄,还得时刻注意着保持平衡,别给自己摔了,更别撞到别人。
所以贺知野朝她这儿来的时候,岑枳第一个本能的念头就是往边上躲开一点儿。
但这点躲避的动作看在贺知野眼里,稍微那么一延展,就成了:你可千万别在简星疏侄女面前和我有什么交集。我和简星疏正冷战呢,哼!
“……”贺知野只觉得跑一千米和感冒造成的上呼吸道不适叠加在一起,导致肺腔里有点儿闷。
非常不爽。
鉴于小姑娘跑步的速度还赶不上他步行,贺知野干脆伸手,隔着运动校服的棉质料子,握着她维持摆动姿势的手腕往边上带了带。
随即松开,不带情绪地说:“鞋带。”
岑枳上一秒还挺懵的,这会儿倒是愣了下,低头看下去,蓦地有些不知所措。
左脚的鞋带开了。
他们家的家务,大部分是老爸干的。每回岑景川帮她刷干净球鞋,都会等她穿上脚的时候,帮她调节好鞋带松紧,再紧紧扯一下固定住。
但这回,鞋带是事先穿好的,她也没注意,松松垮垮地就套上了。
所有这些需要系的东西,她天生就弄不好。别说是鞋带了,小时候的红领巾,她都是每天像套大饼一样,往脑袋上套进去,再调节一下圈圈大小。
贺知野见她居然站着发愣,莫名烦躁起来,故意说:“不会?”
岑枳一倍速抬头,眼睛都亮了下,非常坦然地“啊”了声,然后试探着小声问:“你,能帮我系一下吗?”
新同桌果然观察力惊人,连这都看得出来!
小姑娘脸微仰“看”着她,唇轻轻抿了抿,因为运动,脸颊上像扫了一层轻轻薄薄的桃粉。
瞳仁很亮,还带着点儿莫名其妙的……敬仰的意味。
“什么?”贺知野微眯了下眼睛,觉得自己耳朵也出了问题。
“能麻烦你帮我系一下吗?”岑枳低声重复。
贺知野盯着她顿了两秒,气笑了:“为什么?”
岑枳无声张了张嘴,努力搜刮起理由,讷讷道:“反正你……来都来了?”
贺知野:“……?”
“什么情况啊?”
“那女生谁啊?大佬和她那么熟?芷珊你认识吗?”
“俩人说什么呢?”
马嘉悦:“啊。原来我枳姐是鞋带开了才跑那么慢啊。”
贺知野听力还行,几个女生窸窸窣窣的讨论,和马嘉悦那句感慨,他都听到了。
“这个理由,”岑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眨巴了一下眼睛,问得小心翼翼,“行吗?”
说完就看见贺知野的下颌,绷了下。
线条清晰又凌厉,还怪好看的。
就是不知道此刻代表什么。
人类的微表情体系,真是太广袤太深奥了。
岑枳迷茫地挠了挠脸。
贺知野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脑袋顶上全是高文山那句:你新同桌情况有点儿特殊,你体谅一下。
他无声深吸了一口气,提了下校裤腿,错膝蹲下。
系鞋带的要求是她提的,但贺知野什么也没说就上手,岑枳还是愣了下。
他长袖随意地推上去了一点儿,露出一截瘦削腕骨。
搭上她鞋带的手指头很漂亮,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又不会太突兀。
岑枳赶紧跟着蹲下去。
不然贺知野蹲着给她系鞋带,她居高临下地站着,还挺奇怪的。
“谢谢啊。”岑枳小声说。
贺知野动作没停顿,也没抬头。
这个角度看过去,岑枳看见他睫毛很长,很密,但应该挺硬的,睫毛尖微微向下撇着。他双眼皮的褶不宽,眼皮子耷拉着的时候,睫毛的线条延伸到眼尾,像用小羊毫勾了一笔上翘的弧度。
左脚的鞋带很快就系好,他又伸手,替她把右脚的也紧了紧。
就是手背上的青筋有点儿明显。岑枳觉得他跟压着一股劲儿似的,非常卖力。
“你可真是个……”
岑枳的好人卡还没甩出手,贺知野眼皮子一撩,倏地抬眼看向她。
少年视线猛地对上来,岑枳一顿,呼吸都滞住。
像怕她听不见似的,男孩子微微倾身靠过来,压着音量和别的什么情绪,声音低又沙哑,唇角勾着点弧度,问她:“我欠你的?”
第13章
一切来得突然,岑枳像个老式台机,运算速度完全赶不上计算需求。
脑子里储备的成千上万张情境卡片,也在此刻出现了翻阅卡顿的现象。
还没等她找出合适的回应,贺知野就站了起来。
“继续,”他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平淡道,“跑吧。”
“……”岑枳微张了张嘴,愣是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跑步和因为对视憋气的缺氧叠加在一块儿,岑枳大口呼吸了两下才站起来。
继续跑。
她没再去看贺知野,眼前却时不时地晃过贺知野那张脸。
主要是那双眼睛。
她甚至开始笃定,因为她的滞顿,刚刚的对视超过了三秒,创下了记录。
但这个记录,又不算是她的主观能动。
所以能不能归为她的心理理论能力提升,还不好说。
但原来,人的眼睛在阳光下,是能那么漂亮的。
原本漆黑的眸子淡成了琥珀色,析出暗金色的细碎光点。像打磨切割过的白钨矿。
如果她是一只乌鸦,大概率会想收集这样的宝石。
但宝石说话了。
“……”岑枳一凛,狠狠地开始纠结。
他到底说的是:我欠你的。
还是:我欠你的?
她不光只能理解别人的字面意思,就连语气都很难分辨。
通常得靠一句话结尾的语气助词来揣摩对方说的是问句还是陈述句。如果只有一个“嗯”,那就靠声音的长短来辨别。
但贺知野这句……
他还是笑着说的。
如果是句号,是在暗示什么?
如果是问号,又代表什么?
岑枳纠结得都想揪刘海了。
甚至不知道是因为对视的紧张感延迟兑现,可爱班还是今日份运动量超标,心脏都跳得有些不正常……
贺知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最近可真是佛性得都快长出光圈儿了。就为了老高两句话,给自己招了这么多事儿。
他甚至怀疑这次的不是普通风寒感冒,是招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流感病毒。
袭脑的那种。
譬如这会儿,他又站在了那几个高一女生跟前。
几个女生紧张地看着他。
其中一个扎高马尾的胆子大些,僵硬地笑了笑,颤声问他:“贺、贺同学,有、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儿。”贺知野非常平静地看着她们。
“就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定义残疾人的。”语气不带丝毫威胁,漠然且好学,“不会说话的,算不算。”
“……”几个女生只觉得舌根一痛,瞬间死死闭上嘴巴,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呜呜呜呜妈妈——我们再也不敢乱说话了!大佬好可怕!!
“求知”也就是顺路的事儿,贺知野问完,回了看台边,弯腰拎起自己喝过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