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面上过去就行,我听说”,姜慧茹朝向晚勾勾手指,“他家庭可复杂了,跟宫斗话本一样。”
向晚一愣,“你说,曹?”
姜慧茹不停点头,接着就把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八卦原原本本告诉了向晚,“我总算知道他性格为何这么阴郁了,有那样的家庭能不这样吗。”
向晚带着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淡淡的说:“大家族嘛,也正常。”
计算着程珣应该到了冬泉,向晚下了班后去建章路上的国营商店内给他打了个电话,号码是她从三工段提前问好的,就是昨天打过来的那个号码。
电话打过去好一会儿才有人接,是个女声,向晚问对方她那边是什么地方,对方说是冬泉卫生院的护士站,向晚请她帮忙查一下有没有一个叫程砚的病人,如果有的话,她想请程砚的哥哥程珣听一下电话,小护士很热情的说她马上去叫。
几分钟后,程珣的声音顺着听筒传了过来,“向晚?”
向晚说:“程砚怎么样,有没有大碍?”
“骨头断了,需要做手术,多亏他们林场的人把他及时送过来,晚几天的话就麻烦了,刚刚还跟我贫,说等好了,去对人家以身相许!”
向晚笑了笑,“女孩子送他过去的?”
程珣嗯了一声说:“是啊,很了不起……向晚,我不在家,你一定好好照顾自己,晚上尽量不要出门,如果有人去家里,记得问清对方是谁再开门,实在不行你就先住到你妈那儿去吧。”
向晚觉得好笑,她又没得罪谁,谁会闲着没事害她啊,不,也不一定,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人的名字,与此同时程珣也在那边提到了那个人,让她一定小心。
夜里下起了大雨,一直到了早上都没停,配件库漏水了,向晚和姜慧茹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货架上的工具收拾到塑料箱内,接着,两人又用扫把清理地面上堆积的雨水,雨势没有停下的意思,两个人也只能不停的打扫。
姜慧茹边干边骂万有光,仓库漏水的事,跟他说过好几次了,万有光每次都是口头答应,但却一直拖着,到了傍晚,雨势终于减弱,向晚和姜慧茹松了口气,两人的衣服全都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又冷又潮,风一吹,冻得人直打颤,下班前,财务科的人让过去送当月的账单,姜慧茹抱着一摞账本先去了,向晚留下来找东西遮盖办公桌。
也就是晚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向晚再下去时,楼道门已经锁了,她想了一阵,或许是隔壁材料科的师傅觉得台风天人都走的早,急着把门关了,另一种就是人为的情况了……
向晚重新回到仓库,打万有光的内线,一直没人接,她又分别给前后厂门的门卫打过去,得到的答复是只有部门领导那儿才有备用钥匙。
向晚气的砰砰踢了两下桌子,继续打万有光的内线,依旧没人接,过了一会儿,厂里停了电,向晚害怕自己会被一整晚关在这里,跑下去拍了一会儿楼道的大门,钣金车间正对着这里,台风天一定会有人上船,她希望经过这里的人能听到她的求救,但遗憾的是,向晚把手都拍麻了,也没人注意到。
向晚折回仓库后认命的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毯,想今晚就在这里对付过去算了,可九点多钟时她听到楼下有人喊她下去,或许是门卫的师傅从万有光那里拿来了钥匙,向晚跳下椅子,锁好仓库门就冲了下去。
在三楼的楼梯转角处,向晚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一回头就看到了某个人掩映在黑暗中的脸,向晚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想赶紧跑下去,情急中踩空了一阶楼梯,等到恢复意识,已经是夜里的零点钟,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是她的哥哥张春来。
请了三天病假,向晚回到厂里后,把那天的情形前后捋了一遍,又问过前来开门的师傅,对方坚称没有见到别人进过楼道。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姜慧茹和向晚想的一样,李乘风有他们这里的钥匙,楼道门内外都可以锁,如果向晚那天晚上没看错的话,他一定是提前进来了。
姜慧茹问向晚是不是真的看清楚了。
向晚说千真万确。
但不管怎样,没有证据,她仍然不能把那王八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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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中午从食堂出来,万有光问曹骏有没有空,说他想把上个月的加班餐费找他批一下,曹骏让他拿去办公室。
签完字,曹骏随意的问:“听说那次台风天,你们把小向关里边了。”
“也怪她自己磨叽,你说下了班,你不早点回家,等着干什么呢,厂里又不需要女同志抗台,自己不长眼睛摔下去,还怨人家李工,怎么,人家是鬼魂还是幽灵啊,以为自己长得漂亮所有男人都会围着她转,啧啧,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自从程珣离开厂里后,万有光对向晚的态度就来了个九十度的转弯,他知道程珣是因为什么离开的,眼下这样说也是急着站曹骏的队。
“你那天没在办公室吗?”
“哪天,哦”,万有光一愣,“我在电站,没听到小向的电话。”
曹骏点点头,随手拿过一旁的工程进度表翻了开来,这是请人走的意思,万有光明白,他拿上东西告辞,曹骏在他身后说:“小向毕竟是从厂里出的事,就算工伤吧,你回头跟财务交代一下。”
他说这话时是低着头的,万有光不确定的在他脸上觑了两个来回,然后说了声好。
芝麻点大的事,竟然还专门把自己叫过来问清楚,万有光直到走到外面才琢磨过来曹骏的真正用意,他不是在追究那天晚上的事,而是想让万有光明白,程珣是程珣,向晚是向晚他想办法弄走了程珣,不代表他会区别对待向晚。
曹骏不会。
那自己呢,万有光觉得他对向晚的态度也该改改了,曹骏是他妈出了名的难弄,一百多斤瘦了吧唧的体重,九十多斤都是心眼,他曾经听人说,这王八蛋二十多岁时跟一些重要人物打过交道,隔了几年,连人家当时抽的什么烟,喝的什么茶,什么坐姿怎么说话,都记得清清楚楚,心细到这种程度,不去搞谍报都他娘的可惜了。
第六十二章
半月后程珣回来了, 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沈玉竹和程凯文平反了,而且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工作。
见向晚目瞪口呆的站在那儿,程珣走过去把她拥住, 在她耳边问:“怎么了, 高兴的傻了?”
向晚说:“你会走吗?”
“我走哪儿去?”
“北京呀。”
“不会”,程珣抱着向晚轻轻的晃,“我爸得到消息后, 一晚上没睡,六年了,太……”,向晚拍着他的背问:”那程砚呢, 又回林场了吗?”
“没有,回我爸妈那儿养伤了,我叫他来这里,他不干, 等他的腿彻底好了就去新疆当兵去。”
“真好啊, 程珣,你们一家也算苦尽甘来了。”
程珣的下巴在向晚耳后蹭了蹭, “要不要庆祝一下。”
“怎么庆祝, 出去吃饭吗?”
程珣笑了笑,“办完事再去。”
他们身后就是床,程珣把向晚抱过去,两下拉上窗帘,随即火热的吻就落了下来, 夕阳的柔光隔着窗帘照进来, 落在程珣汗湿的后背上, 像镀了一层金辉似的
每一次这样, 程珣都喜欢看着向晚,看她脸上的表情在每一个阶段的变化,迷离的,欣喜的,沉溺的……一想到这个女人的各种风情都是由他赋予的,他就会……几近疯狂。
向晚跟他不一样,她要么垂着眸,要么把脸偏向一边,有时候也会看一眼程珣,悄悄地,含羞带怯似的,这一次因为天没黑透,程珣完完全全捕捉到了她的这副表情,一股热流猛地在他心里荡了荡,差点……
他翻下来,在向晚耳边说了一句话,并问她可以吗,向晚觉得程珣有时候其实挺有心机的,要求她做某些事的时候,总会用一种可怜巴巴的样子,姿态放的特别低,其实他就是以退为进,向晚每每都会被他蛊惑,这次同样不例外。
程珣的后背贴着床头,双手环着向晚的腰,沙哑着嗓音说:“你看这样,你都比我高不少。”
向晚说:“讨厌你。”
程珣嗤嗤的笑,咬着她的耳朵问:“真讨厌还是假讨厌。
“真讨厌。”
话刚落下,一股带着似乎被夏日骄阳烘烤过的热浪,哗的扑到了她身上,很难想象那是程珣的呼吸,向晚被烫的浑身颤抖,两手抓着程珣的肩用力推他。
程珣因为嘴里含着东西,声音含混不清,“你说实话,说了我就放过你。”
向晚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这个时候怎么能信他呢。
程珣把嘴里的樱桃吐出来,抬头看了看向晚,“我替你说,你喜欢我,是不是?”,程珣按着向晚的脖子让她的额头贴着他的,“是不是,向晚?”
“不知道。”
程珣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真是嘴硬。”
向晚用手抹了抹他脸上的汗,“那你呢?”
程珣仰着下巴去找她的耳朵,下颌紧紧绷着,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个来回,“这样说吧向晚,在离开你的那些日子,我一点都不敢想你,因为……”
向晚的一双眼睛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中更显得黑白分明,她直直看着程珣,等着他说。
“因为一旦想到你,我就会”,程珣贴着向晚的耳廓说:“应”
向晚啪的打了他一下,骂他不要脸。
当天晚上他们没去外面吃饭,而是去了苏雪梅那里,程珣不在的这些日子,张春来把他们上次进的那批货几乎全卖出去了,剩下的折价卖给了几家商店,他把赚来的钱封在一个信封里交给程珣,说信封的背面是明细,让程珣好好看一下。
程珣开玩笑说:“看什么,我还信不过你吗?”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程珣把钱抽出来几张交给张正民,是那天程砚受伤时,他从这儿借的钱,张正民知道程珣的脾气,也没推辞就收下了,向晚和苏雪梅在房间里陪小雨玩,父子三人支起牌桌打牌喝茶,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向晚受伤的事情上。
程珣的表情一滞,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玩笑似的慢慢套出了张春来的话,然后说:“那个混蛋确实挺欠揍的。”
因为程珣的表情太过松弛,张春来一点都没察觉到异样,直到三天后,他跟他借车。
张春来说:“你听我一句劝吧,为那种人真不值得,万一你把人家伤出好歹,你想过向晚没有?”
程珣说:“我有分寸,而且我保证万一出事绝不牵扯上你,行不行?”
张春来重重叹了口气,“真是怕了你。”
李乘风每次回家都会经过一条老巷子,那条巷子两边都是石墙,前后没有路灯,没有月亮的时候黑的连人影都看不见,程珣就是在这样一个晚上跟上了他,他一脚踹翻了李乘风的自行车,在他还没有反应的时候,用手肘勒着他的脖子把他拖上了面包车,然后往他身上套了只麻袋。
程珣开着车跑出市区,在南郊的芦苇荡停下,他把那个那只袋子从车上揪下来摁在芦苇丛中,李乘风在里面不停嘟囔着问他是谁,想把他怎么样,有那么一瞬间程珣真想弄死他,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抬腿在那只袋子上轮番踹了几下,李乘风嗷嗷叫着不停求饶。
“我我我,我又没得罪你,为什么打我?”
程珣蹲下来问:“你仔细想想,你是没得罪我吗?”
“程珣?我c你妈”,迎接李乘风的又是一顿狂揍,“我我我,我服了,别打,别打了。”
程珣说:“不打可以,把你做过的所有得罪我的事说一遍,有一条漏下,卸你一条腿,没跟你开玩笑。”
“可以让我透透风吗?”
“你有的选吗?”
李乘风咽了下口水,把自己对向晚做过的所有不轨的事都数了一遍,程珣听后又踹了他好几脚,“你自己说说,你配当人吗?”
“不配我不配”
程珣笑了笑,把手按在李乘风的头顶,“你不是挺有种的吗?”
“我没有,没有”
程珣把袋子拖到河边,解开封口,揪着李乘风的头发把他的脸按在水里,李乘风噗噗的不停挣扎,几秒钟后,程珣抓着那颗湿淋淋的脑袋,让他面向自己,“告诉我,你还敢吗?”
李乘风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说他不敢了。
程珣松开手,“我信你一次,如果有下一回,信不信我要你的命”,李乘风想爬起来,但看了看程珣的眼神没敢动。
程珣淡淡的说:“从现在开始数数,数到三千六百下你再滚。”,那是他开到市区的时间。
第二天一上班,姜慧茹就问向晚看到李乘风没有,向晚说没有,姜慧茹哈哈笑了几声说:“也不知被谁揍了,带着口罩,脸肿的跟面包似的,该。”
向晚的心突突跳了好几下,昨天晚上程珣半夜两点多钟才回来,向晚问他去哪儿了,他说跟张春来去喝酒了,向晚看到他手上有擦伤,问他在哪儿弄的,程珣一开始不说,问急了,捧着她的脸就亲,直觉告诉向晚,李乘风挨打的事跟程珣有关。
中午从食堂出来后,何进叫住向晚说:“小向,程珣最近在家吗?”,向晚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说:“他家里出了点事,刚回来,你找他有事吗?”
何进说:“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他293的事。”
向晚松了口气,“程珣已经不在厂里了,你找别人吧。”
何进笑着跟她挥了挥手去了曹骏那里。
一坐下,何进就说他不干了,让曹骏找别人。
“不干可以”,曹骏抬抬头说:“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