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惨叫,小痞子摔了个狗吃屎,这还没完,夏居南一脚又给他屁股来了一记重的。
“让你下黑手!”
夏居南同样气得不行。
这些小泼皮,平时仗着部队有纪律,跟他们小打小闹也就罢了,但这又不是战场上的你死我活,哪有这般往死里下黑手的,一个不慎,就是一条人命,农村里每年因为这种原因丧病的,他从小不知道听了多少!
同样气红了眼的廖贤宽,也在对面的小黑痞子因这事愣神时,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他右脸上,同样打得他发出了一声猪嚎。
廖贤宽:“让你们欺负解放军!让你们侮辱我们身上的军装!让你们不好好做人!”
……
接下来的事情,就无需多言了。
八个鼻青脸肿的小泼皮,最后是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狼狈而逃的,我方以少胜多,洋洋得意,朝着几人的背影放狠话。
“这次便宜你们了,下次再敢欺负解放军,就打断你们的狗腿!”
当然,架是打赢了,除了后来的夏居南,雷正鹏几人身上也多少都挂了彩,但这点伤对他们来说,就是毛毛雨,甚至拒绝了夏居南要帮他们先涂点草药的建议。
“一点小伤,擦什么药,不过,夏居南,你要是给我开个病号饭条,让食堂给我做顿好吃的,我倒是不介意,嘿嘿!”
话没说完,就被雷正鹏爆了头:“想什么美事呢,还病号饭,今天这事闹大了,还不知道回去后,要挨什么处分呢!”
又对夏居南道:“兄弟,刚刚谢了,要不然,我说不定就要倒霉地‘光荣’了,就是,这事可能要连累你了,说不定你要跟着我们一起挨处分!”
廖贤宽邹明亮也跟着点头,夏居南却浑不在意。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们可是一个战斗集体!”
廖贤宽他们听到他这么说,也高兴了,跟他勾肩搭背的,一时间,几人之间的战友情好像都更加浓烈了。
“就是,谁当兵没有流过汗,挨过罚,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有架一起打,这才是兄弟,大不了,战斗班不待了,一起下放到炊事班养猪烧火做饭,还能吃个满嘴油汪汪,夏居南你的病号饭条都不用开了,嘿嘿!”
不过,事实证明,廖贤宽想多了,也想得美了,炊事班的油可不是谁想吃就能吃得上的,先小黑屋里待着去吧!
莫得办法,那几个小泼皮和他们的泼辣老娘,把事情闹到团里去了!
再说回这事,四人回来汇报后,自然少不了一顿批,还因为牵扯到军民关系,梁指导员还打算去村里亲自调解一番,不想,未等他过去,对方在傍晚时,就先开着拖拉机,气势汹汹地杀过来了!
八个鼻青脸肿的小泼皮,外加四个骂骂咧咧的妇女,杀气腾腾的,一副要把部队掀翻的架势,一来就跟岗哨点名,要找团里领导……
最后,是直工股吴股长出面,耐下性子,一通好说歹说,什么军民鱼水情,什么解放军与老百姓血肉相连荣辱与共,说得他嘴皮子都干巴了,又让人从食堂端来了一大盆香喷喷热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招待他们吃了一顿后,又送上了一些军用罐头,终于把几个乌鸡眼儿的女人说服了,劝着他们离开了部队。
临去前,抱着不吃白不吃的心理,把自己吃了个满肚溜圆的小黑痞子还要反悔,被耐性尽失的吴股长不冷不热地怼了回去。
“要不,还是找派出所来处理?”
吴股长话音刚落,小黑痞子的老娘就把他扯住了,用眼神恶狠狠地警告他:蠢货,差不多就得了,他们也就是吃定了部队有纪律,好说话,这才敢这般闹上门来,真要去了派出所,结果如何还不一定呢!
终于把这群让人脑壳疼的群众送走了,屋外已是月牙儿高高挂,转眼间,好几个小时过去了。
吴股长:娘的,跟一群叽叽喳喳说不通道理的女人打交道,比打一场演习还累人。
劳心劳力了大半个晚上的吴股长,这才把眼睛转回叶连长和梁指导员身上。
“那几个惹祸的孬兵呢?”
吴股长原本也就是随口这么一句,没想到,叶连长还不干了!
“吴股长,你这话有失偏颇!我手下的兵,我了解,他们就算跟地方青年打架,有损军民团结,那也是对方在语言和行动上挑衅在先,领袖说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们xx团,是金钢钻红军团,我们身为团里的一份子,更是要有一股子敢打敢拼的革命二杆子精神,这种精神,也是战争年代先烈们打出来并传承给我们的,都被人欺到头上了,哪有憋着当缩头乌龟的道理!”
吴股长:……
吴股长呆愣了半晌,有些哭笑不得:“哈,照你这意思,你这几个兵,跟人打架,还打出荣誉感来了?”
叶连长抬头挺胸立定不动,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吴股长看着这个滚刀肉,想说什么,又最终咽了回去,不想再看这个辣眼的家伙,只把视线又转向了梁指导员。
梁指导员倒是乖觉,赶忙汇报,说目前关在禁闭室,让他们反思做检查呢!
吴股长:“行吧,去看看!”
*
部队的禁闭室,那逼仄的环境,大家都懂的。
又黑又小,小黑屋本屋,这要是一个人被关在里面,没人理会没人说话,呆上几天,可能真会有些崩溃,不过,夏居南他们刚进来,又是一进进四个,倒是没有这些负影响,不过,因为对方这次闹得太大,团领导都出面了,所以,他们心里多少也有些没底。
最后,还是夏居南干脆在黑暗中,给他们默背讲解起自家表哥邮寄给他的那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中的习题来,多少转移了几分大家的注意力,直到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很快,哐啷一声,禁闭室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了,自家连长那中气十足的叫吼声随之响起。
“还不快点给老子滚出来!”
夏居南几人:……这就出去了?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处理意见也出来了?
一时间,几人只觉得似乎有一股不知名的气流在身上无声无息地贴身奔腾,但很快又释然下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都要面对,早死早超生!
带着这样的心理,几人很快出现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中,吴股长的目光落在夏居南身上时,神情有些复杂。
下午时,因为事出突然,几个女人又闹得凶,比部队过年时搞表演的锣鼓队还闹腾,震得他的太阳穴嘣嘣直跳,便只大概了解了基本情况,倒是不知道这里头还有一个夏居南。
团里近两千号人,他自然不可能都认得,但夏居南却是认得的,没办法,这个兵人长得精神不说,还实在有才。
他看过夏居南出的板报,画就不用说了,那笔字写得更好,不用像别人一样事先打框,就能在墙上用排笔写出匀称的大字来,还能随意变换使用各种字体,之前,卫生队的卫生宣传板报就因为办得漂亮,还得到了团长的表扬。
而且,夏居南文化水平也高,上个月和这个月月初的两次军校考核预选拔中,他的文化课考试成绩都是第一名,而且远远高出别人一大截,是今年军校考试中最有机会为团里争光的“小秀才”。
当然,“小秀才”是政委说的话,用团长的话来说,是“一棵重磅萝卜”!
吴股长腹诽,眼看着还有几个月,就要军校统考了,这颗小萝卜不好好待在连里复习,往外跑什么跑,还学这几个二愣子,跟地方青年打架,真是牙疼。
最后,吴股长只能再次忍着头疼加牙疼,一脸嫌弃地朝他们挥挥手,“明天把检查交上来,现在,全都给老子滚蛋!”
越看越脑壳疼得慌,啧!
夏居雪可不知道弟弟在部队闹的这一出,她自己也忙着呢,至于邵振洲,就更忙碌了,用陀螺来形容都不为过,如此这般,转眼间就到了六月。
就在这个天气越来越炎热的季节,从学习班回来的邵振洲,被正式任命为团参谋长,就在夏居雪同样从学校回来后,全家人由原先的营职房,搬到了团职房。
室内面积比以前多了十来个平米,不但多了一个房间,还多了一个卫生间,虽然这个卫生间小得不能再小,夏居雪却很是开心。
“咱们家,总算是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卫生间了。”入住的第一天晚上,她从卫生间洗完澡出来,一脸满足地道。
只因为一个小小的卫生间,媳妇儿就笑得如此灿烂而满足,邵振洲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把人紧紧地抱在怀里,由衷地道:“我争取以后让咱们家的住房条件更好!”
而万团长,最终还是卡在了90%以上的军官都会卡的这个级别上,要离开部队,转业回地方了。
夜色深深,白天喊杀声震天响的营院,又陷入了安静之中。
万团长在几人的陪同下,把整个营区的每个点位都走了一遍,最后,回到团机关楼前的小树林里,看着眼前一排排整齐的仿若正在等待检阅的列队般的杨树,他笑了笑,但任谁都看得出来,那笑里带着几分落寞。
万团长把手轻轻地放到树上,心潮起伏。
新团长虽然还没有到位履新,但他转业的批准已经下来了,今晚,就是他在这个单位的最后一班岗了,明天,他就要下岗离开,和每年的退伍老兵一样,踏上返乡的征程,也踏上新的、未知的工作岗位。
“这些树还是我刚当上团长那年,带着你们栽的,转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树都比碗口还粗了,我啊,也终于要离开啰!”
一群往日里铁骨铮铮的大男人,此时此刻,眼圈都有些潮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万团长大气,轮番拍了拍他们每个人的肩膀,鼓励他们在岗位上一天,就要坚守一天的职责,最后,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就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单留下了邵振洲。
“你是我一手带起来的,你的能力如何我知道,多余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总之,好好干,要像站岗的哨兵一样,时刻警醒着肩上担负的责任,对你,我有信心……”
“还有,我那里还有两瓶好酒,医生说我有脂肪肝,你们嫂子死活不让我再碰酒瓶子了,老爷子也喝不了,可不就是便宜了你小子,等下跟我回去,提回你家去吧!”
“团长……”
邵振洲声音有些沙哑,眼圈也红了,鼻子也酸了,心情更是雾蒙蒙的一片。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邵振洲也知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有一天,他也会像团长一样,离开他所热爱的部队,离开这个工作了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的单位,但即便明知自己也会有这一天,对于这个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在转业前还特意把他推上了参谋长之位的老团长,邵振洲内心还是有着深深的不舍。
这种不舍,除了心底对万团长的感激,还有工作层面上的,这些年,他从自家团长身上学会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跟着团长这样的领导干,带劲儿,有奔头!
不过,邵振洲这声沙哑的“团长”刚出口,就被万团长撇着嘴,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一个革命军人,乱下什么毛毛雨!赶紧把你脸上的那副表情,给老子收起来!老子只是转业回老家,又不是被埋进棺材,哪里需要你作出这副沉重的表情!”
差点被噎住的邵振洲:……
得,确认过眼神,团长还是那个团长,对手下的兵狠,对自己更狠,瞧瞧这话说得!
第136章 “军中状元”
八月, 是收获的季节。
一个月前,踌躇满志踏进考场的夏居南,也在这个季节, 收到了心中的神圣殿堂——第四军医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马路上,喧嚣而热闹。
汽车、单车时不时从行人身边驶过,卷起一阵灰尘, 走在边上的人群,大人们有的拎着篮子, 有的背着袋子, 还有挑着担子推着小推车的, 身边跟着的孩子, 一路走一路东瞟瞟西瞅瞅, 眼睛都不够看了, 还有一些身边没有大人的孩子, 三五成群,嘴上嗦着雪条, 你追我赶,一路野跑,留下一串嘻嘻哈哈的笑声,一看就是家住街上的……
刚刚从方山县客运站出来的夏居南,看着眼前的此情此景,嘴角微勾, 露出愉悦的笑容。
果然,就像姐姐在信里说的, 方山县这几年, 的确是旧貌换新颜,愈发热闹了呢!
夏居南这次是特意申请在去军校报道前, 先回趟家探亲的,可惜的是,同样考上了军校的雷正鹏,这次却不能与他同行了,雷叔叔在他们参军走后的第二年,就转业回了老家。
想到雷正鹏,夏居南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由又想起了录取通知书送到团里时,他那兴奋得像个小疯子一样的抽风模样。
彼时,他正在连部卫生室忙着呢,雷正鹏一阵风似的从外面冲了进来,噌的一下,就像抱炮弹一样,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随即,在他尚未回过神来时,便抽风似的在原地转起圈圈来,嘴里还嗷嗷嗷地叫喊个不停。
“居南居南,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我们都考上军校了,你是第四军医大学,我是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呜呜呜,我就知道,跟着你复习,肯定没问题!”
“刚刚指导员还说了,团里这次考上军校的有八个,你的成绩不但是全团第一,还是全师第一,妥妥的‘军中状元’呢,连长说了,我们,尤其是你,给连里增了光,添了彩,让连里大大地长脸了,要在我们去报道之前,给我们开庆功会呢,你想吃什么就跟老班长说,随便点!”
一脸抽搐的夏居南,好容易挣脱开他的“公主抱”,便尴尬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连长和指导员也过来了,正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俩呢!
指导员一脸忍俊不禁,连长却是笑骂开了。
“艹,雷正鹏你这臭小子,紧急集合的时候,不见你速度那么快,这种报喜的好事,倒是跑得比吃饭还积极,你一个人把话都说完了,还让我们两个说什么,你说,你还把不把我们两个放在眼里了,啊?”
“你是,我二弟的那个同学,小夏,夏居南吧?”
夏居南正好笑地陷入回忆中呢,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男人二十出头的年纪,中等个子,黑膛脸,原本已经快要和夏居南擦肩而过了,忍不住又退回一步,探寻地打量着他道。
夏居南从回忆中抽回思绪,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看了几秒,随即,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你是郭庆祥的大哥,跟他去过我姐姐他们的蔬菜队买冬储菜,对不对?”
郭庆丰咧嘴笑,笑得憨憨的。
“对对对,可不就是我嘛,当年,我弟没少吃你的芥菜丝,我爸还跟你家换过芥菜呢,后头,我还跟我弟去过你们部队的蔬菜队买过冬储菜,当时就见过你,后来听我弟说,你参军去了。”
说完,他不由再次认真地打量起夏居南来,末了,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
“这部队就是好,锻炼人,也养人,我还记得,你当初个子跟我二弟差不多,现在都比他高一个头了,身板也更结实了,不过,你虽然长开了,但那眼睛、鼻子、嘴巴,都变化不大,我刚刚乍一看,就觉得眼熟,这不,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