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须昂:……
她撑起来,肩上的包撞在江须昂脑袋上,“咚”的一声,他吃痛念了声艹。
“啊,不好意思。”她快速伸手帮他揉脑袋。
当细软的指尖落在他坚硬的头顶上,江须昂浑身窜过一阵电流,低声喊道:“别碰我。”
她一僵,讪讪地收回了手。
额,看起来也不像会心疼她的样子。
搞了半天,其实他还是讨厌她的吧。
那之前对霍原说的那些维护她的话……人家或许只是在陈述事实,与喜恶无关。
她重新趴回了他的肩上,闷闷地说:“其实我也不是为了他来这里的。”
“……什么?”江须昂背对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纤弱的日光透过头顶的叶片,斜斜地洒在覃缓的脸颊,她闭目聆听了一会儿自己心跳声,想要倾诉的想法忽然就浮现出来。
有事情藏在心里很久了,她谁也没说,就像一根刺,永远戳在那里。
“我今天哭也并不是因为他出轨……”她说,声音沉闷,“你应该和他想得一样,觉得我是个徒有其表,没有梦想,仗着家中的财富,得过且过的人吧。”
江须昂没吭声,她就代表他默认了。
“我以前有个特别好的朋友,从高中时候就关系很好。”覃缓说,“我高中的时候吧,脾气比现在更差,性子比现在更傲慢,觉得家里有钱特别了不起,被好多同学不喜欢。”
“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呀,我觉得没关系,不喜欢我的都不值得做我的朋友——虽然这么想着,但有时候看着别人成群结队的,又有点儿羡慕。”
“后来终于交到一个好朋友啦,对的,就是这个关系特别好的,她是普通家庭的女孩儿,长得很可爱说话也甜,我很喜欢她、很愿意和她做朋友、对她特别好,非常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友情。”
两个人相处久了就会学到对方的性格和行为方式,所以覃缓现在也很可爱,说话也很甜。
江须昂知道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但是”上面。
“但是,”她目光下垂,想起不开心事情的时候,声调不由自主地委屈,“但是大学毕业后她忽然淡了,就莫名其妙不回我消息,不和我出去玩,不愿搭理我。”
“于是去年我去她的城市找她玩儿,发现她交新的朋友了。新朋友就新朋友嘛,我是很大度的人啊,但她却告诉我……”
覃缓揪了一下江须昂的衣服,就像此刻被揪住的心脏。
“她说她从来都没当我是朋友,说为作为朋友总是给她很大的压力,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总是看不起人。”覃缓气得轻颤,“但我没有啊,我对她那么好,什么都想着她,她说我这种人……对,就和霍原说的一样,仗着家事背景,没有梦想,坐吃空山,心无点墨,碌碌无为,就是一个花瓶。”
她第一次受到人生的挫折,想要证明自己。
她不是碌碌无为的人,她成绩虽然不算好,但她很聪明的。她可以吃苦,她可以做很多事。
但她确实对未来充满了茫然,因为当她想要证明自己的时候,发现根本没有地方可去。她没有想过未来会做什么工作,没有对未来的规划,没有努力的动力,因为她足够有钱。
在覃缓的心底隐隐冒出来个苗头——
或许他们说的是对的,她覃缓就是这样一个人。
当意识到这是事实,比失去朋友更让她难受。
于是有一天她看见了霍原的朋友圈,决定了来到这里。
“所以我不是因为霍原来的。”她是为了她自己,“我只是因为霍原恰好在这里,所以选择来了这里。”
“说白了还是没有自己的方向,霍原说的那些狠话,其实也没错。”覃缓埋头,眼眶又红了,“正因为他说的没错,所以我才这么难过。”
她只是一个花瓶而已,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包括她爸爸和妈妈。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她对着江须昂说。
却感受到他停下了脚步,很轻的声音穿过空气而来——
“不是啊。”
“我从来没这么认为。”
明明平时是骂她最狠的人,此刻的语调却仿佛藏着无底的温柔。
“当你选择来到这里,就说明你的思想已经获得了转变。”
“被保护得很好的人,第一次感受到世界的恶意,选择了正面回击。”
“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只是……还没有长大。”
“覃缓。”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淡淡喑哑,齿间眷念。
有些话,他从很早很早就像告诉她了,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他想说:“不是谁都能拥有一周背诵一本书的能力,也不是谁都能自己制作手办……你聪明,能吃苦,过目不忘,动手力强,未来一定潜力无限。但缺了几分踏实、坚持、谦虚和远见。”
“你一定要自己想清楚——这里,这个地方,这项工作,到底是不是你想要的方向和梦想?”
“如果是,”他顿了顿,认真道,“我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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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的转折点啦
第十三章
覃缓躺在床上睁着眼,快凌晨一点了还没睡着,这实在很不符合她的习惯。
但她实在没有睡意,脑中一直回想着回来路上的场景。
她是怎么回复的来着?
——“我,我要考虑一下。”
说不上江须昂当时什么表情,眼中有没有失望,她趴在他后背上,心跳得很快。
后悔。
覃缓此刻无比后悔。
就像吵架了事后觉得自己没发挥好,她此刻也觉得自己没发挥好,当时应该先答应下来,至少让他看见她的诚心。
又有点疑惑。
比如他似乎是讨厌她,但他说的话又不太像应对一个讨厌的人应该说的话。
覃缓想了一个晚上,终于想到一个比较符合实情的参考答案——嗯,江须昂是个好队长,她作为他的队员,就像班主任管理差生似的,再不喜欢也得拉一把。
……
清晨的院落比往常安静了许多,薛柠醒来后发现时针指向了数字十,整个人有点懵。从前黄和大蛇这几位“大龄”人士没什么瞌睡,屋外欢声笑语,大家都习惯了。
“今天是?”薛柠也压低了声音。
“不知道。”薛宇摇头,看着安静做事的队友,随便拉了一位问,“什么情况?上级检查?”
“不是呀,你说话小声一点哦,”小八手里端着肉,“嘘”了一声,“我们在做午饭啊,别闲着了你,赶快加入我们。”
薛宇正准备加入,撩起袖子:“做就做,这么安静干嘛?”
“缓缓还在睡,别吵醒人家了。”
“……?”
薛宇停下动作,无语:“你们他妈的没见过女人吗?给她做饭就算了,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她不是客人好吗?她也是工作人员!”
“哎哟你小声一点……”老黄瞪了他一眼。
薛柠表示心肌梗塞,她前前后后来这里好几次了,真算起来她才是真正的客人,怎么她从来没有这待遇??
“两年了,怎么从没见过给我妹做过饭???”薛宇简直不可思议。
“薛柠多能干呀,”陆波说,“来这儿又是扫地又是洗碗的,我们根本拦不住她想干活儿的心呀。”
他确实在夸赞来着,但兄妹两人怎么听觉得不太对劲。
“哎你还是说重点吧,几人扯了半天什么都扯不清,不知道当初怎么毕业的,”大蛇走来,将烤肉摆放整齐,语重心长道,“缓缓心情不好,我们想着让她多休息一下,吃顿好的忘了死渣男。”
薛宇或多说少知道霍原的事,不置可否。
谁还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啊,一群老大不小的,真像没见过女人似的。
“别愣着了忙死了快来帮忙!”
“我不帮!谁爱帮谁帮!”薛宇放下袖子,转身就走。
薛柠看了看三楼楼顶,露台处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她咬了咬唇,轻声说:“那我帮你们吧。”
“好的,你帮我把这菜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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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缓是闻着烤肉味醒的,看着11点多的时间双目呆滞了一瞬。
奇了怪了,今天没人来闹她。拖着脚伤一瘸一拐地下楼,更不得了,满满肉食,香气扑鼻汁水肆意:“是五花肉呀!”
居然还有酒。
“哇哦,”覃缓眨了眨眼,“居然是允许喝酒的吗?”
“允许啊,又没在上班时间,为什么不允许。”小八凑过来看覃缓眼睛,真大真好看,但貌似眼底的乌青重了,呜呜呜一定是昨天被渣男伤害了没睡着。
“放心,队长同意的。”大蛇说。
“不仅同意,还专门开车和大家一起买菜呢。”
这么好啊?覃缓放下心来,乐滋滋地蹦去椅子上坐着,捧脸感叹:“不是说有活动才能吃烤肉吗,怎么今天又吃。”
“你不想吃?”身后传来声音,江须昂信步走来,站在她旁边的位置上。
今天的他换了一身浅色系的衬衣和长裤,夹带着室内的凉气,昨天的记忆历历在目,覃缓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也不是不想吃。”
火盆的热度明明是从正面袭击她的脸颊,她却觉得左边的温度更高。
“喝酒吗?”江须昂问她。
“冰镇的吗?”覃缓伸手去摸,正碰见他将啤酒递过来,她的指尖触碰上他的手背。
覃缓飞快地收回手。
“有冰镇和不冰的两种。”陆波接了句嘴。
“女孩子喜欢喝啤酒的并不多哦。”老黄说。
江须昂将不冰的啤酒递给她,覃缓没接,扬下巴示意:“我要冰的,最冰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