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盼点了点头,瑶瑶也笑着说:“盼姐学习太好了,学校特意找上门来,还说可以提供奖学金呢。”
宋荔晚成绩不差,之前被靳长殊辅导了一年,考上了现在的这所学校,可她自己却没有多少喜悦,反倒是妹妹的成功,要她由衷地开心了起来。
心情一好,原本不想吃的饭菜,也好像有了滋味,桌上琳琅满目,皆是各色美食,有家常菜,也有名厨大作,甚至还贴心地,为阿朝准备了可乐炸鸡。
哪怕再气靳长殊自作主张,将弟弟妹妹牵扯进来,可看到他这样周全的准备,宋荔晚心里,到底不是不领他的情的。
宋荔晚领着弟弟妹妹们坐下,便起身打算亲自下厨,做一道番茄炒蛋。
这是孤儿院里的老传统了。
嬷嬷手艺不算太好,唯独这道番茄炒蛋,做的最炉火纯青,又因为鸡蛋也属于好东西,在孤儿院中,并不是每天都能吃上,每次嬷嬷做了,大家都像是过年一样欢天喜地,也渐渐养成了,有什么要庆祝的事,桌上都会多出这样一道菜的习惯。
她刚进到厨房,身后,小盼却也跟了过来。过完春天,小盼就十八岁了,宋荔晚现在也将她当做大人看待,见她过来,以为是要帮忙,连忙道:“你来做什么,去坐着等等就好。”
“姐姐……”小盼却有些局促,看了一眼厨房中等着帮工的下人们,压低声音,“我有话想跟你说。”
宋荔晚看她的神情,先吩咐下人们离开,这才问她说:“怎么了?”
小盼却还是沉默,许久,才下了决心似的,飞快道:“姐姐,往后你不用替我和弟弟妹妹们担心了。我已经考上了心仪的学校,有奖学金,也满了十八岁可以去打工赚钱,养活自己。瑶瑶拿了助学金,阿朝上次参加数学竞赛得了一等奖,也有奖金可以拿。就算没有了孤儿院,我们也能很好地活下去。所以姐姐……”
小盼重重地说:“你不要为了我们,继续委屈自己。如果你想离开这里,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这话,小盼不是第一次同她说了,这一次听来,宋荔晚却只觉得如遭雷击,许久,才说:“我没有委屈自己……”
“姐姐!”小盼提高一点声音,“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过去,你替到靳先生时,总在害怕,现在更是瘦成这样!你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看着,你为了我们委曲求全吗?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太没良心了!”
“不是的,小盼,你听姐姐说……”宋荔晚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去解释,原来她一直想瞒天过海,装做自己在靳长殊身边是幸福快乐的,可分明,连谁都没有瞒过去,“我以前是怕他,可现在……现在已经不怕了……”
她说不下去,不想对着妹妹撒谎,却又不知该如何打消妹妹心中的担忧之情。厨房的门只是虚虚地扣着,忽然被风吹开了,宋荔晚如有所感,回眸就见到门前,靳长殊正立在那里。
他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的西装外套还未脱下,手中抱着一束硕大的玫瑰花束。
如火般的颜色,将他苍白的面容,也熏染上了淡淡的艳色,他的神色原本冰冷肃然,却又缓缓抬起眼睛,看向厨房中,受到惊吓一动不敢动的小盼,却又掠过了她,深深地落在了宋荔晚身上。
四目相对,宋荔晚脸色有些难看,从他的神情中,实在猜不到他听到了多少。
却见他淡色的薄唇勾起,竟是露出了一个温柔而和煦的笑容来。
“荔晚,”他的嗓音清越,故意放缓了,便有了令人心思浮动的柔情,“我回来了。”
宋荔晚愣了一下,旋即迎了上去,从他怀中接过花来,故作甜蜜道:“好美的玫瑰。”
“喜欢的话,以后我每天都带一束给你。”他轻轻地吻过她的额头,又对着小盼笑了笑,“我和你姐姐替你准备了礼物,恭喜你被提前录取。”
小盼在他面前,永远沉默寡言,靳长殊对着她们,却总是和颜悦色,小盼知道,这都是靳长殊爱屋及乌罢了。
这一次,被他当场抓到自己劝姐姐逃离他的身边,她心中难免忐忑不安,听靳长殊这样说,一时惶然地看向宋荔晚。
宋荔晚看得心疼,却也不便说些什么,余光瞧见靳长殊的唇角那一抹笑容戏谑,似乎对她们姐妹之间藏着的小心思了若指掌,却不像她想象中那样,立刻勃然大怒。
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宋荔晚有些恍神,被他牵着走回餐桌前坐下,耳边听着他像个大家长似的,很和悦地关心着阿朝和瑶瑶的学习,又和小盼说,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替她提前引荐大学的教授。
一桩桩,一件件,他细致入微,体贴到了几乎令人挑不出毛病的地步。
唇边,忽然递来一杯热饮,宋荔晚眨了眨眼睛,看到他正含笑望着她,柔声对她说:“你这几天都没胃口,先喝口热的暖暖胃。”
餐厅中的灯火通明,头顶落下一顶吊灯,细长的线,被风吹了,轻轻晃动,他的眼底,钴黑色的眼睛被灯光染成了淡淡的棕,也像一汪甜蜜至极的枫糖。
弟弟妹妹们的视线都投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想要判断,她在这个家中,过的究竟是好是坏。
不要让他们替自己担心了,宋荔晚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已经是个大人了,足够解决她和靳长殊之间的事情,弟弟妹妹们还小,有什么风雨,有她挡着就好了。
宋荔晚淡色的两片唇微微开启,含丨住他递来的杯口,呷了一口才发现,原来他递过来的,是一杯酸梅汤。
酸梅汤还有些热,喝下去生津止渴,淡淡的酸和淡淡的甜,放了陈皮同山楂,十足开胃。
宋荔晚怕酸,忍不住脸皱成一团,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伸出手来,指腹擦过她的唇角,替她将唇边沾上的一点淡褐色的酸梅汤给擦掉了。
他的指尖,哪怕在这样的气温里,仍旧是凉的,可对她的每一次触碰,都细致耐心,只是有意无意,指尖擦过她的唇瓣,有些用力,将她柔软的唇,揉成了微妙的形状。
宋荔晚能够感受到,唇瓣因为受力充血,而微微发烫。
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趁着他指尖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齿间时,合拢上下的齿,咬了他一口。
他嘶了一声,收回手去,压低声音轻笑道:“真是小狗。”
宋荔晚知道,他是故意的,趁着她不能反抗的时候,任意摆布她。
弟弟妹妹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宋荔晚面上一红,低下头去,不肯再同他纠缠,靳长殊也见好就收,将杯子放回桌上,却又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指骨修长,瘦削有力,纠缠住她的指尖,十指交扣,无论如何也逃离不开。
这一顿饭,除了宋荔晚有些心神不属之外,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平心而论,靳长殊若是愿意,实在能做一个很好的长辈,无论是从知识储备还是从人际交往,他都能给出极佳的见解,一场饭局结束,阿朝看他时,眼睛里全是崇拜,就算是对他警惕性最强的小盼,也难免有些动摇,神色间,不再那样的拘束。
宋荔晚见了,只觉得叹为观止。
虽然人无完人,可仔细比较起来,靳长殊实在称得上是完美无缺。
弟弟妹妹们已经坐上了车,宋荔晚俯身,同他们告别说:“今天太晚了,回去就不要用功了,早点睡觉,知道吗?”
“知道了。”阿朝是最开心的一个,对她挤眉弄眼说,“姐姐,我问过了。”
“你问了什么?”
“我问靳哥哥,可不可以喊他姐夫,他说可以!”阿朝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红包,只凭眼睛,就能看出,厚度颇为可观,“还奖励了我一个改口的大红包。”
可阿朝知道,红包不能乱收,所以特意拿出来,请示宋荔晚。
宋荔晚看他期待的神情,有些啼笑皆非:“给你你就留下,不准乱花钱。”
“我肯定不乱花!我都存起来,将来咱们可以和姐夫,一起再去迪士尼玩。”
他改口极快,听得宋荔晚心情有些复杂,车子缓缓开走,宋荔晚还站在门前,远远地望着,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拽住手臂,扯了过来,狠狠地按在了门前的罗马柱上。
门口的路灯投下冰冷雪白的一片光束,灯泡内,飞虫正绕着这点滴的光明凌乱地舞动着,靳长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半张英俊雍容的面孔藏在影中,冷漠而锋利,似乎刚刚的温柔和煦,只是一张面具,此刻已经被他扯了下来。
宋荔晚的背脊撞得有些疼,勉强要面上不露出惧意,扬起下颌声音冷硬地问他说:“你发什么疯?”
他没有说话,视线晦暗,莫名地,令人心头发紧。
宋荔晚想要回避他的视线,可他掐住她的下颌,声音有些阴晴不定的冷和淡:“你那个妹妹,好像很怕我?”
宋荔晚捉摸不透他的意思,索性实话实说:“我也怕你,靳长殊,谁会不怕你?”
他漆黑的眼眸点光不现,映着她,将她深深地刻到骨子里。春深夏初,风一吹起,夜晚又泛起了挥不去的凉意,他的指骨,碾过她的耳珠,慢条斯理地,落在她的颈上。
她的颈子纤细,如同玫瑰花枝,不过一握,稍一用力,便能断在掌中。
宋荔晚微微有些喘息,在他掌中艰难地动了动,手握在他的腕上,却只被他的腕骨硌得生疼。
他总算放松了一点力道,指腹抚弄着她泛着玫瑰花色的唇角,双手捧着她的面颊,缓慢而着迷地,将一个吻重重落了下来。
最开始,被掠夺的是呼吸和空气,而后是她的意识,他吻得太深,似乎要融化她的大脑,要她只能随着他,而沉沦起舞。
柔软起伏的身体,贴近了,裙摆下风光绮丽,布帛被撕裂了,发出一声清冽的声响,冷风吹拂过来,宋荔晚微微回过神来,声音里带上一丝惊恐:“靳长殊……你不会是想在这儿……”
“不行吗?”
他像是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在说怎样的荒唐话,手指沿着雪山巅上,最引人遐思的那一点峰峦,缓缓地落入了光与影的罅隙之中,探那无法言说的旖旎境地。
“不是已经不怕我了?”
他原来,全听到了!
宋荔晚一瞬间,有些毛骨悚然,那些落在身上,绒毛似的温热,被冷汗濡湿了,冻得要人清醒。
他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贴着她,缓缓地拨弄难描难绘的方寸之间。
冷和怕,加上热,混成了令人面红耳赤的酥麻,电流似的自背脊,一路通到了尾椎骨。
宋荔晚唇角,无法遏制地溢出一声娇哼,腰肢处三寸,无法克制地软了下去,她的视线有些乱了,映着高光的穹苍,还有面前,近在咫尺的他。
可余光里,忽然亮起一点光来,宋荔晚瞳孔猛地一收,看到竟然是送弟弟妹妹走的那辆车,又开了回来。
“他们回来了!”她的声音都在发颤,“靳长殊,你放开我!”
可他偏偏不放,禁锢着她,一只手掐住她的后颈,重重地吻了过来,羞辱的意味,却比情丨欲更浓。
宋荔晚又羞又恼,抬手挣扎,指尖划过他的面颊,他嘶了一声,微微一顿,宋荔晚趁机,将他推开了,慌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裙摆衣襟,一面警觉地看向了他。
他站在那里,一片冰冷而凝重的阴影笼在他的面上,面颊上,正缓缓滚落一颗赤红色的血珠,石榴籽似的,在苍白的肌肤上,有种不祥的冶艳之色。
察觉到宋荔晚的注视,靳长殊长而浓重的睫羽缓缓抬起,漫不经心地以指腹,将那颗血珠拭去。
“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他语调中带着一点冷酷的笑意,一字一句,令人胆寒地淡淡道,“只要你乖乖的,你的弟弟妹妹们,都会有光明灿烂的未来,可如果你不听话……”
“荔晚,我的宽容,并不是谁都能够拥有。”
作者有话说:
靳狗好疯(小声
第36章
36
一个吻, 落在她的额上,不过一触, 便已离去。
他的温度, 自她的身侧离开,夜风惊扰,也将那一点微乎其微的温暖带走。
宋荔晚眼底的泪光, 在冰冷的灯光下闪烁着星星般的明亮。车子已经在她面前停下,她深吸口气,轻轻将泪擦去, 带着笑迎了上去。
原来是阿朝的作业本落在了这里, 还好夜色深重,众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等将弟弟妹妹送走, 宋荔晚回到屋内,却见靳长殊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这里空空荡荡, 又成了只有她一个人的地方。
夜里, 宋荔晚睡得并不踏实, 辗转反侧,总在反复思忖着靳长殊的那句话。
天光微微亮起,她方才勉强入睡, 却又忽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宋荔晚眉心皱起涟漪,挣扎着睁开眼来, 有些昏沉地按下了接听键后, 却只是听到了第一句话, 睡意便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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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门前。
灯光冰冷。
无论什么身份的人, 来到此处,都是同样一张仓皇无措的面孔。医院的墙壁,听过无数比祷告室的圣经更加虔诚的祈祷。
一阵急切的足音响起,长长的走廊尽头,宋荔晚赶来时,等在门口的护士连忙迎了上来,语速极快地告知她说:“你是病人家属吗?他遭遇车祸,现在大出血,情况十分危险。”
“我是病人家属。”到了这种时候,宋荔晚反倒冷静下来,同样很快地回答说,“我是他的姐姐,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你弟弟是RH阴性血,也就是熊猫血,现在医院血库存量不够,你和他的血型相匹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