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皱眉,并不适应忽然从他的怀中离开的感觉,不安地动了动,直到靳长殊将她重新抱回了怀中,她才终于,安静了下来,又一次沉沉睡去。
她太累了,久旷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样汹涌的狂风骤雨,靳长殊几乎贪婪地渴求着她的每一个反应,当他停下时,她连一点挣扎都没有,就滑落入了梦乡之中。
梦开始是安静的,可渐渐又有了不一样的色彩,梦里的宋荔晚,像是又回到了十七八岁的模样,大雨还在下着,漫溯过了前世和今生,花架上垂下的紫藤萝花,被雨水打得落在了地上,踩过去,零落成了泥。
远比如今要年轻傲慢得多的靳长殊,正看着她,漫不经心地问她说:“想留在我身边的人很多,宋小姐,你觉得你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想要反驳,可梦里的荔晚,却只能无措而惶急地看着他,任由眼泪滚下来,打湿了衣襟。
他似是被她消磨掉了所有的耐心,随手关上了鸟笼,坐回椅中,并不看她,只是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她多么想走,可她不能走!
很难清晰地描述,那时的她究竟在想什么,只是理智回笼时,她已经跪在了靳长殊脚边。天空中闪过一道雪亮的闪电,凝固一瞬,下一刻,便是震耳欲聋的雷鸣之声,在这样仿若蛮荒暴怒的天色下,她颤抖着手,缓缓地解开了自己的衣扣。
褪色的青色棉布,似亭亭的荷叶,包裹住她莲花花瓣般凝脂样的肌肤,带着湿气的风,在夏日沉闷窒息的空气中,卷起她鬓边几缕碎发。
她的颈子修长,垂下去,仿若天鹅,白色的棉质胸衣下,是一痕柔软的印子,奢侈地向着两侧漾开,到了腰肢处,又夸张地收拢起一个细到了极点的弧度。
她跪在那里,青色的旗袍敞开了口子,所罗门王的宝库被打开了,少女胸口被小心珍藏的秘密,在这一刻重见天日。
在晦暗阴沉的天色下,她的肌肤发出霜雪似的光芒,整个人又如一樽精美绝伦的玉瓶,注定是要被人捧在手心里把玩赏谢的。
“求您……”她怕得要命,抖得连声音都发颤,却还是咬着牙,捧住他的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靳先生,我什么都能做,我真的不能就这样回去。”
掌下,是柔软至极的触感,少女的心脏狂乱地跳动,像是杂乱的雨点,一声一声,敲击他的掌心。
靳长殊沉默地看着她,她知道,这一生已经走到了最重要的拐点,等待她的,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未来,可她只是努力仰起头来,向着他翘起唇角,露出自己最美丽动人的一个笑容。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停止了,他的手指微动,荔晚以为,自己终于有了机会,连忙将自己向着他,又凑近了一点。
少女身上特有的馨软香气,被雨水淋湿了,掺杂上旷野辛辣清凉的味道,她小心翼翼地低下了头,试探着,将头靠在了他的膝上。
长长的发,只被一支木质的钗随意地挽在脑后,经不住她的动作,水一样地淌了下去,婉转地铺满了他的整个膝头。而在这样的黑中,她的脸是褪尽了血色的白,白到了极点,反倒不切实际起来。
极致的黑白对比,同空中碎裂的闪电一样,凝视得久了,会灼伤人的眼球。
“靳先生……”
她弄不清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做出这样的举动,对于她来说,已经太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可理智像是一辆被开到了最快的车,油门轰鸣着向前发冲去,撞碎了一切的藩篱。
可无论如何,她已经走到了这里,就不能再失败了。
如果失败……如果失败……
她不敢去想,她带着弟弟妹妹们流落街头会是什么样子,她才十七岁,实在是一个太不成熟的年纪,要她去负担起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的责任,对她来说,真的太难了。
荔晚垂着眼睛,不敢去看靳长殊此刻的神情,她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感受到,他动了一下——
却不像她期待的那样,向着她伸出手来,他反倒收回了手,手指毫不留情地自她的指缝间抽离,被她捂得有些热了的掌心离去,只留下空荡荡的冷。
荔晚看着他站起身来,有些傻傻地看着他,可他却去而复返,将一件外套,丢在了她的身上。
外套很大,将她劈头盖脸盖住,黑色的布料像是一方狭小的世界,足够她将脸整个藏在了后面。
隔着这样一层,他优雅清越的声音也不再分明,只是能够听得出冷,冷到了极点,将她整个人都冻住了。
“宋小姐,”他说,“自重些,别像个妓丨女一样。”
-
怀中,宋荔晚又辗转着颤抖起来。
靳长殊以为她是冷,可是她眉头皱得很深,像是正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梦魇之中。
她的指,痉挛似的扣在他的腕上,用力太大,苍白的皮肤破了皮,渗出红色的痕迹。
可他仿若未觉,只是低下头去,就着床头呼吸灯那么一点点细碎的光芒,一遍遍地亲吻她的指尖和额头。
“别怕……”他很轻很轻地说,“我的荔晚,有我在,不要怕。”
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她急促的呼吸渐渐放缓,许久许久,终于安静下来,死死握着他的手腕的那只手,也像是熟透了的果实自树梢跌落似的,缓缓地落下,被他温柔地捧入掌心。
眉心间的涟漪散去,她的睡颜安静恬淡,红唇乌发,美得惊心动魄,似沉睡的公主,等待被人拯救出囚笼。
靳长殊只道,她畏惧的并不是梦魇,而是梦魇背后所象征的那个人——
她怕他,从一开始就害怕,勉强自己靠近他,也不过是为了她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妹妹。
“你可以对他们那么好,那么深爱……”他将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如同向神明告解祈祷一般,温柔而悲伤地低喃,“为什么不能分一些给我?”
可她没有听到。
他是无往不利的国王,每一场战役都胜得轻而易举,他掌握一切,唯有在她面前,他高高在上,却又愿意俯首,为她拂去鞋尖,一颗尘埃。
沉睡的公主,不知道恶龙曾在无人知的深夜,有过怎样的心情,她只是下意识地向着他的怀中缩了缩,眷恋而依偎地同他交颈而眠。
唇边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他的眼睛像是在笑,眸底那浓重的绿色,却又如一汪被人遗忘的湖泊,只是凝视着她,便已有了万千的光彩。
作者有话说:
靳狗如果当时没有嘴,或者现在长了嘴,两个人也已经he了!
等下还有一更=3=
第32章
32
窗外日光渐渐亮了起来, 将一切暗淡的光影,都驱逐得远了。
宋荔晚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枕边, 靳长殊并没有离开。
清晨清澈透明的光,自雪白的纱帘后透了进来,有一缕落在他的眉眼间, 要他宁静的面容,生发出了一种圣洁明亮的质感。
宋荔晚伸出手来,将指尖悬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像是想要触碰到他, 却只在这近在咫尺的地方停留。
片刻,她又摊开手来, 将掌心朝下, 笼在他的眼睛上,替他将那一点有些刺眼的光线给遮挡起来,却又贪婪地凝视着他, 像是只在这一刻, 她能够再无所顾忌地, 肆意地任由眼底的爱意泄露,而不必畏惧被人望见。
不知过了多久,他睫毛颤抖几下, 睁开了眼睛, 宋荔晚连忙做贼一样收回手去,一骨碌翻到一旁, 将眼睛紧紧闭起, 装作自己还没醒来。
可旁边伸过来一只手, 将她熟稔地揽入怀中, 他的下颌压在她的肩上,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刚刚苏醒的沙哑:“还没醒?”
宋荔晚闭着眼睛说:“没醒。”
说完,自己忍不住就笑了:“知道还要问我。”
“醒了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我?”
“叫你干什么。”贴在背脊的身躯火热,哪怕刚刚苏醒,也能让人深刻地感觉到后腰处有什么抵在那里,烫得要人心慌,“你……你不累吗?我想让你多休息一下。”
“不累。”他明知道她在紧张什么,故意又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要两个人贴得紧紧的,“我还不算太老,荔晚,你不用替我担心。”
谁担心他了!
宋荔晚差点咬到舌头,第一次有些后悔起了自己的计划。
那晚之后,两个人就算是和好了,然后靳长殊就像是要将空缺出来的那些日子都给补回来一样,索求无度,从早到晚,恨不得日日夜夜都和她腻在一起。
对此,宋荔晚实在是痛并快乐着,因为他花样百出,又极有服务精神,每次都要先让她快乐,这才顾得上自己。
可肉吃多了也难受,宋荔晚稍稍一动,就觉得自大腿到腰身,全都酸得要命,像是一颗刚从树上摘下还没成熟的柠檬,使不上半点力气。
可明明是他出力最多,却还是这样精神抖擞。
宋荔晚简直是服了他了,眼看他的手又不老实地伸了过来,连忙止住他说:“你今天还有正经事,还不起来吗?”
靳长殊嗤笑一声:“你每天都这么说,下次可以换个理由。”
宋荔晚有些慌张:“靳长殊……你们靳家家规,不是要张弛有度吗?”
“我倒不知道,你把家规,记得比我还清楚。”他将鼻子埋在她的发间,嗅得到她常用的茉莉花露的香气,声音又沉了一些,“不过今天,是有正事要做。”
“所以……”她期待道,“你是不是要起床了?”
他微微一笑,抓着她的手,意有所指:“所以,辛苦你替我,速战速决了。”
说是速战速决,可也折腾了半天,弄到最后,她的衣襟和鬓发全都乱了,手酸的要命,瘫在那里,只觉得比平常还要更累。
“这叫什么速战速决?”
他已经起身,站在窗前正在穿衬衫,听到她的抱怨,侧过头来,削薄的唇边勾起一个弧度,淡淡道:“这样不好吗?”
“哪里好了,累死我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若是真的白驹过隙,难受得明明是你。”靳长殊说着,扬了扬下颌,“替我把领带系上。”
宋荔晚慢吞吞地从上爬起来,理了理乱了的衣襟,将被解开的衣带抽出系上,动作间,春光明媚,泄露只言片语,却已足够美艳动人。
他耐心地等着她这样几乎做作地引诱,她终于走到他面前,从一旁的托盘上,将早已准备好的领带拿起,他没有低头,她就抬起手来,雪白双臂绕过他的颈中,将领带在胸前交叠翻折。
她认真地垂着眼睛,仔仔细细地替他将每一个边角都捋得平整,这一刻,她的神情温柔而沉静,面颊弧度柔美至不可思议,纤长洁白的手指在深色的布料间穿梭,娴熟地打出一个漂亮的领结。
她终于心满意足,退后一步欣赏自己的成果,又邀功似的仰起脸来,问他说:“怎么样?”
“很不错。”他爱煞她这样骄傲明媚的神情,忍不住在她唇边,烙下一吻,“等我回来,想要什么礼物?”
宋荔晚却不回答,反问他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要久一些。”他说,“过几日,是我父母的忌日,那之后我才会回来。”
往年,靳氏夫妇的忌日,都是她陪同他一起去祭拜,可是今年却不相同,因为嬷嬷,她对靳氏夫妇的观感自然也有了变化,无论如何,想要心平气和地去祭拜,都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他就这一点,便显出无比的体贴和细致,不用她自己开口,就将这样为难的事情替她做好了决定。
宋荔晚松了口气,对着他浅浅一笑说:“我没什么想要的,靳先生,我只要你回来时,碰到衣襟的第一枝鲜花。”
“只要这个?”
“只要这个。”她踮起脚尖,在他腮上轻轻一啄,“靳先生,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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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长殊出来时,袁逐看到他就“操”了一声:“你这是遇到什么高兴事儿了,我可是难得看你笑的这么开心。”
“是吗?”靳长殊淡淡道,“大概是因为,看到你并不令人心情畅快?”
袁逐又“操”了一声:“不带人身攻击的啊!”
靳长殊嗤笑一声,问他:“阮烈人呢?”
提到正事而,袁逐便也收起了刚刚的吊儿郎当:“带着阮家剩下的那一点儿人跑了,我们的人追在后面,随时能把他抓回来。”
“不必。”靳长殊说,“阮家已经到手,他没有什么用处了。把人手都抽回来,有件更要紧的事儿,等着去办。”
他从来云淡风轻,能被他称作“要紧”,那这件事一定是重中之重,袁逐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你打算对着那边动手了?”
“不算是动手。”靳长殊不知想到什么,微微顿了顿,却又挑起唇角,似笑非笑道,“只是谈判桌上,不拿出筹码,又如何能决出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