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别动。”
一眼看穿的她想逃跑的意图,祁夏璟叫住黎冬后提着鞋大步走近,弯腰将鞋放在地面,顺势在她面前蹲下。
男人英挺的眉眼紧皱,沉沉道:“脚上有扎到任何东西吗?”
“......没有。”
黎冬慌忙中迅速穿鞋,想说完谢谢就迅速离开,起身的男人忽然道:“鞋上的拉环带是罐头咬的?”
黎冬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先是一愣后立刻摆手:“跟罐头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把鞋跑掉的。”
罐头第一次跑来黎冬家那晚,就对她洞洞鞋的拉环圆扣有极大兴趣,整晚没事就趴在玄关处咬。
之后右脚的拉环扣子就掉过几次,黎冬都能找到按回去,这次救人时拉环再次脱落,才有了刚才的的右鞋走失。
“没关系,我换一双就好,”黎冬轻声道,“我先去忙了,谢谢你帮我找鞋。”
祁夏璟没再废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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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短暂的意外度过后,下午工作忙碌照常,直到晚上六点下班。
暮色深浓,黎冬结束工作回到办公室,旁边的杨丽先一步从座位上起身冲过来,满眼兴奋。
“老实交代,你和祁副高什么情况!”
女人狐疑地眯着眼睛审视黎冬,试图从她眼睛里发现什么,“不许说没情况——他都给你送鞋了!”
送鞋?
黎冬偏头看向桌面新出现的购物袋,走过去拿出鞋盒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双崭新的白色洞洞鞋,样式和她原本的不大一样。?S?
脚跟位置印着鞋码37——正好是她的鞋码。
“天呐!送的居然还是M家和R家的联名款,”杨丽见到黎冬手里的鞋,又是一阵大呼小叫,“前两天妇产科的小刘才穿过,说这一双要七千多呢!”
黎冬闻言不禁皱眉。
这么贵?
她一双洞洞鞋也就几十块。
黎冬面无表情地将鞋收回去,打算趁着刚下班直接还给祁夏璟,起身就被杨丽拦在门口,不依不饶地非要她给个态度。
黎冬对杨丽三分五次的八卦忍无可忍,压着火气冷声道:“这里是医院,我们是也只会是同事关系。”
“你可以停止打探别人的隐私了吗?”
说完,她提着盒子就要离开。
杨丽还是第一次见黎冬发火,站在原地愣住几秒,回过神就发现祁夏璟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门口。
男人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深邃五官和凌厉的下颌线无端带来压迫感,毫无波澜的黑眸冷冷瞥了杨丽一眼,随即跟着黎冬的方向离开。
只是对视一秒,连半个字都没说,却让杨丽后脊发凉,半天没有回神。
另一边,黎冬提着购物袋在走廊停下。
她心里很清楚,是因为过去某些久远的记忆,让她最后将怒火迁怒在杨丽身上。
明天去说声抱歉吧。
心中轻叹,黎冬知道如果现在去找祁夏璟,很可能会二次发动争吵。
沉思几秒,她决定去看中午抢救的小女孩,等心情平复,再回去归还鞋子。
负责抢救的护士下午联系过她,说抢救的小女孩名叫盛穗,的确是酮酸中毒导致的昏迷,检测出的血糖值高于常人十几倍。
医院初步推测是一型糖尿病,但最终确诊还要等检测结果,已经在尽快联系家长过来。
盛穗的病房在五楼,黎冬刚出电梯就听见护士站附近围了不少人,病人护士都有,吵吵嚷嚷的闹成一团。
膀阔腰圆的男人浑身酒气,嘴里骂骂咧咧地脏话不停,拖拽着刚从抢救室出来、甚至还不清醒的盛穗就要走。
瘦弱的女孩脸色惨白,病瘦单薄的身体在宽大的病号服下空荡荡,她艰难地睁着眼,半跪在地上,被亲生父亲如破布娃娃直接拖走,毫无反抗之力。
周围有不少护士和好心人想上去阻拦,都被男人凶狠可怖的眼神吓退,只能躲到一旁联系安保。J?
黎冬之前就听护士说,盛穗应该几天前就有明显症状,最后居然是自己来医院求救,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当的。
“她病得很重,需要留在医院治疗。”
黎冬拨开围观人群挡在男人面前,弯腰要去扶起盛穗:“你现在的行为,和杀了她没什么区别。”
“杀了她?你怎么不说她要杀了我呢?”
男人把盛穗直接往前面前一摔,女孩双膝发软,再次重重跪在地上发出闷响:“这个赔钱货来趟医院,几小时特么就花了老子快五位数!”
“你告诉我!老子去哪里弄这个钱!”
黎冬快要被男人满嘴的酒味熏晕过去,晃神皱眉的功夫,醉醺醺的男人甚至抬手要扇女孩巴掌。
于是她一把将盛穗抢回来护在身后,巨大的体型差下,黎冬努力挺直腰背抬头:“这位先生,如果你再实施暴力,我们只能报警处理了。”
“报警?老子他妈揍的自己闺女,你一个娘们管东管西的是不是有毛病?”
男人朝黎冬脸上啐了一口,抬手猛的推开她要去抓身后的盛穗。
见黎冬踉跄半步后,还不死心地上要前抢人,男人咒骂着高高扬起胳膊要扇她巴掌,举在空中的手突然被更霸道的力量牵制。
黎冬只觉得眼前倏地一黑,下一秒祁夏璟已经挡在他身前,面冷如寒霜,单只手扣住男人手腕向外掰,甚至能听见骨节细微的摩擦声。
祁夏璟松手将男人摔到地上,看垃圾一般居高临下的眼神,浑身可怕的低气压让空气都冰封。
他冷冷道:“再闹,就滚出去。”
一时间走廊上鸦雀无声,所有窃窃私语都自我扼杀在这份肃杀中。
祁夏璟懒得再分给男人半个眼神,皱眉冷声让人去催安保,转身去查看黎冬和盛穗的情况。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的惊叫声。
黎冬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接下来的短短几秒。
恼羞成怒的男人早已失去理智,被祁夏璟推倒在地后没有识相的滚开,反倒是突然安静下来,喘着粗气四处张望。
几秒后他视线停在某一处,满是血丝的猩红双眼里,突然浮现一丝诡异的笑,然后不要命地冲向旁边站着吊水的女人。
惊叫声中,一切都快到让人措手不及,男人攥着抢来的吊瓶疯了一般冲过来,对准祁夏璟的头部恶狠狠地砸下。
清脆的玻璃声响起,沾着血的玻璃碎片接连掉落,一块又一块重重砸在地上。
闻到空气中淡淡血腥味的瞬间,黎冬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祁夏璟抬手去挡吊瓶的动作电影里的慢速特写,她连衣袖抬起的角度都看的清楚明白,却失语到说不出一个字。
直到祁夏璟被扎伤的右臂无力垂下,潺潺鲜血顺着指尖低落时,她冰冷麻木的四肢终于恢复知觉。
黎冬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手对于一名外科医生有多么重要。
那一刻,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黎冬不知道她突然哪里来的力气,几乎是眨眼就冲到男人面前,揪住比她高出半头的男人衣领。
剧烈颤抖的十指插进领口,她双手用力到青筋暴出,甚至让男人感到害怕,肥厚的嘴唇很轻的哆嗦着。
“道歉,”黎冬听见自己从牙缝里咬出字句,战栗的尾音破碎,“我让你道歉。”
视线被冲涌而上的泪意模糊,眼前的混乱的人和景物都随之晃动。
耳边各种劝阻声嘈杂不堪,黎冬只能看见四个身穿保安服的人要把男人拖走,反倒更用力地死死攥着男人衣领:“他还没道歉——”
“没事了。”
下一秒,有宽瘦干燥的掌心轻轻遮盖在她眼前。
黑暗中,黎冬敏锐地闻到熟悉的乌木沉香,混着丝丝血腥味。
“只是皮外伤,”祁夏璟以拥抱的姿势站在她身后,没受伤的手轻捂在黎冬眼前,
“过两天就会好。”
黎冬紧攥的双手缓慢松开,宛如做错事的孩童茫然眨眼,感到湿热的液体从脸颊滑落。
良久,她听见自己颤栗的声音:“.......还疼吗?”
“不疼,”祁夏璟低沉声线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耐心地一点点安抚黎冬失控的情绪,
“阿黎乖,别哭。”
他会心疼。
第14章
医生办公室里静悄悄的, 时而有器械拿放的清脆声。
黎冬用镊子将最后一块玻璃碎片丢进铁盘,爬满汗的后背紧贴毛衣,手去够旁边的碘伏瓶子时, 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理智上她清楚伤口不深,不需要缝针, 也没有任何深部软组织肌腱受损,但高悬的心仍像是被人捏紧, 闷的她喘不过气。
“包扎好了,”她取下手套放在一边, 深呼吸平定情绪, 不自主地叮嘱, “记得按时换药, 伤口不能——”
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祁夏璟也是医生, 抿唇闭嘴,转身去整理用过的医疗器材。
“你话还没说完。”
骨节分明的手轻握她手腕, 祁夏璟没用力气,只要黎冬轻轻挣扎就能摆脱:“伤口不能什么。”
黎冬沉默着站在原地,鬓角凌乱眼角通红,让祁夏璟又想起五分钟前,她那颗几乎要灼伤他掌心的眼泪。
那一刻,在众多冗杂的情绪中,他能清晰感受到一丝卑劣的喜悦。
无法否认的是,他在试图用黎冬的失态和眼泪向自己证明,她也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这些年也并没有真正放下他。
女人绷紧的双唇发白, 祁夏璟抬头静静看进黎冬双眼, 指腹感受她手腕皮肤的温度,轻声道:“黎冬。”
“你还在哭吗。”
祁夏璟看清她眼底的自己唇边带笑,嗓音沙哑,带着伪装拙劣的沉着和事不关己——
他再清楚不过,他对这场差点断送他职业生涯的事故,没有丝毫畏惧之心。
黎冬同样将男人的漫不经心看得一清二楚。
旁观者一般的懒淡笑容再次提醒她,祁夏璟除了替她挡灾,本身和这件事毫无关系。
“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