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泊徽坐在她床边的一把椅子里,依然沉默不语。
梅晚悦茫然地看着儿子:“怎么了?”
男人声色淡淡:“我们分手了。”
梅晚悦神色一顿,随即变为惊讶:“为什么呢?”
“她是我小姨父的女儿。”
“什么?”梅晚悦回味了下这句话好一会儿,才渐渐捋清里面复杂的关系,“你小姨父…现在这个小姨父,头婚的女儿?”
“嗯。”
梅晚悦深呼吸:“那,那怎么就分手了?”
司泊徽看母亲:“您不知道,我小姨是怎么和我现在这位姨父走到一起的吗?”
梅晚悦愣愣地看着儿子。
司泊徽阖下眼。
梅晚悦语气轻缓,透着一抹无可奈何:“我知道,我以前知道,有一阵我没再理她,以为她会断了,谁知道后来她说他离婚了,他们要结婚了,我很生气,只是,”她深深叹息,“只是也没办法就不再和她联系了,我从怀孕到生孩子,你小时候,都是你小姨在照顾的。”
司泊徽没有言语。
梅晚悦深深叹息:“所以,你那个女孩子,她和你分手了吗?不愿意和我们家有牵扯了?”
“嗯。”
“对不起,当初无论如何不应该让你小姨一意孤行的。”
…
司泊徽在家里待到了除夕早上,那天在览市直接飞新加坡。
到时正是国内除夕夜万家灯火起、吃团圆饭的时候,才到他们家附近就看到秦译和姐姐在门口的身影,似乎是吃完饭了,刚散步完回来。
金唯其实挺喜欢出门的,在家里一个人的时候挺压抑的,只是也不能出去了一直不回来。
要进门时,不知道怎么了,似心中有所感应,她往回看向前面一段路。
那辆熟悉的车又停在那儿。
金唯瞳孔微微一缩,心口也漏了一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车没动。
路灯洒在车子的挡风玻璃上,柔软的光渗透进车厢,那张每晚在梦里定时出现的脸隐隐约约的映入她眼中。
时隔半年,这是他来的第十次,两人终于第一次看到对方,他看到她,金唯也看到了他,彼此也都知道,对方看到了。
外套里的手机振动了下。
金唯拿起来。
半年没有消息的微信跳在首页,司泊徽给她发了句:
“新年快乐。”
金唯出神了一分钟后,朝那辆车走去。
十多米的距离,她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停在驾驶座外。
司泊徽没想过她会过来,不由降下了车玻璃,望出去。
她对他说:“新年快乐……年后,不要来了。”
司泊徽倒是没什么伤感的,朝她笑了笑:“我以后不被你知道,不打扰你。”
金唯眼眶猩红,仰头看了看别处。
司泊徽看着她憔悴的脸色,单薄的身子,那种想抱人的冲动在胸口呼之欲出……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最终,喑哑的男声说了句:“对不起小唯,我也不想打扰你,可是,可是如果一辈子不见你了,我觉得我会疯。”
金唯捏紧了手掌,指甲陷入了她细嫩的肌肤。
司泊徽把手伸出车窗,碰了碰她的手指,让她松开:“我就看看,你过你的,好好过你的,你想干什么都行,你当我不存在,好不好?你谈恋爱,结婚,都行。”
金唯哭出来。
司泊徽的手臂蓦然僵硬,看着自己的指尖触碰到她的手指,静静听着她哭,觉得两人的距离从没这么近过,也从没这么远过。
须臾,眼泪掉下来,砸在他袖子上。
司泊徽忽然打开了车门下车,再打开后座的门,把她带了进去。
金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看着陌生的车厢,慌慌忙忙地抬眸看着阖上车门转身过来的男人。
还没看清楚,司泊徽就张开他的黑色外衣把她裹入怀,低头堵住她的唇。
眼泪流淌入他的口中,咸涩泛苦的味道让司泊徽一边拧眉一边看她,两人都没闭眼,一边接吻一边看着对方。
…
“我们继续,在一起好不好?小唯?”司泊徽的声音带着轻轻的颤,嘶哑得仿佛几夜未眠,花了非常非常大的努力才说出来。
第65章 抑郁。(双更合一)
外面橘黄色的路灯照入车厢, 落在男人俊逸的眉眼上,照清了他眼底的疲倦,麻木, 还有一丝丝, 几不可见的希冀。
金唯从来没想过要再和他在一起,从没想过。
“司泊徽。”她眼睛眨了眨, 抑制住眼底不断涌出的湿润, “我没想过。”
司泊徽眸光微闪,如同破碎的月光在冷风里动。
金唯:“你回去吧,回国去, 现在是过年,不要一个人在这。”她没想到他过年也会来, 可是过年在这太孤单了。
司泊徽定定看着她, 其实也不是抱着希望,他只是刚刚一时冲动,只是带着千分之一的希望, 他没想过能在这个年又失而复得,他也和她一样,从没想过。
“我来看你。”司泊徽把她按在怀里抱,“我来看你, 不然一个人过年也没意思。”
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在家里有家人, 有朋友…
但这些话到了嘴边,金唯又咽住, 知道或许他说的一个人, 是指心里一个人, 而不是身边的家人。
可是, 她见不得他一个人过年在这,真的真的,太孤单了。
异国他乡一个人的年,她舍不得她的司泊徽这样。
可以不在一起,但是她希望他好,希望她的司泊徽一辈子都好。
司泊徽抱着她,低头把脸埋在她肩上。
金唯感觉到从他身上源源不断渡过来的炙热,也有奔流不息的冷意,从心底溢出的冷意。
“司泊徽。”她声音夹着轻颤,“你回去吧。”
“过了年就回去。”
金唯一时着急,要起来,他抱着不放,妥协道:“给我抱一下,抱一下,小唯,明天就回去。”
金唯身子僵硬,一时间似乎被冰冻住,没法再动。
“年后,不要来了,好不好?”她问他。
司泊徽不想跟她说他心里有多难受,就像他其实从来没想过要问她重新在一起的事,刚刚是看她哭,一时冲动。
这会儿,他控制了没说话。
但是金唯又喊他:“司泊徽…不要来了。”
“不来,我不知道怎么过,小唯。”司泊徽静静抱着她,“来不来都是一个人过,这辈子就这样了,不会有其他好景来临。”
金唯眼底又冒出层层热浪。
“不来在北市是一个人熬着,来这至少我过得好一些,回去的时候想着还有几天就能来看你,我也好过一些。”他蹭了蹭她的侧脸,气息微乱,似乎有些累,“如果不来,一辈子都不来,这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小唯。”
“你别这样。”
“我下次来不会打扰你了,好不好?我一定不打扰你了,你当我没来就好了。”
他这话,对金唯来说更痛苦。
她无法想象他继续一周来一次,十天半个月来一次,这辈子就这样跟着她的脚步走,但是却不一定能见到她。
就连今天,今天是除夕,他也飞到新加坡来看她。
如果没有被她看到,那他就是除夕夜一个人在这里过,一个人在酒店抽烟抽到天亮,她知道肯定是这样的。
“你不要来,不要来,”她含着哭腔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冷硬,坚定,“你再来一次,我就搬走,搬到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司泊徽眉头深皱,抱着她的手臂发僵。
金唯感受到了腰上发紧的力量,感觉到他的崩溃。
她继续说:“你过你自己的日子,半年了,我们分手半年了,你过你自己的生活去,去喜欢别人,去和别人在一起,以后可以和别人结婚,不要惦记我了,我们没可能。”
司泊徽低下头,脸深深地埋入她肩窝里,手臂收紧,好像无法接受她对他说这样的话,也无法接受自己过成她话里的模样。
司泊徽无法接受。
对他来说,不是过去一年多成了一场梦,是过去十年的梦都成了烟,也无法想象以后他不在她身边,他的小唯怎么过。
这些话她对他说,但是他知道她自己百分百无法做到,无法过好自己的日子。
半年过去,这依然是个无解的局。
而即使无解,他到死也不会真的去求她在一起,那个爱了她很多很多年的人,无法让她受一点点的委屈,他不会。
最终,司泊徽跟她说:“明天陪我吃饭好不好?”
金唯起初要拒绝,但是想到明天是初一,正月初一,所以她迟疑地问了句:“吃完你就回去吗?以后就不来吗?”
司泊徽等了三秒,点点头:“嗯。”
“好。”
十分钟后,金唯下车,目送他离开,他要看她进屋,她不让,坚决站在原地。
他无奈,只能将车一寸寸后退,在她面前掉头,开回了酒店。
金唯在街上站着,站到了那辆车消失在除夕夜的长街上,好半晌她还是没动。
秦译进屋一会儿发现还没姐姐身影,就出去找。
见她一个人站在马路边望着长街,他茫然地走近:“姐,你站这做什么?”
金唯徐徐回神,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