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他声音低下来,像一把大提琴刚刚上弦。
“在想——”迟穗不太舒服地蹭了蹭,如实回答,“想你家的那只猫。”
温敛对家这个字有些陌生,过会才想起是什么。
“那只猫。”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回头就把它扔了。
迟穗坐起来了,睁大眼看着他。
那垫在身上的沉甸甸的温暖也一下子远离了,温敛扯了扯嘴角,那股厌倦的气质又重新回到他身上。
“赶明儿,找个好天气,扔了。”
迟穗皱起眉:“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扔猫了?”
她感觉到了温敛的情绪不佳,但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情绪。
温敛笑了一声,没说话。那一声笑也不能称之为笑,仅仅是嘴角敷衍地扯动。
迟穗看到旁边的茶具,她学着温敛的动作,给他斟茶。只是第一次总免不了守拙,远没有他做起来那么行云流水,可堪入画。
她把茶盏端到温敛面前,说喝茶。
“很苦,所以可以清心静火。”
温敛没接,就任由迟穗这么举在半空。
她也不生气,就这么举着,对温敛说话:“我刚刚想猫是因为,觉得自己很像它。”
她看向温敛的时候,面部柔和,不太像朝霞一样瑰丽,反而如同一瓣雏菊,是一种稚嫩的清丽。
温敛终于施舍了一点笑意,接过她的茶,没有喝,放在了桌上。
“我倒觉得一点都不像。”他说,“至少我很喜欢你。”
不经意说出来的话,最为动人。她应该笑的,迟穗这样觉得,可是这时候不知为何,身体先一步告诉自己,不能笑。
但还是开心的,迟穗又窝在他怀里,嘟囔着:“原来只是比起猫来,更喜欢我。”
温敛在刮她的脸,很亲昵的动作,“至少和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不会想起猫。”
他是个小心眼的男人,迟穗意识到了,或许还是个很有占有欲的男人。
之后的话题,好在没有再围绕猫了。不过迟穗仍有一种隐隐的担心,温敛会不会真的把那栋别墅里的猫扔了。她看着被日光掠过的他的发梢,并不像常人那样微微泛黄,还是纯粹的黑。
汤嘉时是少有的,迟穗感觉到眼前一亮的人之一。而温敛,则是那少有中的佼佼者。
似乎被日光照得烦了,温敛转过头,迟穗很失望看不到在光下还是如同新雪一样的肌肤。
他的肤色偏冷偏白,所以初初看过去,是如同霜雪一样冷冽的人。
那栋商厦离他们很远了,即使现在看过去,也完全看不到一点影子。黄师傅好像从市中心开了出去,身边的车流量少了许多。迟穗没有问要去哪里,也来不及询问。
一门选修课的老师在群里临时布置了作业,她似乎是终于意识到学期过半,而可以用作期末成绩参考的作业却寥寥,所以临时布置作业,截止日期却给得很近。
迟穗看着群公告通知,侧身问温敛,有没有带笔记本。
大概率是有的,曾有几次,她见过温敛在车上处理工作。
果然在后座,温敛随手就拿过来一个笔记本。
没有开机密码,这个笔记本坦诚得不像它的主人。迟穗想打开软件,但是头却不合时宜地晕沉沉。她抬起眼,看向窗外,也许她不能在车上完成她的作业。
车窗外的落日很美,要坠落的余晖将那一大片天空都染成了烟红的色泽,于是丝丝缕缕的云就变成了柔美的轻纱。
温敛忽然问她:“想去滑雪吗?”
第25章
迟穗转过头,看到温敛也在看窗外的落日。他有着漂亮的,鸦青色的睫羽,落日的余晖透过车窗,从眼睫落入眼里,仿佛他的瞳孔里,也有一轮小小的落日。
手上的笔记本已经打开了软件,文档蓝白的界面很干净,可是没能引来任何人的眼神。
可能是被温敛眼里的落日吸引,迟穗没有思考太久,笑着说好。
在太阳下山前,黄师傅将车驶进一座庭院。或许不应该用庭院来形容,这里面积过大,该称为山庄。只是迟穗在见到半座湖泊的荷叶后,还是忍不住用这个词形容。
还未到荷花开放的季节,但已经有花苞在上面,随风轻摇,莫名有一种颤颤巍巍的可爱。
迟穗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过几天来会更好看。”温敛忽然开口,“临水照花,算是美景。”
“这是在哪里?”迟穗终于问出口。
温敛挑了挑眉,说平京。
在迟穗叹了口气打算拿出手机定位时,温敛才笑着说了一个名字。
是在平京,但是再往前开个几公里,就出市了。
他捏了捏迟穗的脸,不知为何,温敛今天特别喜欢在她的脸上动手动脚。
“叹什么气。”他说,“整张脸都愁了。”
指腹碰到迟穗的嘴角,温敛稍稍一用力,就在迟穗脸上完成了一个笑的模样。
“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温敛说的好玩的地方,是一个射击馆。
迟穗是近距离玩飞镖都射不中的人,更何况这射击。试了几把后,果不其然,只有一枪打在了靶上。迟穗摘下护目镜,看着电子靶上的成绩,惨不忍睹。
她捂上眼,不想再看,也不想再打了。
退后几步,再看看温敛的,基本都在靶心周围,好几个都正中靶心。
射击馆的工作人员在迟穗身边,试探地问要不再教一下。
迟穗回过头,又一次看到自己的分数。大概确实没有天赋,所以不用再白费力气。她刚想说不用了,就听到隔壁的温敛说,你教得不好。
工作人员低着头,没说话,只默默地后退。
迟穗为他辩解几句:“是我没有天赋,不能怪到他身上。”
温敛看了一眼迟穗的电子靶,戴上一层护目镜后,好像更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他拍了拍迟穗的肩,“肩膀放平。”
下意识地,迟穗就按照所说的放平肩膀。
站在后面的人笑了一下,他低下头,将将好将下颔靠在她的肩膀上。
“是放平,不是放松。”
她低下头,看自己的双肩。
明明是放平了。
温敛还是笑着,两手按住她的双肩,这下是真的平了。然后是收重心,抬手,握住枪。
迟穗正要往前开枪,握枪的两只手忽然被温敛抓住。
“手臂伸直。”温敛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手臂伸没伸直迟穗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的手臂的肌肉绝对绷紧了。下一秒,迟穗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温敛已经握着迟穗的手,打了一枪。
8.5环。
对于迟穗来说,已经是个顶顶好的成绩。温敛却轻啧了一声,和她说再来。
迟穗这次能感受到伸直的手臂,还有手臂,手肘,相贴的肌肤,有些热,还有一种比女生肌肤更为坚硬的一种触感。这样想着,唇上就品尝到了类似柑橘夹杂着雪松的味道。
温敛偏过头,在她唇上轻轻摩挲,但也只是一瞬。
“又在出神。”
这句话似乎是在抱怨。
迟穗不甘示弱,也转头,咬了一下他的唇。她这次是义正言辞的:“是你让我分心的。”
她没有说错事实,因此语气也变得义正言辞。
“嗯。”温敛的语气轻飘飘的,带着漫不经心的味道,“是我的错。”
这句话音才落下,他又开了一枪。
这一次正中靶心。
“会了吗?”温敛问。
迟穗放下手,看了一眼那亮眼的成绩:“也许我的眼睛会了。”
还说工作人员教得不好,迟穗觉得他教得比工作人员更差劲,手把手地,乱她心境。
射击场馆的大门被推开,原先安静的场馆内,忽然就变得热闹起来。这是迟穗第一次见到徐凌伦,一个人也能唱相声的男生。
他才来的几分钟,射击馆内就全是他的声音。这地方空旷,回音效果不错,迟穗耳朵嗡嗡的,被徐凌伦的声音占据住了。
他说在上面等温敛半天了,也没见他踪影,原来是在射击馆同人幽会,太不地道。徐凌伦假模假样地抱怨一圈,又跳到迟穗面前,问她名字。他身上有一种很天真稚气的感觉,让迟穗错觉面前的人其实比她还要小上几岁。
基于这种感觉,迟穗没有过多抗拒,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迟穗。”他笑眼弯弯,像两轮弯月在脸上,“穗穗你真漂亮。”
徐凌伦的语气真诚,所以这夸赞就一点也不显得轻佻。
迟穗说了谢谢。
他笑嘻嘻地,还想再说上一两句俏皮的话,余光就扫到了温敛。他要说出的话转了个弯,对象就变成了温敛。
“哥,就等你了,和嫂子一起上来呀。”
徐凌伦说的上来的地点是一个露天的平层,这里能看到星光,污染痕迹似乎从未有过,星星一颗一颗,明亮且耀眼,倒映在这平层上的游泳池内,更显得波光粼粼了。
泳池边也有好几个姑娘,夏日时分,穿着清凉。男男女女在一起,泳池就成了最好的温床,光是迟穗上来这功夫,已经不知下去了几对男女。
这样的场景,迟穗即使去了再多遍也适应不了。
“你倒是搞得挺热闹。”温敛嗤笑着,看了一眼周围。
徐凌伦挂着笑脸,对温敛说:“温敛哥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害怕寂寞了。”
说完,他兴致冲冲往人群中招了招手,就有人把笑闹的人群疏散,泳池里的男男女女都爬了上来,在泳池边竟然搭起了一张麻将桌。徐凌伦迫不及待地要在麻将桌上打杀四方,急切地邀请温敛坐下。
温敛却偏过头,问迟穗是不是不舒服。
迟穗勉强笑笑,“我还有作业。”她说,“你在车上应该也看到了,就是那个截止日期很近的作业。”
温敛抬手唤来了管家,让她带迟穗去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