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一心将脸转向另一侧:“我可不敢劳烦你亲自动手,跟我这双画不知名漫画的手相比,裴少这双手可是发财手,专门用来签合同的。”
裴瑾身心愉悦,笑意快要从他漆黑如墨的眸底溢出来。
他听着温一心的话,状似认真思索了半响,摇了摇头,满脸都是不赞同:“我这双手不仅要用来签合同,还有一个更大的作用。”
温一心不解,侧头疑惑的看着他。
裴瑾凑近,薄唇抵在她的耳蜗旁,往她耳廓里吹着热气,语气里带了一丝调笑和意味深长:“还能用来伺候你。”
温一心的脸颊“唰”的一下就红透了,她抓起枕头就朝他砸过去,“我要在这里多几天,你不用来接我。”
裴瑾长臂一捞,接住枕头,放回床头,将蒙头缩进被褥里的温一心扒拉出来,修长的指拨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奶奶爱清净,不喜被人打扰,你乖乖的,我晚上过来接你。”
说完,他又将被褥替她掖好,直起身,看了眼窗外:“还早,你再多睡一会,我先走了。”
他关了地灯,拿起床头柜的手表一边戴在腕间一边往外走,背影很快消失在卧房里。
直到走廊外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温一心才慢吞吞的坐起身......
到了公司,开完早会,裴瑾才刚回办公室,秘书便敲开门:“裴总,李夫人带着孩子过来了,在贵客室。”
裴瑾握着钢笔的手指微顿,似乎回想了片刻,才记起李夫人这号人物究竟是谁,他快速签了字,将文件递给秘书,淡声道:“让她进来。”
秘书捧着文件走出去,不一会,带着一位装扮得体的女人走进来,女人手里头,还牵着一个模样俊俏的小男孩。
小男孩睁着一双空洞的眼,寻着裴瑾翻文件时纸张簌簌的声响循来,眸瞳却没有任何焦点。
裴瑾注意到男孩子的异样,视线转了一圈,落到了模样姣好却面容憔悴的女子身上。
裴瑾抬起腕表看了下时间:“五分钟。”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我是李开福那个混账的结发妻子,我不是来求裴总高抬贵手放过他的,我今天来,是想要跟裴总做一番交易。”
裴瑾挑眉,下颔轻抬:“坐。”
女人没坐,却把孩子小心翼翼的带到了沙发旁,扶着他坐下,转过脸来:“裴总,我可以帮你送那些人进监狱,你能不能替我拿回李家的所有财产?”
裴瑾眯起眼:“你想方设法的混进桐景苑接近我太太,就是为了这个?”
女人点头,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嗯。”
“你凭什么认为我应该帮你?”裴瑾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厚厚一叠文件上。
“凭我手里有七年前裴家夫妇车祸的现场视频。”怕裴瑾误会,女人又急忙道:“我儿子无意中用无人机拍摄的。”
她嗓音染上一抹悲痛:“后来,他眼睛出了问题,我带着他四处求医问药,李开福那个混账就开始到处养女人,转移名下财产,想要逼着我净身出户。”
她目露祈求:“李家的资产对裴总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对于我们母子来说,就是再造之恩,我手里握着他这几年所有违法证据,可以以枕边人的身份揭发检举,送这些人进局子里,也算是给裴太太出一口气......”
裴瑾眸瞳暗沉如墨,犹如深邃无波的古井,他指尖叩着桌面,“视频拿来!”
女人长舒了一口气,掩着面差点喜极而泣!
夕阳坠落,夜幕来临。
温一心陪着老夫人吃过晚饭,散步消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直到晚上十点,裴瑾才匆匆赶回老宅。
他周身仿佛携裹着一层寒霜,唇角虽然噙着薄笑,可眸底却并无半点愉悦的情绪。
他单手撑着墙壁,颀长挺拔的身子微弯,站在玄关处换鞋。
温一心见他回来,踩着棉拖小碎步跑过去,踮起脚摸了摸他发丝上的水雾,又掸了掸他黑色西装上沾染的水珠,温热的指腹不小心碰到他的脸颊,被冷的蜷缩了指尖。
裴瑾眸色沉沉,抬手握住她的手指,他的掌心罕见的冰凉,没有丝毫热气。
温一心忙将挂在玄关处的大衣取下来,披在他的身上,又让管家去煮姜汤,小声责怪:“一路开过来,这么冷的天,不会连窗户都没有关吧?”
她又往外头望了望:“夏总助没送你?”
裴瑾穿好鞋,低低的“嗯”了一声,似乎不欲多说,牵着温一心进了客厅,脸上的神情和缓了许多,又恢复了懒散的模样:“时间不早了,奶奶,我带一心回去了。”
裴老夫人见小两口举止亲密,便没打算上前打扰,此刻听到裴瑾要带温一心离开,也不留,只笑呵呵的道:“外头冷,喝了姜汤再走。”
管家端了姜汤过来,搁在茶几上。
室内暖和,裴瑾体内的温暖回升,待姜汤凉了些,端起碗一饮而尽,同老夫人辞别后,带着温一心离开。
限量版的兰博基尼行驶在深夜的山道上,车窗紧闭,远光灯照亮了前方的路,道路两旁洒下了雪白如盐粒的寒霜。
温一心总觉得他不太对劲,似乎藏了心事,侧过头问:“裴瑾,你怎么了?”
裴瑾侧头对着她笑了笑,掌心伸过来,揉她的后脑勺,语调淡淡:“别多想,没事!”
几束强烈的光从车后打过来,伴随着尖锐的口哨声,一辆辆的豪车从并不宽敞的山路张扬驶过,节奏劲爆的音乐从跑车里传出,震耳欲聋。
袁慎看着熟悉的车牌号,爆了一句粗口,快速驶到裴瑾身侧,降下车窗,对着驾驶座上的裴瑾喊道:“赛一把,比不比?”
袁慎限量版跑车的副驾驶位置上,还坐了个胸大腰细打扮火辣穿着清凉的嫩模。
裴瑾瞟了眼袁慎,一踩油门,豪车似乎脱离了平地般飞了出去......
温一心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纤薄的身子紧紧贴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失重般的往后飘去,又被束缚在身上的安全带扯了回来,车外两旁的景致如残影般往后退去......
漆黑的暗夜里,相互追逐的远光灯此起彼伏的闪耀着,温一心视野里一片模糊的血色,胸口传来窒闷的痛楚......
第15章 小祖宗
豪车疾风般在山道上飞驰,温一心本就瓷白的小脸一寸寸变得惨白,她一动不动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过往的画面在脑海里走马观花一般的闪过。
她想要喊出声,喉咙却仿佛被封堵住了,木雕般的坐在座椅上,眸瞳空洞的望着前方,一直到呼吸喘不过来......
借着路灯橘色的光芒,裴瑾初看温一心时,见她后背挺直目视前方以为她并无大碍,一直到身边传来沉重的喘息声,才意识到不对劲。
可车子已经上了赛道,没法立即停下来,身后的跑车你追我赶,贸然停下会更危险。
裴瑾减缓了速度,腾出一只手去握她冰凉颤抖的指尖:“一心,你怎么了?”
温一心另一只手按着胸口的位置,面白如纸,她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可却依然快要窒息一般,冰冷的细汗凝聚成团,顺着她秀美的脸庞滑落下来,眸底一片水雾,折射着细碎的光芒。
裴瑾寻了个安全点的位置,将车子靠道路边停下,打开车门,将温一心从车内抱出来,用大衣裹住她纤瘦的身子,搂抱在怀里,掌心一遍又一遍的抚着她的后背,嗓音低哑沉稳:“一心,别怕,别怕,已经没事了。”
他俯身,用唇给她渡气,温热的大掌钻进她的衣衫内,隔着薄薄一层毛衣,指腹游走在她前胸后背的穴位处,梳理她的经脉。
良久,温一心的呼吸终于缓缓调整过来。
她呜咽了一下,总算哭出了声,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如珍珠般砸在了裴瑾的心坎上。
他悔恨不已,觉得自己不是人。
裴瑾敞开大衣,将她包裹的更紧了些,长臂将她更紧的搂抱在怀里,薄唇贴着她的额头,一遍又一遍的道歉:“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
温一心却似乎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从一开始的呜咽抽泣到后来的嚎啕大哭,最后哭到歇斯底里,浑身虚脱的倒在了裴瑾的怀里。
裴瑾第一次手足无措,只能用力抱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哄。
袁慎到了目的地,见裴瑾没跟上来,以为自己赢了,他搂着身侧的小嫩模笑的嚣张又桀骜:“老子也有赢裴公子的一天。”
最后抵达的纨绔阔少开口:“裴公子把车停在路边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袁慎:“啥?”
待听清对方的话,袁慎又爆了一句粗口,带着小嫩模重新上车,原路返回。
远远地,就看到路灯下两人搂抱的跟连体婴儿一样紧密,裴瑾不停的吻着温一心,如果忽略掉温一心悲痛欲绝太过凄惨的哭声,袁慎一定误以为两人在这荒郊野外情难自禁了......
袁慎将车停在一旁,下车走向两人,问:“嫂子怎么了?”
裴瑾一筹莫展,温一心哭的快昏死过去了,眼睛红肿的跟桃子一般,嗓音也嘶哑的厉害,双腿发软,整个人往下坠落。
裴瑾不得不将人打横抱起,往车内走去,顺便回袁慎:“大概是吓着了。”
话音刚落,缓过气来的温一心趴在裴瑾的肩膀上开始呕吐。
吐出的酸水弄脏了裴瑾的大衣,他耐心的轻拍着她的后背,温一心吐了好久,吐无可吐后,又干呕了好久。
从始至终,裴瑾都只是极度小心的轻哄呵护着,那双暗沉如墨的眸底只有心疼,没有半点不耐烦的神情。
袁慎看着这场面,脑海里冒出“小祖宗”三个字。
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会相信,向来只有被人迁就顺从身心洁癖的裴公子,竟然也会沦落到不嫌脏甘之如饴的擦拭一个女人吐出的污秽......
他知道裴瑾对温一心上心,却万万没料到裴瑾对她竟然已经上心到了这种程度。
今晚的视觉冲击太强,简直颠覆了袁慎以往对裴瑾的认知。
裴瑾见温一心实在呕吐不出什么了,没好气的吩咐袁慎:“还愣着做什么,我车后备箱有水,快拿过来给她漱口。”
袁慎反应过来,忙去拿了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裴瑾。
裴瑾给温一心喂了水,看她漱完口,又指挥袁慎去车里拿纸巾。
帮她洗了脸擦干净身上的脏污后,裴瑾抱着温一心到了车后座的位置,让他躺下,又脱了自己的大衣,清理干净后,盖在她的身上。
裴瑾把钥匙抛给袁慎,自己也跟着上了后车座,淡声道:“开我的车劳烦送我一趟。”
袁慎把自己跑车的车钥匙扔给小嫩模:“给你开一个月,去吧。”
全程不敢吭声的小嫩模兴高采烈的接了钥匙,坐上了跑车的驾驶座,拿出手机“咔嚓咔嚓”全方位无死角的拼命拍照......
袁慎送两人下山,车在回旋的山道上行驶的很缓慢,他偶尔看一眼车后座,就见温一心靠在裴瑾怀里,面无血色,双眼紧闭,身子软趴趴的被裴瑾搂抱着,看上去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裴瑾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哄小孩般轻拍着她的肩膀,时不时轻声说一句:“没事了,我们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没吭声的温一心突然又小声的抽泣了起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如断断续续的雨滴。
袁慎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目视前方,当做没听到。
裴瑾轻声细语的哄,温一心嗓子哑的厉害,指尖攒了一丝力气,揪住他的领口,哽咽道:“以后不这样,好不好?”
裴瑾怔愣一瞬,没吭声。
温一心的眼泪又滚落出来,打湿他胸口的黑色衬衣,哑着嗓子开口:“太危险了,以后不要这样,好不好?”
她生怕他不答应,指甲恨不得陷进他的肉里:“不要开那么快,不要闯红灯,不要同别人赛车,要一直平平安安的......”
裴瑾浑身好似被注入一股热流,传达四肢百骸,他喉咙发涩,郑重应下:“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赛车了。”
袁慎听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拍大腿惋惜,可听着人家夫妻此刻间的你侬我侬,也不好随意插话,毕竟一开始提出赛一场,是他的主意。
温一心被吓成这副模样,裴瑾不迁怒到他身上,他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回到桐景苑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天寒霜浓。
裴瑾抱着温一心下车,径直上了二楼,进了浴室清洗,等到他裹着一身灰色浴袍抱着温一心出来时,家庭医生已经等在了客厅内。
温一心昏昏沉沉的躺着,手指紧紧的揪着被褥,单薄的身子蜷缩成一团。
医生量了体温,检查过后,开了些安神的中药:“太太大概是被吓着了,体温偏高,有些低烧,我刚才摸了她的后颈,开始出汗了,烧应该很快就会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