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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怀璧_分节阅读_第6节
小说作者:木沐梓   内容大小:444 KB  下载:君子怀璧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2-10-07 17:4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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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既然与封鸣有关,可见恶人还需恶人磨。

  南宫仰一面觉得封鸣这魔头还算干了件好事,一面追问道:“你说你找封鸣,这么说来他果然来了这里?”

  焦冼听见这话,目光微动:“看样子你们果真什么都不知道……”

  他又看了眼蜷缩在角落里的隗和通,同南宫易文道:“老夫与你们南宫家无冤无仇,今日想对你们动手,也是看出这姓隗的心怀鬼胎,想试他一试罢了。你们把这姓隗的交给我,我可以告诉你们封鸣的下落。”

  “二庄主切不可听信他的话,此人作恶多端,我受他胁迫掩护他上山,幸亏遇见诸位才得以脱身。”听见这话,角落里的隗和通慌急地大叫起来,痛哭流涕道,“我昨晚悄悄将纸条给纪大侠,夜里溜出山洞,结果焦冼这厮起了疑心跟出来,我这满身的伤就是叫他打的,这回我要是再落到他手里,决计不能留下性命,各位大侠一定要救救小的!”

  南宫易文还没作声,焦冼先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昨晚悄悄在火堆里下了迷药别有所图。”他见说不动南宫易文,于是又转头看向纪城:“纪瑛是你妹妹?”

  听见纪瑛这个名字,其他几人神情一变。焦冼暧昧道:“你们来找封鸣莫不是为了她?南宫易文有私心,你是她哥哥,不能亲眼看着她死在外面吧?”

  南宫仰听出他话里的挑拨离间,最先不忿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他说完见纪城拧着眉头好似当真有了几分迟疑,焦急道:“纪大哥,你该不是真信了他的鬼话!”他到底年轻,心中着急手上便有了破绽,叫身旁的人便有了可乘之机。

  焦冼见状一掌直击对方胸口。南宫易文忙上前阻挡,但还是晚了一步,南宫仰受他一掌,踉跄退开几步,倒在一旁吐出一口血来。好在焦冼如今早已不是当年的阴阳化骨掌,一掌下去也不过一半功力,还不至于不叫人丢了性命。

  纪城抢身上前扶住南宫仰,那一头南宫易文已经与焦冼交上了手。

  焦冼有伤在身自知不是南宫易文的对手,因此并不恋战。几招下来,转身就要破窗而逃。南宫易文如何会给他这个机会,正要一剑追去,危机时刻,焦冼突然伸手勾住角落里隗和通的衣领将人挡在自己胸前。

  隗和通失声惊呼,南宫易文急急收回剑尖。

  焦冼眼中亮光一闪,一抹得意之色流转而过,正要拉着身前的人夺窗而逃,却忽然身形一顿,重重摔落在了地上。其他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忙定睛一看,才发现刚才隗和通被他拉起时,惊慌中捡起了手边的那把匕首,趁他不曾防备之时,挣扎间竟将匕首插进了他的胸口。

  焦冼从未将隗和通放在眼里,因此这种时候也只全心警惕着南宫易文他们,没想到结果竟阴沟里翻船折在隗和通手上。屋内其他几人只见他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眼没入胸口的匕首,嘴角溢出血沫,双目赤红,牙关咬紧,随即面容狰狞地抬起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间暴起朝着隗和通扑来。他勾手一掌直冲隗和通天灵盖上打去。

  隗和通大骇,因为事发突然其余几人要想上前阻挡已经来不及了。眼见着那黑衣身影背朝他们往前纵身一扑,正要血溅三尺的关头,只听隗和通一声尖叫,已扑至他面前的焦冼身形在半空中凝滞半刻,随即僵直着身子轰然倒地。

  只听“嘭”的一声,尸体如山倾颓,露出了双手抱头缩在角落里的矮小男子。隗和通全然像是已经叫方才那一幕吓傻了,坐在原地半天动弹不得。

  而倒在地上已咽了气的人死前目眦欲裂,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半空没有合拢,大约到死也没想到,自己最后竟是死在这样一个无名鼠辈的手中。

  隔壁已然是要将屋顶掀翻了,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屋子里却仍是悄无声息。

  这小小的山神庙,隔着薄薄一堵墙,靠墙睡着的男子翻了个身。隔壁这动静就是今晚真有人用了迷药,只怕也要从睡梦中被闹醒。

  他看了眼睡在屋子另一头的主仆二人,从入夜合衣躺下之后,那位卫郎君便始终保持着一副仰面平躺的睡姿,一动都没动过。倒是他身旁名叫都缙的少年郎,显然就没有这样的好定力。

  柳又伶瞧着那小山包似的被子下躺着的人动了一动,似乎想将压麻的脚伸直了,又听隔壁传来“嘭”的一声,被子下的人动作一僵,刚伸出去的脚便又默默收了回去。

  他在心里嗤笑一声,没一会儿,听隔壁又没了动静。

  没多久,屋外传来敲门声,起先只是试探着“笃笃”叩了两声,屋里没有回应。过了片刻,外头的人又迟疑着敲了敲门。窗边虫鸣声渐长,透过窗户清晰可闻,里头的人好似真的睡死了过去。

  柳又伶忽然生出些捉弄的兴味,就在屋外的敲门人正要准备掉头离开时,他忽然捂唇发出了几声闷咳。

  屋外的脚步声瞬间一顿,过了片刻,有人在门外试探着问道:“卫公子可还醒着?”

  平躺在床上的男子终于无奈地睁开了眼睛,他望着头顶老旧的木板躺着没动,柳又伶在心里默默替他数了三个数,三个数后,卫嘉玉到底还是披了件外袍起身,替外头的人打开了房门。

  南宫易文站在门外,略带歉意地看着明显已经睡下的男子:“卫郎君可否帮我个忙……”

  他身后房门大开,不必走近就能闻见里面掩不住的血腥气味。

  一刻钟后,寺中敲门声又起。

  “笃笃笃——”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没多久,房门便从屋里打开。闻玉站在门后,见到屋外提着灯笼的白衣男子,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一问他半夜敲门的来意,就注意到了他身后站着的少年。

  都缙肩上扛着一捆被子,被子里头不知卷着什么,看上去很是有些分量。她一双眼睛往被子下瞅,紧接着便瞧见了被角下露出的一点鞋面。闻玉神色一凛,有一会儿没说话。

  正当卫嘉玉准备开口解释两句,听她挑眉冷不丁说道:“你有句话说得不错,夜里果真该锁紧门窗,免得麻烦上门。”

第9章 戏伶

  夜深山静,远远看见一点火光朝着山坳里来,到了近处才看清三个人影。

  “好了,就是这儿。”女子声音冷冷清清的,话音刚落,有什么东西就被扔在了地上。

  都缙将尸体扛了一路,这会儿卸下重担,立即伸展几下胳膊,朝着四周张望一圈,发现这附近是一片乱葬岗,堆满了一个个小土包:“这底下都是埋的谁?”

  “进山后再没出来的人。”

  许多人进山出了意外,等被找到时只剩下残肢断臂,还能认得出的就送到各家去,认不出的就在这儿挖个坑埋了,正好离山神庙近,还能得些香火。

  都缙好奇:“你怎么知道?”

  “我时常收了银子进山替人收尸。”闻玉抬手随意一指,“这一片十个坟包,八个得是我挖的。”

  都缙一时间不知该对她肃然起敬还是感到毛骨悚然,最后呐呐道:“……难怪你见了尸体一点也不犯怵。”

  “你也不错。”闻玉不太走心地礼尚往来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走去另一头的草丛里,翻出两把现成的铲子丢给他。等她回来,正瞧见卫嘉玉将手中的灯笼放在地上,蹲下身翻检尸体。

  “你会验尸?”

  “不会,随便看看。”

  不会你瞎看什么?

  闻玉眉头轻拢,正要说话,都缙见状忙开口打岔道:“今晚真是多亏有姑娘,否则这尸体我们都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他这么一说,闻玉的注意力果然又叫他拉了回来:“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神色有些严肃,目光略带防备。都缙见她这模样,心中一凛,赶忙解释道:“这事情和我们可是万万没有关系!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知道什么?”

  都缙支支吾吾地看了眼一旁的卫嘉玉,见他没有阻拦,这才敢开口说道:“姑娘知道错金山庄的南宫家吗?南宫家擅长铸剑,那位易掌柜就是错金山庄如今的二庄主南宫易文,他们这次进山找封鸣,大约是为了那位纪大侠的妹妹纪瑛。”

  闻玉突然想起那天在山洞的火堆中找到的字条,上面正是写了个“英”字:“她又是谁?”

  这就说来话长。

  都缙也干脆停下手里的活,与她缓缓道来:“纪瑛既是纪城的妹妹,也是南宫易文的未婚妻。只不过五年前走马川八大门派围剿封鸣时,恰好她也在场,紧要关头听说是她私下放走了封鸣,才叫这次围剿一败涂地。那之后,八大门派去错金山庄讨要说法,听说南宫家给不出一个叫人满意的交代,于是纪姑娘当日就脱下南宫家服,离开了错金山庄。从那以后,江湖上就失去了她的消息。但近来听说有人曾见过她和封鸣一同出现在唯州,南宫易文与纪城既然一同出现在此地,看样子那些传言多半就是真的了。”

  封鸣与南宫家的恩怨是江湖上很叫人津津乐道的一件事。不单是他曾输给过错金山庄庄主南宫雅懿,更因为他与纪瑛还有南宫易文之间的逸闻。当年纪瑛离开错金山庄之后,听说南宫易文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渐渐少在外人面前出现,就连山庄里的事情也都交给了其他人。

  闻玉听完,却好似无甚感想:“这和今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她这样冷淡的反应,茶楼说书的都要被她气死。

  都缙拿起铲子,气哼哼地到她指定的位置开始挖土:“今晚死的这个名叫焦冼,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到唯州想找封鸣报仇,结果没成想撞见南宫易文他们。那个叫隗和通的郎中胆小,本来也是被焦冼强行带在身旁掩人耳目的,他昨晚私下给南宫易文递了消息,提前告知焦冼打算先下手为强对他们不利,于是这才有了今晚这一出。”

  闻玉若有所思:“你知道的倒是很多。”

  都缙一不小心说得太多,也有些后悔,只能打着哈哈:“错金山庄在江南名气很大,我们也是那边来的,自然就听说了不少。”他说完又忙去看卫嘉玉:“怎么样?”

  卫嘉玉朝闻玉看去:“可否再借姑娘的草木青一用?”

  闻玉虽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这回给得倒很利落。

  卫嘉玉接过刀,将尸体胸口的衣袍撕开,尸体的心口上一把匕首已全数捅了进去,只剩下短短一节刀柄露在外头。闻玉见他将手放在刀柄上稍稍用力就将匕首拔了出来,可出乎意料的是——那匕首竟是断了半截,拔出的只有几寸长。

  “咦?”都缙也不由感到奇怪,跟着围了上来。

  卫嘉玉神色却还镇定,他又拿着闻玉那柄袖刀按着伤口用刀尖又轻轻划开两寸,随后在二人的围观下,他伸出两指探入皮肉之中,似乎在里面小心摸索了一阵。这场面着实有些血腥,就是闻玉也略感不适,下意识想转开头。过了半晌,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等回过头,发现他从皮肉中抽出鲜血淋漓的手指,指间夹着一截锋利的铁片,正是断在心口的另外半截匕首。

  三人半晌没做声,男子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才站起来。都缙忙问:“这匕首怎么办?”

  “一并埋了吧。”

  填土比挖坑要来的容易,闻玉帮着挖完坑,就将填土的事情交给了都缙,来到溪边就看见卫嘉玉正蹲下身洗手。溪水从他指缝流过,染红了一片溪流。他却毫无所觉似的,慢条斯理地将手指上已经快要凝固的鲜血洗去。他这会儿不像天上的菩萨了,像个玉面的修罗,刚从人间的腥风血雨中度化回来。谁能想到他生着一副连鸡都没杀过的模样,方才居然就敢往人心窝里掏东西,闻玉对他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改观。

  “现在能跟我说说昨晚的事情了?”闻玉问道。

  今天夜里卫嘉玉来找她帮忙处理尸体的时候,告诉她说已知道了昨晚究竟是谁动手杀了屠户,闻玉出于好奇这才大半夜带他们来这里埋尸。

  卫嘉玉信守承诺,也不卖关子:“昨晚洞中没有人注意到须屠户是几时离开的,说明他是自己离开的山洞,并非受人胁迫。而我们发现他尸体的小坡距离山洞路程不短,可见他是特意走去那处,多半有人一早与他约着在那儿见面。既然这样约他出去的那人,多半就是动手杀他的凶手。”

  “你知道那人是谁了?”

  卫嘉玉缓缓道:“今晚既然已经知道隗和通昨晚确实给纪城他们传递了消息,他身上的伤也确实是焦冼动手所致,那么剩下的人中,无法证明昨晚行踪的就只剩下那戏伶与老僧了。”

  “那晚山中还有一个吹笛人。”闻玉提醒道,“昨晚好几个人都同时听见了笛声,总不可能这么多人都在说谎。”

  “不错,但目前所知,吹笛之人似乎并没有理由杀那屠户。”卫嘉玉问,“你还记得那天离开山洞去寻笛声的都有谁?”

  闻玉回忆一番:“纪城,柳又伶,还有那个老和尚。”

  卫嘉玉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那天赶去的山崖上,路过了一片果林?”

  那日闻玉一心留意着笛声从哪个方向传来,倒是并未留意这些,不过他这样说,她也立即想起来那附近确实有一片果林:“确实有一片浆果林,但那……”她话说到一半,福至心灵一般低头朝着对方的鞋尖看去。山中过了一日,众人都没有机会换下身上的衣物,因此即便是卫嘉玉这样喜洁的人,鞋面上也不免沾上了许多泥点,除去那些黄泥之外,他皂靴两旁还有一些深紫色的痕迹。

  纪城离开山洞并不是为了笛声,而是去了同隗和通约定的地点,因此鞋上并无这些污迹,那么剩下的二人之中……

  闻玉已想不起二人鞋面上究竟有没有沾上过浆果汁水的痕迹了,但她忽然想起那日赶到山崖时,林中残留的淡淡檀香气味:“去了山崖的是那个老和尚,杀屠户的是柳又伶?”

  卫嘉玉略带赞许地看她一眼,又听她问:“可他有什么理由要杀屠户?”

  “你还记得那日在林中,屠户提起红袖班上下被人灭口的事情?”

  闻玉闻一知十:“柳又伶前脚被人从戏班赶出来的,后脚戏班就出了事,你怀疑这件事情和他有关?”

  “虽不能断定柳郎君与红袖班出事是否有关,但红袖班出事那日屠户应当是去过戏园的。他身上带着一个绣花的蓝色钱袋,是女子的荷包款式,上面的点翠手艺也是戏班才有的。若是情人送的,应当妥帖保管才是,可那日他在客栈将钱袋取出来时,钱袋上花样的绣线皆有破损,抽绳也被扯坏了。后来我又在林中听他提起红袖班,便猜想那天他或许是去过戏园的,只不过那会儿里面已经出了事,他在官兵赶到之前,听见或者撞见了什么,又悄悄溜了出来,这钱袋也多半也是从哪个尸体手上强拽出来的。”

  闻玉回想起客栈那天,他头脑一热取出钱袋同南宫仰叫板的模样,难怪他一个屠户身上带了这么多银子进山,原来是因为这钱来路不正,他怕官府查到他头上,这才急着携款逃跑。

  柳又伶在戏班待过,恐怕也是那时候认出了那个钱袋,这才找上了他。

  这之后的事情便无从考证了,屠户在林中似是而非的透露出自己了解红袖班出事的原因,或许正是认出了这行人中有人与此事有关,想要再趁机勒索一笔银子,结果没想到敲诈不成,反倒叫自己丢了性命。

  “还有一点说不通,”闻玉皱眉沉思,“要真是姓柳的杀了屠户,那晚坡上拍断了树桩的难不成也是他?”

  柳又伶生得细瘦,实在不像是能一掌拍断一棵粗木的人。

  卫嘉玉倒也十分坦诚,坦言道:“这一点,在下也并未想清楚。”

  等都缙在一旁填完土,折腾了大半夜,距离天亮也不剩几个时辰。

  闻玉一回山神庙就回屋睡觉去了,都缙也困得不行,但等他们回屋才发现屋子里头空荡荡的,柳又伶却已不知去向,他的行李包袱都不在屋里,看样子是趁夜独自下山去了。

  “这……”都缙目瞪口呆,“要不要同其他人说一声?”

  卫嘉玉猜测屠户既死,红袖班一事若当真与柳又伶有关,他此时趁夜下山倒也是意料之中,于是摇摇头,温声道:“不必管他,你去打盆水清洗一下,也早点休息吧。”

  都缙今天去了坟地身上还是一身灰,忙端着水盆出门。屋里又只剩下卫嘉玉一人,桌面上摆着一盘下了一半的棋局。

  南宫易文、纪城、隗和通、柳又伶……这些人出现在此的原因似乎开始渐渐明朗,使人得以窥见背后的一点真貌,但是还有一个人——

  他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这儿?难道当真只是巧合?

  卫嘉玉目光凝聚在一颗棋子上,迟迟无法使其与这棋桌上的任何一个人产生一点关联。过了许久,风中似乎隐隐传来一声叹息,男子终于伸手将棋盘上的那颗棋子丢回了棋盒。

第10章 书生

  闻玉醒时天光已经大亮。她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等想起今天就能下山回家,不由精神一震,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掀开被子起身。

  这会儿庙里格外清净,如同每一次她从城里回来,独自在此留宿的清晨,除了虫鸣鸟啼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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