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恍惚之后,姬玉落猛地挣扎起来,她气急败坏道:“霍显!你敢!”
话音跟着巴掌,一前一后地落下来。
霍显压低身子,才看到她气红的眼,眼里含着点从来没有过的羞耻,她大概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哪怕是楼盼春要罚她打她,也只会动刀动棍。
他稍顿了顿,无情道:“还敢骗我吗?”
他说时手还压在老地方,甚至拇指指腹磨蹭了一下,大有她不老实,就再给一巴掌的意思。
姬玉落瞪他,“你完了。”
霍显要被她气笑了,他几乎可以体会到楼盼春头顶冒烟的滋味儿,老头竟然没被她气死。
他腾出手将姬玉落翻过来,刚一松手,她便挣扎起身,霍显扣着她的肩颈,俯身咬住她的唇。
翻云覆雨地搅弄啃噬,他想咬死姬玉落。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两人都顶着日头在外头热出一身汗,这会儿汗津津地凑在一起,鼻尖摩擦时不知道蹭的都是谁的汗。
分开时,两人剧烈喘-息。
霍显沉沉地盯着她,“你这嘴怎么这么硬?”
姬玉落喘不上气,她觉得她没被霍显咬死,倒是要被他憋死,那个吻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她在这其间体会到了霍显的怒气。
她尽量平复着呼吸:“我——唔!”
霍显没让她说话,惩罚似的继续咬她,他要让姬玉落喘不上气,让她两手无力地拍打他的肩,他也不肯松口,直到胸腔里的气息用尽,两个人吻得心脏都疼了,才稍稍分出一条间隙。
可每当姬玉落要缓过气来时,他又会接着重复,接着让她窒息。
姬玉落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往耳廓滑。
霍显的唇像是长了眼睛,他摸索着泪痕,吻到她耳侧,停住不动。
他浑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姬玉落仰着脖颈,被压住的胸口费力地起伏,眼神涣散,含着一层雾气,甚至看不清床幔上的纹路,她觉得自己要被霍显欺负死了。
身上的人也喘着,温热的呼吸都喷洒在她耳边。
许久之后,呼吸声都平稳下来,姬玉落哑声道:“我有话和你说。”
霍显沉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晚了,不想听了。”
他负气地说:“又骗我。”
姬玉落也不吭声,她在思索应对的法子,刚要张口的时候,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霍显睡着了。
他近来应该是很累,篱阳说他好几日不敢歇,现在这个时间太关联,那些证据也太重要了。
他甚至不敢睡。
姬玉落却想见见他,可越是想,越是见不到。
她摸到霍显侧颈,那里有几道被狼爪抓伤的痕迹,他定是没有好好处理,反复结痂,现在都还没痊愈。
霍显很久没有睡过踏实觉了,这一觉漫长,他梦到了宁王。
宁王生得温文儒雅,他确实与怀瑾太子又那么几分相像之处,霍显第一次见到他时,便明白了内阁那些老臣为何会在承和帝驾崩后,竭力拥戴他。
宁王不是个贪心的人,他对人人趋之若鹜的皇位并没有太大的追求,毕生所愿不过他的妻、他的儿。
他是内阁挑中的君主,也是霍显挑中的人。
就像赵庸打碎了顺安帝曾经在封地的安稳生活一样,霍显也打破了宁王府的安宁,是他把宁王架到了现在这个箭在弦上的位置。
梦里的宁王府硝烟四起,如同七八年前的东宫,浓重的黑雾压顶,大火把王府烧成了废墟,一具具尸体从府里抬出。
就像当年宣平侯掀开白布一样,霍显也掀开了担架上的绢布,看到了无数尸体。
看到了宁王、宁王妃,和他们的一双儿女。
霍显陡然惊醒,暮色已沉,他这觉好睡,竟睡足了四个时辰。
他竟然就这么压着姬玉落睡了四个时辰。
后脑有点紧,姬玉落浅睡了一会儿,醒来后无所事事,又不能叫醒他,于是揪着他的发在编辫子,编完一根又拆掉,重新编。
察觉到他醒来,她仰头道:“手脚都被你压麻了。”
霍显也忘了方才睡着之前还气着,赶忙把她翻过来,让她趴在上面,说:“你怎么不叫醒我。”
姬玉落不肯松那一缕发,仍抓着,撑在他胸膛说:“怕你醒来,又要打我啊。”
这话说得好生可怜,霍显却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又开始了。他冷脸扯了扯唇,“怎么敢,玉落小姐气性多大,拿我的人撒气,拿我的鸟儿撒气,还拿我撒气,嗯?你在气什么?”
姬玉落张了张嘴,埋首下去,下颔顶着他的胸,松开他的发,去碰侧颈间的伤,“霍大人,睡醒了,翻篇了。”
霍显道:“我这儿没翻,梦里都气着。”
“我都不气了。”姬玉落停了下,道:“师兄。”
身下的人也顿了顿,随后姬玉落被托了起来,霍显和她面对面,“你琢磨了半天,就琢磨出这种东西忽悠我。”
姬玉落悬着身子,佯装听不懂,道:“我怎么忽悠你了,你我师出同门,你本就是我师兄,你要不喜欢,我就不叫了。”
霍显紧紧盯着她。
姬玉落最会骗人了,看着一本正经,但她一本正经地说话时才最不能信,那张纯白无瑕的面孔之下,聪明又狡猾。
他扣住她的后颈,“叫,以后日日都叫,不叫我还动手。”
说罢,他就仰头来够姬玉落的唇,谁料姬玉落受惊地往后躲了一下,那无辜的表情有片刻皲裂,即便她很快恢复如常,霍显也捕捉到了。
他愣了愣,随即笑起来,“怎么,原来你也知道怕?”
“……”
姬玉落不玩了,她想从他身上爬起来,霍显轻轻扯了一下她撑着床褥的手,就轻而易举让她跌了回去。
她的手脚是真的麻了。
霍显摁着她的发顶,亲了一下她的唇,安抚似的,一下一下亲着,毕竟也真不能让她对这事留下阴影,须臾后,大手摸到她的臀骨,说:“疼吗?”
姬玉落幽怨地“嗯”了声,埋首在他颈间,想张嘴咬,又怕碰着他的伤,憋了半响也没动静。
两个人就这么抱了会儿,姬玉落才说:“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如若你执意要助宁王登基,他就一定会死,你退一步,尚有活路,而且,未必不是一条明路。”
霍显搭在她背脊上的力道重了几分,惺忪放空的神情渐敛,他起身时顺带把姬玉落也抱了起来,说:“沐浴用饭,吃完你再细说。”
第86
丫鬟应声入内, 备好了热水。
姬玉落走到门帘边上,回头看着霍显,她没说话, 但那眼尾勾起的询问像是试探, 霍显看向她, 道:“你先我后, 别勾我。”
“……”
姬玉落没想勾他,只是湢室里分明有两个浴桶, 隔着道屏风,不必一先一后浪费时间。
闻言也没吭声, 径直挑帘进去。
霍显听着动静, 低头捏了捏鼻梁,待完全清醒过来,就想起了梦里被烧成废墟的宁王府。
他缓缓吐息,起身推开门窗, 让风灌了进来。
盛夏夜的风是凉的, 听着轻盈的水声,心也能渐渐静下来。
霍显看着窗外的梧桐树。
那夜皇上遭难,事发突然, 他确实着急。拼命救皇帝是下意识的举动,因为他尚未做好京都乱掉的准备, 而且,他也没想好宁王的去处。
连钰……谢宿白, 会给宁王府留活路吗,他明知宁王的声望那样大。
但这些时日过去, 大抵是事已至此, 他反而平静下来, 心里有了盘算。
姬玉落换了件干爽的衣裳出来了,霍显没让人再备水,又就着她的水迅速洗了个身。
坐到桌前时,都已经心平气和,没有愤怒,也没有旖旎。
她把目光从檐下半开的白菊上收回来,说:“刘嬷嬷真会打理院子。”
霍显“嗯”了声,“她从来闲不住。”
姬玉落谈回正经事,道:“其实你知道,谢——长孙登基并没有那么糟糕,他恨所有人,也包括赵庸,他不会再重用阉党,阉党在他手里没有活路,这已经比顺安帝时期好太多了。他纵然没有那么好,可也没有那么糟,你担心的只一件事,就是宁王。”
宁王走向帝位的路有一百步,霍显已然将他往前退了五十步,如今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是难办。
进,则是一场血肉模糊的厮杀,一个不慎,宁王也要被冠上反贼的罪名,这是霍显不乐意瞧见的;退,便是旁人的刀下魂,无论是谁都留不得他,连顺安帝那个草包都知道派锦衣卫盯着宁王。
但尽管没有霍显,当年宗亲择帝,险败的宁王就已经注定要悬在刀口上了。
留给他的路似乎只有两条,要么称帝,要么死。
而谢宿白挑起战乱,暗害霍显,种种行迹都让霍显感到不安。
他不能寄希望于谢宿白有可能对宁王高抬贵手。
霍显赌不起,所以他不肯让步。
但,谢宿白的动作提前了。
提前意味着他很有可能会在叛军攻入京都前入主皇宫,那么皇城危急,他便不会置之不理。
而在那之前,他要做三件事。一是令顺安帝合理让位;二则是逼反萧骋;三,自然是说服朝臣。
第一件事谢宿白已然着手,顺安帝命大,但也撑不久,朝廷需要一个新皇帝,至于逼反萧骋更是容易,萧骋本就有异心,兴许都不用人逼,回京的路上就已经反了,这对大雍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内阁要稳住朝廷,将会更迫切地立新皇。
可这每一步对谢宿白来说都不是万无一失。
若是照他之前的计划,瓮中捉鳖,那么他可以坐山观虎斗,待朝廷、霍显和反贼杀个你死我活再出手,可他提前行事,倘若顺利的话,剿灭反贼就是新皇要做的事。
他需要兵,霍显手里有锦衣卫,还有宁王府的兵。
这是一场讲和,也是一场交易。
霍显看向姬玉落,无需她多言,道:“你能保证,他能容得下宁王?”
“我能保证,只要宁王不轻举妄动。”姬玉落在霍显的目光下垂了眼,说:“而且,这只是暂时的,对宁王来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未必没有机会。”
霍显压了下眉梢:“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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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风大,裹着细沙往屋里吹。
朝露吃坏了肚子,正抱腹蹲在树下,南月不知与她说了什么,她仰头龇牙,就要掏剑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