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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裙下臣_分节阅读_第5节
小说作者:梨漾   内容大小:250 KB  下载:美人裙下臣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2-07-01 17:5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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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姜妁迈上轿辇的脚步微顿,转身朝他遥遥轻笑,容涣也跟着启唇笑起来,整个人如同万物复苏,明朗又和煦。

  姜妁也只停了这一下便转身上轿,容涣笑意如初。

  内侍抬着轿辇一路往里走,竟绕过后宫,直往御书房去。

  素律借着晚风吹起的幽帘往外看了一眼,道:“陛下竟还未歇息……”

  姜妁翘着的腿随着轿辇行进轻晃,听罢也只是笑而不语,姜延遇刺,建明帝睡得着才怪。

  姜延虽不是建明帝顶中意的皇子,甚至因他异于常人的喜好有些厌恶,奈何他背靠掌楚大半兵力的镇国将军府,大楚那冗长的边境防线还要靠他们镇守。

  偏镇国将军府阖府上下多于沙场马革裹尸,如今唯有女儿良妃犹在,倘若这沾着镇国将军府血脉的独苗苗,在建明帝眼皮子底下出半丝差错,那背后手握半个虎符的老镇国将军的怒气,即便是贵为帝王的建明帝恐怕也要忌惮三分。

  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可不就是夜不能寐吗。

  真可惜,没能搞死姜延,让这两家表面君臣彻底反目。

  姜妁边想着,轿辇也缓缓停下来,内侍尖锐的嗓音响起。

  “永安公主到——”

  素律率先下车,一手打起门帘,一边小心翼翼的搀姜妁下来。

  见着姜妁,守在御书房门口,身穿靛色四爪蟒纹袍的傅长生朝她遥遥致意。

  姜妁只瞟了他一眼,稍近一些的紫衣内侍围上来,朝她笑得谄媚:“三殿下,陛下在里头等着呢,说是仅要您一人进去。”

  只提了‘陛下’,说明里头只有建明帝一人,虽不是要紧的耳报,姜妁却从来不吝于给乐意向她报信的人一些甜头。

  略一点头,素律便摸出一把金叶子递给那内侍。

  姜妁仰头往里走,路过傅长生时连停顿也无,推开门便要进去,就听他在一旁幽幽道:“三殿下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姜妁一面反问,脚下却不停,唇边的笑意越发盛放,只似乎呢喃了一声。

  傅长生却听的一清二楚,她说:“你且瞧着不就知道了。”

  他渐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一夕之间脱离了掌控。

  姜妁推门进去,素律留在门外与傅长生分立两侧。

  偌大的御书房果真空无一人,唯有高座上面色晦暗不明的建明帝。

  这里没有旁人,姜妁懒得装那副父女情深,极敷衍的朝建明帝行礼,不等他免礼,便兀自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抬手斟了杯茶,饮了一口像是嫌它不够爽口,又弃在一旁,开始摆弄指尖才染好的蔻丹。

  建明帝遥遥望着她的一举一动,父女俩如同博弈般,任谁都不愿先开口。

  “永安,你没什么想跟朕说的吗?”到底是建明帝先低了头。

  极具压迫感的沉音遥遥传来,姜妁却无半点所感,抬头似笑非笑的直视建明帝:“原是父皇召见的,儿臣可什么都不知道,父皇要儿臣说什么?儿臣说与您听?”

  见她装傻,便是再好脾气的人也会有几分愠怒,何况本就暴躁易怒的建明帝。

  他眉眼一横,脸上爬满怒意,震声怒喝:“你何时变得如此冷血残忍,今日能指派下人残害手足,明日是不是也能对朕刀剑相向!”

  比之震怒的建明帝,那头巧笑倩兮的姜妁仿佛局外人一般,甚是无辜的看着他:“父皇为何如此质问,儿臣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建明帝带着满腔怒火的质问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脸色微僵,随后丧气一般垮下肩膀,也不知静默着想了什么,半响后竟缓了语气,问:“是不是你派人去刺杀棣儿?”

  姜妁一哂,满不在乎的摊手:“父皇说是便是吧。”

  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让建明帝再次暴怒,站起身将几案上的奏折全数扫落地,不解气一般又朝着桌腿狠踹了一脚,几案随之震动,发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便是建明帝声嘶力竭的咆哮:“朕已经尽力在弥补你,你还要怎么样!棣儿是你亲弟弟!”

  姜妁像是被建明帝激怒,蓦然站起身,满目悲怆的凝视着他,声声泣血:“儿臣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还没来得及睁开眼便被您亲手杀死了!”

第6章 你母后的坚贞不渝你怎么没学着……

  她的声音微颤,低回哀婉,如泣如诉,建明帝如遭重击一般脚下踉跄,慌忙扶住龙椅才稳住身形,愤怒的气焰被悲痛懊悔浇灭,宽厚的脊背变得佝偻,如同迟暮老人。

  姜妁喘着气坐回椅子上,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因愤怒而控制不住剧烈颤抖的左手,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原以为自己重活一世,再见建明帝时能足够平心静气,没想到仍旧是恨不得想将他千刀万剐。

  她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呼出,随即再睁开眼时,眼眸中的怨恨消失殆尽,彻骨的悲恸取而代之。

  下一瞬便听姜妁冷声道:“儿臣口无遮拦,请父皇降罪。”

  建明帝一怔,他听见了姜妁那似是冷硬的话语中隐忍的泣音。

  这么多年了,他与姜妁每每提起早逝的嫡后以及那无缘得见的孩儿,两人便是剑拔弩张,他以愤怒掩藏愧疚,姜妁便以怨恨相对,任他打骂责罚,姜妁从不示弱半分,两人争执最严重时,失手打翻的烛台烧毁了他从前的寝殿。

  这是第一回 ,建明帝真切的感受到他这个早年丧母,孤苦半生的女儿那如同刺猬竖起的尖刺覆盖下,满目疮痍的心。

  建明帝不自觉的颤着手,扶着椅背缓缓坐下,在高大龙椅的衬托下,他微弯的脊背如同老朽般佝偻,他也不过刚刚四十出头罢了。

  “妁儿,你……莫怪父皇疑你,实在是……你才与棣儿有龃龉,又一反常态在府中闭门谢客……”

  良久,建明帝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

  是了,因盛暑将至,自上回容涣来寻她上学后,太学便开始放旬假,建明帝早早便令礼部筹备今年前往甘泉行宫避暑的事宜。

  为了能与帝王随行,无论皇子公主,还是后妃内侍,无不绞尽脑汁在建明帝跟前露脸,唯有平日里幺蛾子不断的姜妁如同转了性一般,缩在公主府不声不响,加之她与姜延前几日的夺爱之仇人尽皆知,她这般反常是人都觉得可疑,更何况生性多疑的建明帝。

  姜妁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一声:“原来儿臣在气头上时,曾说过要父皇付出代价的话,您真信了!”

  建明帝呼吸微滞,因被洞穿了心思而狼狈反驳道:“你也说是气头上的口不择言,朕并不曾将此话放在心上!”

  姜妁一哂:“您说没有就没有吧,您说儿臣闭门谢客可疑,可不是您要儿臣回府闭门思过吗?儿臣谨遵圣旨还守出个杀人大罪来?”

  建明帝被她一串反问逼得反应不过来,他确实因姜妁与姜延的争执令她闭门思过,却从未想过她当真会乖乖待在公主府,毕竟比之他另外几个公主,姜妁实在是称不上乖巧,甚至本就叛逆桀骜。

  加之她那如同榄罪一般的狠话,建明帝在得知姜延遇刺的第一时间,便毫不犹豫的怀疑上了姜妁。

  建明帝吃吃半响,颇为无措的抬头望向姜妁,见她还坐在原地,不知为何陡然松了口气,嗫嚅道:“朕,朕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开口便要儿臣解释,儿臣不知您所问为何,随后您又质问儿臣是否指使人刺杀姜延,难道在您心里这不是已经将儿臣定罪,认定儿臣便是刺杀姜延的幕后主使吗?”

  姜妁遥遥望着建明帝,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水润的眸中像是蓄满了泪。

  建明帝有一瞬间恍惚,仿佛记忆中那个时常穿着身紫菀色宫装的女子,正双目含泪的站在他面前,声声泣血的质问他为什么不相信自己。

  以及她拖着那一袭被鲜血染得暗沉的菀色跪在雪地里,暗红的血氤氲满地,带着尚幼的姜妁扯着他的龙袍,母女俩一声声不住的哀求他,求他放过那个嚎啕大哭的无辜孩子,那个死在他手里的亲生儿子。

  建明帝茫然的看着记忆中的自己,满脸狠厉的将那一团弱小的温热高高举起,狠掷在地上。

  看着她不顾刚刚生产后身子的破败,在雪地里蹒跚着向那哭声渐弱的襁褓爬去,留下一条刺目的血红,悲恸哀切的哭声响彻冷宫。

  建明帝蓦然回神,近乎恐慌的看向自己双手,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复又张皇抬头,什么泼天大雪,什么血色弥漫,通通消失无踪,唯有穿着菀色衣衫的姜妁仍旧坐在原地,遥遥的望着他。

  “你若好好与朕说话,朕也不会……”建明帝张了张嘴,下意识找借口撇清自己,又道:“你这刚强的性子,半点不像朕,真是随了你母妃,宁折不弯受不得半点冤枉。”

  听他这怀念的语气,姜妁心里阵阵作呕,好不容易酝酿的哀容再也装不下去,垮着冰冷的一张脸,肃声道:“若父皇认为此事是儿臣所为,要杀要剐儿臣绝无二言。”

  “此事当真与你无关?”建明帝有一瞬迟疑,缓声问道。

  姜妁面上的笑容惨淡,反问道:“儿臣若说不是,父皇您可信?”

  建明帝又是一阵恍惚,似是瞧见白菀也在问他。

  “若我说不是,你可信?”

  记忆中的自己极其残忍的将白菀掌掴在地,他不信,不信那个孩子是他的,不信白菀从未背叛自己。

  建明帝痛苦得忍不住闭上眼,双手也颤抖着覆在眼前,过了许久,像是极艰难一般缓缓放开手,望着姜妁咬紧牙关道:“你说不是朕便信。”

  姜妁冷眼看着,心里却无半分波澜,他凭什么坐拥万里江山享美人承欢,而她可怜的母后和那没能睁眼的弟弟要背负屈辱长眠黑暗,他该在无尽痛苦和懊悔的深渊彻底沉沦,被自责和内疚的野兽昼夜撕咬!

  她还未作答,外头突然响起内侍传报。

  “六皇子,与丞相容涣求见。”

  建明帝眉心一皱,神情重归自然,又是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宣。”

  建明帝话音刚落,御书房的殿门便被打开,身着官服的容涣和玉冠玄衣的姜延一同迈步进来。

  姜延先是朝建明帝行了礼,而后才看向姜妁:“见过三皇姐。”

  语气平淡得根本不像在见意图谋杀自己的嫌犯。

  姜妁斜睨着他,姜延与她同岁,比她只小三个月,却足足比她高一个头,又是一身玄衣,衬着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倒显得老成。

  视线落在他吊在胸前的手臂,姜妁才发现,原来他并没有强悍到真能在姜一和姜十的共同夹击下全身而退。

  姜妁略一点头算作应答,随即便转头不再看他。

  建明帝问道:“这么晚了,你们来御书房做什么?”又略不赞同的看着姜延:“你伤得不算轻,怎也不好生歇着?”

  姜延尚未及冠,又未娶亲,便一直不能出宫封王开府。

  “儿臣听闻您召三皇姐入宫,担忧您因儿臣前些日子与三皇姐的争执误解于她,实在辗转反侧,便请了容相与儿臣一道来,替皇姐解释一二,”姜延如是说。

  姜延说话时姜妁一直正大光明的看着,看他用那副冰冷的模样,说出那些狗屁不通的话,眼底里隐藏的敌意可没有半点相信她的样子。

  “哦?”建明帝发出一声疑问:“棣儿如此说,像是知晓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姜延讷然摇头,只否认:“儿臣不知,但皇姐定然不是。”

  姜妁饶有兴趣的睁大眼,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容涣,她进来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容涣不但将姜延请了来,还偷偷给他灌了迷魂汤不成?

  察觉到姜妁的视线,容涣朝她安抚一般启唇轻笑。

  建明帝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姜延这般兄友弟恭的模样让他极其受用,将方才与姜妁对峙的阴郁抛之脑后,朗声笑道:“永安虽行事出格些,却是个心地善良的,何况你二人又是嫡亲的姐弟,朕也相信此事必然与永安无关。”

  说着又转了话头,指着姜妁恨铁不成钢一般道:“永安你也是,你好歹是个姑娘家,清誉何等重要,你动辄出入烟花柳巷不说,还为个下作的玩意儿与你弟弟大闹一场,这像什么话!”

  看着姜妁静默不言,建明帝像是找着出口宣泄心中的不满,一一细数这些年姜妁的离经叛道,零零碎碎将她批判得一文不值。

  “还有你那一屋子面首,趁早散了去,你母后的坚贞不渝你怎么没学着半分?”

  眼见姜妁周身泛起森冷的寒意,容涣和姜延瞧着不对,忙不迭的找借口告退。

  随着御书房的殿门打开又关上,姜妁“噌”的站起身,建明帝一连串的絮絮叨叨戛然而止。

  姜妁看着建明帝,面色冷若冰霜,眼眸中怨恨翻涌:“您当初当众折辱我母后,称她不守妇道浪荡无耻,她的污名至今未能洗刷,她的尸骨依旧没资格迁入皇陵,如今您又口口声声说她坚贞,您是皇帝便可以反复无常吗?”

  “她那般谨言慎行,恪守礼教的人被称为浪荡无耻,那如今儿臣如此放浪形骸,您倒是把儿臣千刀万剐活浸猪笼啊!”

  说罢也不等建明帝作答,决然转身,连告退也不愿与他说,径直摔门而走,徒留他枯坐在龙椅上。

  姜妁挺直了脊梁,双目直视前方,直直往外走,甚至没有与等在御书房门口的容涣多说一句话。

  直到乘上马车,姜妁仍旧肃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双目空洞的盯着前方的车厢,她的脊背上如同背负着戒尺,板正笔挺,双膝并拢,双手规矩的置于其上,裙摆收敛只露出绣鞋微翘的尖头,再淑女不过的坐姿,与她以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软骨头姿态大相径庭。

  她的母亲白菀,未嫁时便是京中最负盛名的贵女,在最艰苦狼狈时,即便零落成泥,也不曾堕半分风骨,行得正坐得直,昂首挺胸无愧于任何人。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素律:“有镜子吗?铜镜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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