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倾轧之下,焉有完卵?
百姓的命在此时比草都贱。
太子三言两语把自己撇的干净,好像一切都是兰太妃的错。殊不知秋仪看的清楚,用百姓斗百姓,让人陷害人,最后冤冤相报只剩下上位者作壁上观。
玩的好一手移花接木,
不是不怨,只是脊背上踏着的那只靴子没有抬起时,秋家张家都是一样的。
齐坞生看到她滑落的那滴泪,心疼地轻轻啄去。
他将刀拿了回来,转而用自己的佩剑轻松利落地了结了太子。他是用剑的好手,快的几乎没有声响亦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横飞。
他说:“杀了这样的人,未免脏了娘娘的手。”
话音未落,从林中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齐坞生警觉起来,侧身看去。
有几个蒙着面的黑衣刺客突然出现,他们的身形过于熟悉,这番打扮只是欲盖弥彰。
秋仪似有所察觉,她尚看不见只能轻声询问:“有人来了?”
齐坞生嗯了一声,安抚地拉着她的手。
他冷静地询问:“事不关她,我们相斗不要伤了无辜的人。”
刺客中为首之人声音低沉,回复道:“陛下恕罪。”
言毕,没有多话提剑便冲了上来。
这便是连秋仪也不会放过的意思,齐坞生知晓却没有慌乱,单手持剑一手抱着秋仪飞身上马。
瞬间传来刀剑兵戈相碰的声音。
年轻的帝王十分骁勇但是顾及着怀中之人的安危,行动间稍有克制。
秋仪被齐坞生牢牢地圈在臂弯中。
她知道此刻凶险并没有乱动,安静地配合着他的动作。
帝王并不恋战,只是想速战速决带着娘娘远离困境。
回身闪避,他刺倒了两个最近的刺客让包围有了缺口,他猛拉缰绳迅速脱身。
身下战马一路飞驰急跃,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看不真切,眼见着似乎已经甩掉了对方。
可突然,熟悉的破空声又一次响起。
秋仪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身后的人松开了缰绳,又一次将她按在怀中。世界安静下来,但是她却好像什么都听见了——男人压抑的闷哼,和箭矢刺穿皮肉的声音。
她皱了下眉,想伸手将眼上蒙着的布条扯下。
但是齐坞生阻止了她,说:“乖,别看这些。”
他肩膀中箭却并没有停下继续朝着山下奔去,朝云行的军队在半山腰处等候。刺客想必是从悬崖背后一路攀爬上来。
山路崎岖不平,箭上不知是否涂了什么东西。
秋仪只觉得齐坞生的呼吸渐渐不再那么平稳,身后远处的树林中亦传来细碎的声音。
她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是暗枭吗?”
齐坞生回答:“曾经是。”
他们如今投靠太子,暗枭密令也无法控制。
秋仪瞬间明白——齐坞生并不知道令牌有两份,太子手中的更为完整。
身后的声音越发逼近,齐坞生圈着她的力气好像也小了很多。
她不顾男人的组织一把扯下眼前的布条,敏锐地看到身后的暗枭已经停止追逐,下马逼近。
电光火石之间,秋仪脱口而出:
“停下!”
齐坞生还有心情开玩笑:“难不成娘娘愿意和儿臣死在一起了?”
她气急,掐了他一下。
看她似乎是认真的,齐坞生瞬间拉住缰绳,在生死关头对她有几近无条件的信任。
秋仪对上了刺客露在外面的眼睛,对方的手指已经搭上了弓弦。
美人做了一场豪赌,
——她猛地撩开自己的衣袖。
细白的手腕上鲜血淋漓,已经愈合一半的伤口歪歪曲曲像狰狞的猛兽。逃亡的三天中,她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忍着剧痛将脑海中的图案一点点刻在了自己的身上。
让被太子毁掉无人能够再次得到暗枭密令与她自己的血肉融为一体。
那些繁复的花纹像藤蔓缠绕在她的肌肤上,有着妖异的美感。
蛊惑着人的视线。
她说:“暗枭密令在此。”
“诸君听令。”
第89章
盛夏,君王已经十日未曾临朝。
京中大臣只知道陛下暑热攻心,许是生了急病。但具体是什么病,这病什么时候好,会不会好,谁都说不明白。
有的人胡乱猜测说齐坞生病倒那日下了大雨,在酷暑中寒凉侵体更是不易好了。
只有勤政殿的宫人知道——君王已经昏迷多日,分明是中了箭毒。
秋翰随手搭理了一下院中妹妹中下的花,他回身望去,清瘦的人影坐在回廊中平静地看向远处。
他时常在想,自己的妹妹沉默时是在看什么呢?
她又是在想着谁?
注意到秋翰的目光,秋仪回过神来微笑:“怎么还不去当值?”
君王病在榻上,手底下做事的人却不能放松。虽然免了早朝,但是各处还在照常运转。
秋翰被发现了也不惊慌,温声说道:“多看看你。”
那日惊魂一刻,妹妹带着受伤昏迷的君王从山中走出。朝云行等人几乎是目眦欲裂地将心思全部扑在了那人身上。妹妹竟然就独自一个人回到了秋家。
可是回来后,她就一直是这样有些沉思的表情。
秋仪知道秋翰在想些什么,也没有点破。反而催促道:“你去国库当值吧,省的人家扣你的俸禄。”
秋翰不在乎地摊手。
“我不讲究吃穿用度,要那么多俸禄做什么?”
他现在也学会了忙里偷闲,不再那么死心眼地连轴转。
秋仪别有深意地看着秋翰因为搭理花草而翻起的袖口,上面一瓣小小的梅花格外眼生。
“成家之后可不能这样想啊……”
清俊的官员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地红了脸,别过头去继续摘着叶子,嘴里还硬气:“不要胡说。”
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妹妹的轻笑声。
他低头去看,原来是心不在焉的时候将枝头的花苞也一并折下来了。
这几乎是明晃晃的不打自招。
他匆匆放下剪子,脸皮薄的已经是挂不住了。原来还能装装兄长威严,如今手上完全没有绽开的花苞几乎是将他的伪装踩在脚下。
他抬手理了领口让官袍端正,作势要出门。
——秋仪扬声又说:“记得把袖口翻过来啊,不然要让人家笑话了。”
男人耳尖已经红到了脖子,步履匆匆间倒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秋仪坐在原地,看着那繁盛的花园。
她面上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收起,眼中却只有无尽的空茫。
风在此刻好像都停下了。
手心中温热滑腻的触感无论洗多少次都不会消失,她指尖缝隙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中干涸的不仅是自己的血,还有齐坞生的。
暗枭停手,但是箭毒已经深入。
她不停地捂住那涌出鲜血的洞穿伤口,可是无济于事。
她不知道是怎么将人又拖上了马,又带着马与他的人汇合。记忆似乎模糊了那些痛苦的部分,但是唯独没有忘记的,徐启夏和宁同河欲言又止的神情。
这十日她谢绝了所有客人,也没有去国库帮忙清点珍品。坐在此处想将那些纠缠在记忆中的千丝万缕理清楚。
「各不亏欠,一别两宽。」
「此生不复相见。」
她为了在太子府将消息传出去而写下那封信时,唯有这句话是发自肺腑。
齐坞生不清楚她昔年种种的不得已,就像她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她不可。既然互相无法信任说服,不如就承认自己是个胆小懦弱的人,只想着永远逃避下去。
手腕处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好,此刻还在渗血。
美人心中烦躁似乎想起身处理,却突然看到了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人。
她的神色一瞬间冰冷下来:“我倒是不知道将军什么时候有了不请自来的习惯。”
秋府不见客。
朝云行翻墙而入不仅是不光彩,甚至算得上小人行径。
她说的委婉,但是明里暗里都是讥讽之意。
朝云行向前走了一步,看到美人警惕的神色只好苦笑,倒是非常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陛下十日未醒……”
“娘娘不如去看看?”
暗枭出手从不会落空,如果不是齐坞生身手了得只怕那国寺的钟声早已经响了九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