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后冷笑:“你这消息倒是灵通,你要哀家如何救你?”
“卖国通敌,你可做得出来,太子都把证据交给陛下了,那日若不是哀家拦着,你还能顺顺利利到今日?”
庆安浑身一僵,短短一年时间,她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明艳,整个人瘦得都有些脱了形,骨节嶙峋的手死死的握紧,她声音透着凄凉:“母后,你这般说我?真是打算冬窗事发后,把女儿贡出去?”
“至于通敌买过,母后这些年做的不够吗?”
“倒是这般说起女儿的不是来了?”
宋太后眼神一戾:“庆安,你给哀家闭嘴。”
“你若不想被贬流放,你就给我乖乖呆在公主府中,哀家还活着,难不成会让你去死?”
庆安长公主垂了眼眸,她沉默许久才幽幽道:“母后说得没错,儿臣的确不该自乱阵脚,来寻母后,儿臣这就回去。”
宋太后本还要说什么,被庆安这么一说,她狐疑看了庆安一样,摁着头痛欲裂的太阳穴,缓缓叹口气:“去吧,回去吧。”
“几张破纸,真相定了你通敌的罪名,妄想。”
庆安踏出长乐宫前,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狐裘披风,她呢喃自语:“几张破纸?”
自嘲一声:“当初母后给母家嫡女定罪的时候,可是连破纸都拿不出来,就给她定了,派人去杀她。”
这话她说的极为小声,加上离得远,被风一吹就散了,并没有穿到宋太后口中。
庆安沿着高高的白玉阶往下走,走到一半的时候,碰到了花鹤玉。
庆安扯了扯唇角:“太子殿下。”
“庆安姑姑,许久不见。”花鹤玉眼眸黑沉,一身清冷无垢白衣,看庆安的眼神带着凉凉冷意。
“我输了。”庆安看着花鹤玉没头没尾吐出三个字。
她脚下步伐不曾停留,头也不回离去。
花鹤玉盯着她的背影,许久朝身后吩咐:“放赵夜清和柳妃进宫。”
“有些事情,是该解决了。”
“是。”西风领命悄无声息退下。
长乐宫,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宋太后听得声音,她疲惫靠在大迎枕子上,以为是庆安不安心去而复返:“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了吗,乖乖回公主府等着,哀家会保下你的。”
“皇祖母可是说胡话?”花鹤玉淡淡声音,隔着屏风传出。
接着是他雪一般清冷无垢的身影。
宋太后却是大惊:“你怎么进来的?”
“自然是走进来的。”花鹤玉勾唇道。
宋太后根本就不相信,因为长乐宫中守卫极严,花鹤玉不可能不通报就进来。
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宋太后榻前:“看了前些日子,慕大将军那一箱子宋掌印的碎肉,当真是吓着皇祖母了。”
“孙儿也没想到皇祖母这般不经吓。”
“孽障,你不在大明宫侍疾,你来作何?”宋太后极力要保持冷静,沉着脸,看花鹤玉的目光不再掩饰,透着深深的厌恶。
花鹤玉也不恼,只是静静站在她榻前慢悠悠道:“孙儿瞧中了一位极好的姑娘,孙儿要皇祖母给孙儿赐婚,皇祖母觉得如何?”
“慕家那二嫁女!你想都别想!不肯能!哀家还是要脸面的!”
“是么?”花鹤玉淡淡勾着唇笑,“皇祖母既然要脸,孙儿不知皇祖母那要命吗?”
“你想干嘛?我可是你嫡亲的主母,你难不成还想杀我?”宋太后道。
“怎么会?孙儿自来孝顺的,怎么会杀您。”
“只是庆安姑姑就不好说了,毕竟宫外乱着,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意外呢?”花鹤玉看着宋太后一字一句威胁。
宋太后不喜花鹤玉,从小就不喜,因为他生了一张和皇后娘娘一般的脸,每每看到花鹤玉,宋太后就会想到皇后死在她面前的恐怖样子。
再加上花鹤玉实在是太聪明,那种聪明令她惧怕,更何况她还暗中杀了他的生母。
只是花鹤玉拿庆安的生命威胁,宋太后冷声道:“你若敢动庆安,哀家就是死,也要那你拼命。”
“清清白白的女子多了去了,你偏偏要娶她?竟还想哀家下旨赐婚,花鹤玉你疯了不成?”
花鹤玉冷笑:“孙儿没疯,疯的是皇祖母。”
“孙儿说了,只要你下旨孙儿放过庆安,你若不愿,孙儿也自有办法,孙儿要皇祖母下旨,不过是想堂堂正正把她迎娶进东宫!。”
第95章
那日花鹤玉在太后宫中停留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离去,后来他同太后说了什么没人知晓,只是那日深夜后,太后的病似乎愈发的严重。
汤药不断,太医宫婢内侍日日打着十二分精神,在长乐宫殿中守着,也未曾让太后的病情舒缓半分。
就连上元节宫宴这日,太后也只是堪堪露了个脸,就因身体不适被宫婢内侍用轿撵送回了长乐宫中静养。
烛火深深,许久不见的帝王看着下头跪着的文武百官和携带的女眷命妇,他浅薄浑浊的目光从众人身上划过,最后不动声色在慕时漪身上顿了顿,才缓缓移开。
慕家主母十多年前就去世了,这会子带着慕家女眷坐在后方的是慕家二夫人崔氏。
崔氏一改往日素净,头面衣裳都往喜庆的打扮,同样慕时漪和慕窈窕二人,也都有精细装扮过的。
只不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和慕家一行人想对而坐的恰巧就是辅国公府方家一行人,方家太夫人丁氏脸色苍白得紧,目光数次落在慕时漪身上又悄悄移开。
倒是那位方家庶出的世子,也就是慕时漪的前夫端得住,全程只是垂眸饮酒,愣是能忍着不把目光落在慕时漪身上。
坐在慕时漪身旁的安乐侯府嫡女,上官云锦悄悄拉了拉慕时漪的衣袖同她咬耳朵道:“时漪,你不在堰都是这一年,她们传言你在外头乞讨,食不果腹,只是我没想到,短短一年不见,你怎么就生得越发的好看了?”
相比一年前的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也不知是不是和花鹤玉私下成婚懂了男女之事的原因,慕时漪如果就如一刻成熟诱人开得极盛的牡丹花。
高贵中透着不可亵渎的勾魂摄魄,那种就是连看一眼都要自愧不如的美,浑身气度越发的高贵不可攀。
不过慕时漪自己却没觉得有何变化,可能是长高了些,衣裳下的身子也更丰满了些。
她掩唇轻笑悄悄拍了上官云锦一下:“也就你会取笑我,这一年不见,云锦你瞧着倒是比之前文雅不少。”
上官云锦一听这话,连连摆手:“你是不知道,这一年多,我日日被母亲拘在家中,连门都没出过几次,不少和学女红,就学琴棋书画,也不知母亲是什么想的,这会子我宁愿她把我嫁出去算了。”
既然上官云锦提到了婚事,慕时漪想着她的年岁,按理说堰都女子想窈窕这般年岁留着,是因为慕家这些年不稳定的原因,也不想把窈窕随意嫁出去。
可像上官云锦这种,如今新年都十八了,也没听个风声,也是奇怪。
然后上官云锦悄悄往隔着前头慕行秋身上看了一眼,咬咬牙道:“我私下问过我母亲的意思,她好像想和你们慕家联姻,可是……”
上官云锦略微纠结:“可是你家哥哥们看着都好凶啊,我也不想去苍梧啊。”
是么?
当即慕时漪留了心思,悄声道:“你若是喜欢我哥哥我家自然愿意,你若是不喜欢,我同家中说下,总归这得看你的意愿。”
两人轻轻说着话,也没管这上元节宫宴有多少双眼睛落在慕时漪身上,但是那些贵女们可不是这般想的。
她们本以为那个曾在大燕国中高不可攀的娇花,经过一眼的蹉跎,不说凄惨,至少得狼狈是不是,但是慕时漪身上不见半分狼狈,一回堰都,就跟着家中长辈参加了上元宫宴。
瞧她身上的穿戴,更是样样精致,许久东西更是她们花钱都不见得能买的到的。
永昌侯府厉家这一年,因和宋家走得进,倒是在朝中一洗之前的颓废,难得今年混进了上元宫宴的名单,厉幼柔作为永昌侯府最得宠的女儿,这宫宴带的自然是她,与她坐在一处的正是宋家嫡幼女宋映冬。
宋映冬这些日来过得可谓是格外的不顺心,宋家从明州卢家接了个表小姐卢青岑在镇国公府小住,却是方方面面都惹得宋映冬不适。
长相比宋映冬美不说,学识才华,还有那耍心机的手段更是处处都压了宋映冬一头,当宋映冬从外头得知这个卢青岑目的是嫁给太子为太子妃时。
她没忍住脾性,狠狠甩了卢青岑一耳光。
也是巧了,这一巴掌刚好被府中说一不二素来严厉的老祖宗看见,她被罚了禁足,就连年都是在黑屋子里过的,还是今日宫宴才被母亲去求着放了出来。
偏偏这宫宴中,宋映冬一眼都看见同上官云锦坐在一起的慕时漪,那张美到活色生香的脸,就像一柄利剑又往她心窝子捅了几下。
宋映冬恨恨盯着慕时漪,却慕时漪却连眼风都没扫向她半分。
灯火摇曳,主位上坐着的帝王在这一日兴致似乎也不高,他草草说了几句祝词,便让人扶着下去休息,这宴会才过半,众人却不敢轻易离去的。
这时候,西风端着一盏子温牛乳悄悄送道慕时漪桌前:“慕姑娘,冬日天寒,殿下让奴才给姑娘备下的。”
西风把话压得极低,除了坐在慕时漪身旁的慕窈窕和上官云锦,到是没人听清西风说了什么。
慕时漪端着温牛乳慢慢喝着,也没表现出半分惊奇,倒是上官云锦瞪大了眼睛:“哪个殿下啊?大皇子还未回堰都,那……”
“时漪,不会是三皇子殿下那个棒槌送的吧?”
“那你还喝?赶紧吐出去,万一是三皇子觉得你太漂亮要毒死你呢?”
“你说什么?”花三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上官云锦身后。
上官云锦听得声音,下意识回头,便看到花三那张幢幢灯火下俊逸的侧脸,偏偏花三此刻龇牙咧嘴,愣是把上官云锦吓了一大跳。
“你……你是谁?”
慕时漪轻咳,拉了拉上官云锦的手,淡淡道:“他还能是谁,不就是花三那个棒槌么?”
“额……”
上官云锦背脊发凉,露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臣女给三殿下请安了。”
花三却是不依不饶:“我也让人端一盏子温牛乳,毒死你算了。”
“西风,你去给她端一碗。”
上官云锦见得碗中还冒着热气,香喷喷的牛乳,她吓得红了眼眶:“我错了,能不喝么?时漪你救一救我。”
她们几人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加上都是压着声音说话的,花正礼那招猫逗狗成天惹是生非的性子,一众贵女都不敢和他眼神对视,就怕他一个不爽要做妖。
所有慕时漪这边并没有惊动多少人,倒是挨着上官云锦坐着的安乐侯夫人眼中带着几分急色。
慕时漪见花正礼越发过分,就伸手轻轻拍了他一下:“好了,别闹了,回去坐着。”
这“啪”的一声轻响,吓得安乐侯夫人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了。
却没想到,花正礼乖得像个闹糖吃的孩子,被慕时漪一训斥就乖乖坐回了上头的位置。
“这这……这?”上官云锦大惊,“你手上握着他谋反的罪证么?他怎么这么乖?”
慕时漪把西风端上来的温牛乳往上官云锦那处轻轻推了推:“喝吧,毒不死你,这雪夜的外头寒气中,别凉了身子。”
她说着,神色自然朝一直站在她身后候着的西风轻声吩咐:“西风,去给慕二姑娘也端一碗,别放蜜,她不喜欢甜口的。”
“是。”西风恭敬且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这位西风小公公素来低调,但是安乐侯夫人记得他好像是太子身旁伺候的小公公,看着不起眼,却是能近身伺候的。
她深深看了慕时漪一眼,然后悄悄松口气笑了,拉着慕时漪的手:“得空了就常来府上玩,云锦不懂事,还需要你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