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子边说边偷瞧自家主子的神色,“那圆脸宫女未免也太坏了,看她长得一副老实相,竟敢说那么大逆不道的话,还敢跟人打架,下手还那么狠,奴婢方才看她对着那宫女胳肢窝掐了一把……”
说到这里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仿佛自己被掐了那么一把也似。
“那地方被掐多疼啊,怪不得那宫女哭成那样!”
小喜子能看见,卫傅自然也看见了。
他虽不知宫里底层宫人的一些阴私事,但看出那圆脸宫女很会打架,腋下那地方不受力又足够隐蔽,是一处让对方吃了亏,但事后又不容易找到伤痕的地方。
而类似这种地方他还知道好几处,都是当初武艺师傅专门教过他的,没想到一个小宫女竟然也会这种下阴手的招式。
殊不知底层宫女太监打架,历来不罕见,多是因口角动手,宫女们打架一般都是小打小闹,也不过几个套路,拽头发扇巴掌抓脸,太监们招数可就多了,各种下阴手。
但由于在宫里,怕被上面知道后会受责罚,真正会打人的都不会给对方留下明面的伤,以防事后被追究。
方才福儿也是被紫绡纠缠烦了,才会使出‘杀手锏’一招致胜。
见主子一直板着脸没吭声,小喜子想了想道:“殿下,要不要奴婢去把这事禀了陈总管?”
卫傅俊眉一挑,瞥了他一眼:“你禀了陈瑾做什么?”
“让陈总管出面管一管,那几个好像是尚宫局这次送来的司寝宫女,却私下吵架还打架……”
卫傅皱起俊眉,露出厌恶的神色:“管她们做什么?女人在一起有不斗的?”
好像没有!
“那那个宫女呢?”小喜子气弱道。
“孤犯得着因一句两句话去对付一个小宫女?”卫傅微抬起下巴,倨傲道。
可他紧握着折扇的手,显然是记上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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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暗中发生的一切,福儿并不知道。
她回去后,就先睡了一觉,起来后见三人都回来了,也没询问最后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次日,三人照旧去小斋,马嬷嬷脸色有些难看,但也没说什么,而是继续昨日未完的讲解。
今日马嬷嬷的讲解十分详细,何止是详细,如果说之前经过马嬷嬷的讲解,几人弄懂了侍寝是什么意思,大概过程是怎么样的,今天讲的更要深入一些,其中还讲了一些取悦男人的手段。
见三人都红着一张脸,紫绡反而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显然之前马嬷嬷几次留她,就是讲这些的。
马嬷嬷不光讲,还拿出了实物。
是一柄角先生。
福儿见过这东西,犹记得那会儿她才十来岁,一次宫中争斗,牵扯出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当初查抄那宫女屋子时,她和几个同龄小宫女钻在人群里看热闹,看到查抄出的箱子被扔在院子里,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其中就有一大一小两柄角先生。
当时她看那东西奇形怪状,不懂那是什么,就偷偷问了陈司膳。
陈司膳脾气好,很少疾言厉色教训人,那次却教训了她几句,事后才遮遮掩掩告诉她那是什么,并说这东西是宫中禁品,万万不可私藏之类。
马嬷嬷拿出的这柄角先生,却比她看到的那两个做工更为精细,似乎也更为逼真,反正看得福儿是心惊肉跳不已。
“你们也别害臊!之前说老身不愿用心教你们,如今老身可是把压箱底都拿出来了。”
马嬷嬷脸上带着淡淡的怨气。
之前福儿就有感昨日她走后,淑月碧玉和紫绡应该是达成共识,她二人不再去告发,紫绡则负责说服马嬷嬷不再藏私,今日马嬷嬷这一番行举,显然印证了她所想。
看来,她也算沾光了。福儿心中暗道。
……
两个时辰后,四个宫女红着脸离开小斋。
这漫长的两个时辰对她们来说,也算颠覆了以前的认知,中间详细难以描述,总之这是马嬷嬷最后一次教她们。
之前福儿就在想,明明马嬷嬷教的东西来来回回就是那些,为何会拖了这么久,此时看来其实一天也就能教全了,之所以会拖这么久,大抵也是存着想私授紫绡的心思。
如今既已被戳穿,马嬷嬷估计也不想再多留,只想赶紧结束差事以免再节外生枝。
果然,她们回到小院没多久,就有人来通知她们,要给她们挪住处了,从这个小院挪到端本宫后面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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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本宫乃太子住处。
所谓东宫,并不是指太子所住的宫殿叫东宫,而是指的整个宫殿群。以当下东宫为例,从东宫正门前星门到位于后面的丽园门,统统属于东宫的范围。
当初福儿她们是从丽园门进来的,她们所住的小院在丽园门附近,而端本宫在整个东宫中轴位置,介于前廷和后廷之间。
东宫虽没有皇宫大,又处在皇宫之中,但大致格局和皇宫差不多,都分前廷和后廷,普通的宫女太监若无必要是不允许去往前廷的。
第二天,四个宫女满心欢喜地收拾了东西,让人领着挪去了端本宫后面的一排庑房中。
还是一人一间屋子,不过这屋子比之前屋子要大一些,里外两间,装饰也要华丽些。
几人本以为来到这里,就要开始自己的差事了,谁知几日过去,一点动静也无。关键此地靠近端本宫,来往的宫人也多,上面吩咐她们无事不要乱走,竟不如在小院自由。
唯一让福儿值得庆幸的是,还是小安子负责帮她们送膳,倒没亏待她的嘴,她也就静静等待上面的处置。
福儿猜她们之所以被放置在这没人理,很大可能是因为太子不喜欢她们这些人。
第7章
不得不说,福儿真相了。
打从卫傅知道宫里给他送了几个司寝宫女来,他就极度排斥这件事。
要说他对这种事没好奇心是假的。他并非元丰帝独子,也非长子,排行为二,因嫡子的身份七岁被封为太子。
大皇子已于去年加冠封王前往藩地,他下面还有四位皇弟,三皇子年纪与他毗邻,比他小一岁,身边早就有人侍候了。四皇子小他两岁,如今也有了三个侍妾。哪怕是五皇弟,今年才十四,也有了司寝宫女。
年轻的少年,哪个不是血气旺盛?
可正值好奇之年,偏偏被管教甚严,极端的管束之下,如今又因要大婚给他送几个司寝宫女。司寝宫女是干什么,卫傅再清楚不过,他生来既是天之骄子,年轻,身份尊贵,文武双全,自然傲气。
一个年轻、傲气的天之骄子,能心甘情愿接受别人的摆布?
还是这种事被安排?
卫傅表面上虽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但身边奴才有意无意好几次提起这件事,他都选择了置若罔闻。
太子殿下不配合,奴才们能怎么办?
‘身负重任’的小喜子,嘴上没急出火泡,他悄悄摸摸从弘仁殿溜出来,出来后对门外一个小太监摇了摇头,而后就回去了。
再度踏进弘仁殿,正想若无其事的回归原位,书案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干什么去了?”
小喜子吓得差点没摔个狗吃屎,忙稳住身子堆着笑道:“奴才出去想帮殿下换盏茶。”
“茶呢?”
本来就没茶啊,小喜子挠着后脑勺干笑:“茶、茶等会就来了。”
卫傅斜了他一眼:“你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出去是做什么。”
偷眼瞧主子脸上没恼色,小喜子觍着脸凑了过去。
“其实陈总管也、也是是为了殿下好。”
卫傅睨他。
小喜子说得结结巴巴:“十月殿下就要大婚了,若是到时候……”
“你赶紧给孤闭嘴,小心孤让人拖你出去打板子!”卫傅羞怒道。
小喜子当即不敢吱声了。
本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小喜子跟在卫傅身边多年,就算摸不清这位爷所有心思,但也能摸个差不离,知道这事急不得,越逼这位爷越逆反,谁知陈总管下午去了趟坤元宫,回来后就来了弘仁殿。
整个弘仁殿一片鸦雀无声,小喜子恨不得把脑袋扎进裤裆里。
卫傅来来回回地踩着步子,手指着下面跪着的陈瑾,显然已经怒到极致。
“你很好,很好你!那孤若是不照你说的,你又如何?”
陈瑾半垂下头,波澜不惊道:“此乃皇后娘娘的命令,殿下……”
‘砰’地一声巨响,却是卫傅一脚踢翻了香炉。
小喜子被吓得一个激灵,抬目就见主子怒气腾腾大步朝陈瑾而去。他腿本就长,三步两步就过去了,小喜子忙扑过去抱住他的腿。
“殿下,主子,使不得,您息怒……”
卫傅一把拽起陈瑾的衣襟,将对方从地上拖了起来,双目几欲喷出火,“孤再说一次,别拿母后来压孤!”
陈瑾被扯得衣襟歪斜,模样狼狈,面容却十分平静。
“殿下乃一国之储君,我大燕国的太子,当喜怒不形于色,从容不迫,方为正途,不该因奴才一时之言,而气得方寸大乱。奴才领了娘娘的命,殿下即将大婚,要为皇家繁衍子嗣,殿下有了子嗣,太子之位方稳固,此乃祖宗家法,殿下……”
卫傅将他揪到面前来,两人几乎眼睛对着眼睛。
“好一个祖宗家法,以前管着孤时,怎么不说祖宗家法了?”
“娘娘也是为了殿下好……”
“好一个也是为了孤好!”
小喜子被吓得痛哭流涕,扑上去抱住卫傅。
“陈总管您快别说了,殿下您息怒……”
卫傅显然已怒到极致,偏偏小喜子整个人都吊在他身上,他挥也挥不开,抓又抓不掉,只能一把扔开陈瑾。
“你们真好,真好!尤其是你,真好!”他气得浑身发抖,点指着陈瑾。
小喜子哭道:“殿下,您息怒,有事好好说,千万别发怒。”
“孤连生气都不能生气了?”他怒道。
“若是传到外面……”
这时,陈瑾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理了理衣衫,又戴好自己的黑纱冠,一通弄罢,他还是那个稳如泰山一丝不苟的东宫总管太监。
“殿下知晓好歹,自然也清楚娘娘用心,该知道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
……
不知何时,陈瑾已经悄无声息地下去了,殿中只剩了卫傅和小喜子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