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不敢反驳太子的意思,只好退下。
等人都走了,柔止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她盯着那一堆被放在案上的画卷,感慨道:“这么多佳丽,我看殿下没来坏我的好事,我却不懂事,来坏了殿下的情怀啊。”
文琢光:“……”
柔止端着茶盏,喝了一口,整理了一下思绪。她从来没这么满腔愤懑过,这会儿见他又不说话,便打算更近一步,搜肠刮肚地寻一些刻薄的话语来刺他。
可最后,她还是忍住了。她只是控诉他:“哥哥,你骗人!你说你最喜欢我了,可你刚才还说你会喜欢别人,这会儿还在这里选妃!”
文琢光道:“你也知道我最喜欢你了么?”
“你教我打球,教我骑马,教我读书写字……”少女固执地问,“还有!你还亲了我!难道这些事情,你都会对旁人做么?”
文琢光注视着她,失笑道:“那不算亲。”
“那怎么能不算?”
她刚要继续理论,话才落地,却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轻。她被人拎着腰提了起来,稳稳当当地放在了身后铺满公文的案上。
公文哗啦啦地落了一地,她手中的茶盏亦是翻到,泼湿了方才被礼部官员留下的秀女画卷。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眼睛睁得很大,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
文琢光俯身下去,额头与她相抵,声音轻似在她耳边呢喃:“……我不会对旁人做。”
她紧张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只觉得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子。他句句呼吸都拂在她耳侧,叫她耳根子一点一点地红起来。
可心里却渐渐地回味过某种隐秘的欣喜。
她眼睫毛微微颤抖,眼眸中似乎带些水意,忽然像鼓起勇气,凑上去,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嘴唇。
文琢光静静地望着她,见少女羞得好像都坐不住,她垂下眼睛,怯生生地问:“那、那这样,对吗?”
他道:“也不对。”
她心下不服,刚要抬头去反驳,却察觉对方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她背后被他修长的手牢牢扣住,躲避不得,只得费劲地仰起头去迎合。
空气中唯有缠绵之声。
文琢光闭着眼,察觉到少女的身躯在怀中微微颤抖……他知道她的惊乱,却不想停下。他揉着柔止的耳垂,愈发将她往自己怀中拉近了些,近乎虔诚地去亲吻他放在心头多年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柔止软软地从桌子上滑下来,她捂着脸,听着文琢光在后头慢条斯理地说:“这样才对。”
柔止:“……”
她扭头就跑了。
第55章 孤的太子妃之位,本来就……
文琢光看着少女仓皇离去的身影,抬手摸了摸唇畔,有些失笑。
她的口脂有一股清甜香气,因着二人方才唇齿交接,那股清香便也留在了他的唇间。
外头观棋听见动静,进来要收拾桌上的东西,却见太子以手抚唇,面上尚且带着微笑,而方才防止公文的案上却是一团遭乱。他心中猜到了事情经过,不敢去看太子,只是低头捡文书。
可旋即,他便发觉了不对……方才礼部所放置的那些秀女画卷,皆被那一盏茶泼湿了,只怕便是拿出去晾干,也很难再看清楚上头的人像。
他不由有些迟疑,回头试探问道:“殿下,这些画卷……”
文琢光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只说:“你寻个无人处,把这些画卷都处理了。”
观棋道:“那礼部那头呢?”
“礼部那头,孤会去说的。”文琢光说着,忽地问,“观棋,你觉得柔止做孤的太子妃怎么样?”
观棋一愣。
不过心思缜密如他,自然猜得出太子的心意,于是便垂首道:“殿下喜爱华姑娘,华姑娘亦是满心满眼都是殿下,二人乃天作之合,只是……”
只是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同意。
皇帝大概率是会同意华柔止嫁给太子的,可是相比之下,华家门楣并不算太高,华柔止的身份颇有些压不住太子妃的位置。哪怕是真的叫她做了太子妃,以皇帝向来喜欢制衡的性子,只怕就还要再赐两个良娣……可华柔止显然是不会接受的。
太子自然也想到了这些。
他方才因着华柔止而微微扬起的笑意很快就淡了一些。
他道:“这些孤都会解决好。”
……
翌日,柔止进学堂的时候,便见许多同窗们都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处说话,一个个面上皆是生着红晕,似乎十分激动。
柔止坐下,前头的乐安便回过头问她:“你怎么还没搞定?”
柔止:“?”
乐安“嘶”了一声,有些替她着急,只是说:“你可知道,皇上叫孙贵妃帮着操持选太子妃的事情?京中的官家未嫁女基本都在参选之列,就在前两天,礼部已经收齐了各人画像了,眼见着这两天就会有结果……”
柔止下意识道:“所以大家都是在期待么?”
“那是自然,”乐安小声说,“太子才貌人品,但凡谁有其中一样,都该为人追捧了,更何况他劝占了?”
柔止一怔。她又想到昨日见得那些画像。
她刚要开口说话,便听边上一阵哄笑,少女们彼此吹嘘着,都说对方肯定是未来太子妃,云云。她的脸色有些微妙,最后便说:“……那看来,殿下确实是很受欢迎。”
乐安恨铁不成钢:“……华柔止,你能不能争气一些?”
“我有争气,”柔止小声说,她想到昨日的事情,面颊又变得粉红,用手抚着面颊,只道,“殿下才不会喜欢旁人呢。”
乐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边上余燕雪也没忍住好奇:“昨天晚上许修明来我院子里吃饭,与我打赌说太子十日之内必定定下与柔止的婚约,我说绝不可能这么快,如今瞧着,难道是我太保守了?”
柔止诧异道:“十日?”
“我也觉得不可能。”余燕雪说,“太子为人温文高雅,总不会是那等急色之徒吧?”
柔止:“……”
她又想到了昨天的那一幕。
他灼热的手指紧紧地按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漫不经心地捧着她的脸,有时候轻轻地抚过她耳廓……大抵男子在这种事情上,天然的就有些无师自通的天赋在,她昨天被亲得腿软,起身的时候看他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她中间几次喘不过气想要挣开,都被他按着腰拽回去。
温文高雅?
柔止笑容僵硬,说:“也许吧。”
这头她心思浮动,那头正在议论太子妃人选的几个少女忽地便对视一眼。
有人坐到了华柔止身边的空位处,笑着同她套近乎说:“华姑娘昨日休息,去何处玩耍了?”
柔止:去找你们想嫁的太子了。
她说:“昨天在家休息,怎么了?”
那少女她并不熟,隐约知道是先前很爱同宁秋露那些人玩的其中一人。宁秋露如今叫一顶轿子抬去做了九皇子的侧妃,而这些她私底下的好姐妹却没有什么同情之意,还经常拿宁秋露的事迹出来嘲笑。
对方见柔止冷淡,倒也不介意,只是还笑吟吟地说下次休沐可以一起上街出玩耍之类的话。
柔止猜到了她的意思,虽然心下有些不舒服,可是既然文琢光说过叫她放心,她自然也相信对方能够处理好这些人。
……而且,昨天在文琢光处那一通胡闹,礼部拿去的画像只怕都被泼花了。
于是面对着突然凑上来套近乎的几人,柔止都悉数用三两句客气的寒暄打发了去。
可她的这番姿态,却惹了有人不悦。
“也不是什么正经公主,”有人便远远地扬声说,“太子殿下不过是感念她家先前的收留之恩,所以平日里多些帮扶罢了,不会有人成天叫太子殿下‘哥哥’,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柔止一怔,回过头去看。
文佩紫看了一眼,提醒柔止道:“那是孙贵妃娘家的侄女,先头被宁秋露迷晕了的那位就是她庶妹。”
昔日小年夜宫宴,孙贵妃有意把自己的侄女给送入东宫,于是特地备好了美人与床榻,偏偏半路被余燕雪截胡,把孙贵妃准备的人给迷晕了,自己躺到了床上。
哪知道最后上榻的也不是太子,而是九皇子!
孙贵妃气了个半死。她原就想把自家庶出的侄女给放到东宫做个良娣,最好连太子妃也是孙家人……
而如今柔止眼前这大言不惭的,就是那位太子妃预备役,孙慧芜。
孙慧芜这人,怎么说呢……走的是孙家一贯的路线。
照着抄。
孙家其实是靠孙贵妃发家,而孙贵妃有个广为人知的身份,便是先皇后的侍女。先皇后名“青筠”,说来也巧,孙贵妃本名“绿竹”。
太子幼年时便极为聪慧,得到过太傅太师们的夸赞,同样,文琢熙四岁的时候,孙贵妃便授意底下人给他造势,说他聪慧更胜当年的太子除此之外,太子镇守边关,打过胜仗,文琢熙便也被并不尚书刘燚带着去平叛……自然,这里托的种种,但凡是知道一些内情的,都不会太过于当真。
而这位孙姑娘就更有趣了。
她着素衣,带玉簪,容貌楚楚,站在华柔止的对面,乍一看,就像个黯淡些的影子。
众人都纷纷传谣说太子喜欢女子身着素淡,所以孙慧芜足足几年没有穿过艳色。柔止则因为在学中,一贯是往低调了打扮的,如今瞧着穿着,二人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在华柔止来京之前,孙慧芜一直被宁秋露死死地压着一头,严格意义上来讲,孙慧芜学的不是华柔止,而是昔日的京城第一美人宁秋露。
如今好不容易把宁秋露给赶走了,她才要松一口气,却又发觉了自己成为太子妃路上的另一劲敌华柔止。
是以孙慧芜神情凝重,精神昂扬似斗鸡,看着华柔止,轻嗤道:“你看我做什么?”
柔止缓缓地眨了眨眼。
就如同男子对女男女之事乃是无师自通,女子争风吃醋的本事也是与生俱来的。
所以就算她一直软绵绵的像个小包子,这会儿,她也十分诚恳地讽刺了回去:“孙姐姐这般优秀,那太子殿下一定很喜欢你罢?一定天天接你进东宫罢?太子妃之位一定非你莫属罢?”
孙慧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听得出来华柔止在嘲讽自己,可她的修养甚至都还没有昔日的宁秋露来得高,这会儿面上便不可抑止地出现了一抹微微的扭曲。
她恨恨地转过了头,不再说话。
乐安“啧”了一声,在边上拱火:“她怎么不说了呀?我还第一次见柔止这样怼人,还没看够呢!”
“县主,你仔细些,”边上余燕雪笑着劝说,“一会儿又同她争起来,程公子知道了又要唠叨你了。”
乐安想想也是这个理,便懒得搭理孙慧芜,而是去问柔止:“都这个地步了,你同太子殿下不订婚是不是说不过去呀?——唉,我同燕雪都有着落了,太子殿下怎么这般温温吞吞。”
柔止却很是信赖他:“他做事情一贯仔细,想来会等到万事俱备再提。”
……
柔止放学后,便一如既往地钻进自家的马车。
可是马车却停了一会儿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