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幸怕卓益忠真拿竹条抽她,忙回话:“我、我去书斋了!”
闻言,卓益忠半信半疑的放下了手中的竹条,卓幸还没松口气,后头卓琦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来了句:“这都辰时了,姐姐去了哪里的书斋,竟然这个时辰还开着?”
卓琦话刚落,那竹条便生生抽在了卓幸手臂上,卓益忠是用了吃奶的力吧,疼的卓幸泪珠子滚了两颗下来。
“女儿家如此不守女德,如今皇上有意于你,你不好好在家中学宫仪,倒学会撒谎了!尽给卓家蒙羞!”
卓益忠气的又说了几句难听话,扔下木条便走了。那木条正砸在卓幸手上,她一个哆嗦,手背上一片淤血块。
卓母也唉声叹气的,随着卓益忠后头走。
卓琦看完热闹,慢悠悠端着叠糕点,一边吃一边朝卓幸道:“哎呀,我阿姐今日可真倒霉,你说你什么时候出府不好,偏是今天。”
卓幸抬头看了她一眼,卓琦毫不掩饰的瞪了回去。
卓幸笑了:“皇上派余公公来给我送赏赐了,妹妹若是喜欢,尽管挑。”
卓琦敛了幸灾乐祸的神色,一脚踩在卓幸裙摆上:“你装什么大度!皇上能看上你,还不是因为你是我爹的女儿!”
卓琦又轻飘飘来了句:“若是卓家养女名声坏了,你说皇上还要吗?”
待人都散了,卓幸自个儿拍了拍衣裙就站起来,毫不介意的看了两眼手上的伤。
卓琦如今就像对牛弹琴,死过一次之后卓幸就已经对卓府养女这个身份没了兴趣,更别说入宫封嫔了,当妃嫔每月月银能有多少啊,还要上下打点,说不准还吃不饱呢。
她这辈子只想赚了银子赶紧跑,跑到富庶的江南地区,好好过她的日子。
只是当卓幸回房打开了余平送来的东西,看到那一支支色泽光亮的簪子,心下一沉,脸都白了。
她闭了眼,心中只有两个字:完蛋!
私卖皇帝的赏赐,那可是大不敬之罪,皇帝此举警告的意味不言而明。
可她今天还不知死活向赫连慎讨要牌匾,赫连慎不治自己一个蔑视皇威的罪名就不错了……
第8章
自从上次卓益忠当着全府人的面对卓幸动了家法之后,卓幸就一直安分守己待在自己的闺房,许久未踏出房门。
这几日她把制作胭脂水粉的古籍翻了个底朝天,这会儿坐在榻上谋划着后头的生意。
既然要做生意,目光就得长远,像上回那般赚个块钱又落个黑心的名声,着实不好。
这头卓幸正为她的生意绞尽脑汁,而另一头,余平站在茶楼包间的窗子旁,不停往外望,对面就是卓幸的脂粉铺子。
他都替卓幸着急啊!怎么这卓姑娘,回回见不上人呢!
眼看皇帝第三杯茶水下肚,余平心中又是一口气,他堆着笑道:“皇上,要不咱回宫吧,您若想见卓姑娘,奴才替您宣了她进宫便是。”
这会儿,余平派出去盯着卓幸的小太监来了。
小太监毕恭毕敬的朝皇帝行了个礼,才说道:“皇上,奴才找卓府的丫鬟打听,说是那卓小姐前几日回府晚了,卓尚书对她动了家法,这几日还禁足呢。”
“家法?”赫连慎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小太监看了余平一眼,又犹豫道:“还听说……卓小姐是在外头会情郎,所以卓尚书才动了手。”
余平看皇帝神色,忙把小太监打发出去伺候,让他好生盯着卓幸。
“皇上?”余平小心翼翼唤了他一声。
赫连慎仍是蹙着眉,良久才道:“你去卓府将卓幸带过来,再叫人备好伤药。”
余平一愣,没想到皇帝听了卓幸会情郎,不但没动怒还如此……余平想到贴心二字,可立马就打消了想法。
皇帝手腕狠,手段硬,哪怕对枕边人都不曾细心相待,就连自己那三个尚在襁褓的亲生儿女也不怎么上心,贴心二字用在他身上,简直让人惶恐。
这回余平来到卓府传皇上口谕,卓母不再是高高兴兴送卓幸出门了,而是在房中唉声叹气。
卓琦往卓母身边一坐,乖巧的给卓母捏了捏肩道:“皇上知道了姐姐不检点,怕是不会再想要姐姐进宫伺候了。”
闻言,卓母又是一声叹。
卓琦接着道:“母亲你放心,明年选秀女儿一定会入选,将来为皇上生几个龙子,我们卓府的门楣,有哥哥和我呢。”
卓母欣慰的拍了拍卓琦的手,心中倒是对卓幸不报希望了。
——
卓幸听说皇上在宫外,心中隐隐有了担心,难道是找她算账的?
还特意出宫找她算账?
思此,卓幸停了脚步,舔着笑对余平道:“余公公啊,皇上今儿怎么出宫了?”
余平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说:“皇上想见谁,我是拦也拦不住,皇上要对谁好,我身为奴才的自然要与主子一条心,皇上要是龙威大怒,那我也……只能提点提点,您说呢卓小姐?”
余平这一番话答不对题,卓幸没听出什么意思,反而抓住了那句“龙威大怒”……
是以,卓姑娘心下已经一片哀戚。
余平又凑近对卓幸道:“伺候圣上要用心,可不能占着皇上一时仁慈就忘了身份,好好儿的,总有你富贵的一天。”
余平以为他对卓幸说的意思是皇帝很喜欢你,你要用心伺候皇帝。
可卓幸理解的意思是,皇帝龙威大怒,我在提点你。
刷的一下,卓幸脸又白了几分。
于是刚到茶间,赫连慎那双眼看过来时,卓幸已经十分自觉的一个扑通跪下了。
余平错愕,朝赫连慎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做啊……
“臣女有罪!”卓幸先发制人,自个儿把罪认了,说不准皇帝还能看在她心诚份上饶了她呢。
赫连慎原坐在窗口,此时一站起来,大半个影子笼罩在卓幸身上。
“何罪之有?”
卓幸悄悄抬了抬头:“臣女私自将皇上的赏赐卖了,乃大不敬之罪,望皇上恕罪……但是!”
卓幸趁着这会儿赫连慎脸色看起来还缓和的样子,忙替自己找了个借口:“那铺子如今也算皇上的铺子,我替皇上经营生意自当要分外上心,可这……开始总有许多地方要打点,为了不让皇上失望,臣女只好卖了那些赏赐,换成钱银经营生意。”
卓幸说的可怜巴巴,就差声泪俱下。
余平在一旁听着都憋的难受,抿了抿唇偷偷笑了,这卓姑娘真是人才,一字一句无不在控诉皇帝欺压之举,还偏生说的这么大义凌然,委屈巴巴的。
卓幸垂着脑袋说完这一大串话,战战兢兢等那位说点什么,可是半响,气氛静的可怕,卓幸也愈发后悔,完了,这回得罪了个彻底……
正当卓幸要豁出去,想着死就死,反正上辈子死的更惨时,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笑。
赫连慎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卓幸,胆子不小。”
卓幸心里咯噔一声。
“既然如此,你对朕一片衷心,不如就留在朕身边当个嫔妃如何?如此伶牙俐齿还会盘算的人,倒是少见。”
卓幸猛地抬了头,不可置信得瞪圆了眼睛,那惶恐慌张以及全身细胞都在拒绝的神色……实在太明显了。
是以,赫连慎的脸色也随之一变,黑了。
“不愿意?”
卓幸咽了口水,眨眨眼,再眨眨眼,然后扯着嘴角笑起来:“要不、要不然,咱们三七分吧,我三,皇上七……?”
赫连慎:“………”
罢了。
卓幸隐约听到皇帝叹了口气,说:“也罢,既然说是替朕经营生意,那这儿便与布庄一样,过几日宫里派一人帮你打理店面,若有事,便去找季良善。”
卓幸好不容易消化了上一段话,这会儿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直愣愣看着赫连慎。
“或者,你更想入宫陪朕?”
卓幸疯狂摇头,一字一句去琢磨皇帝的话,方才他都说了些什么?
余平看了赫连慎的眼色,从兜里掏出一张折成了小方块的纸,示意卓幸打开。
卖、卖身契???
“既然是替朕做营生,那便是朕的仆人,你可有异议?”
当然有啊!卓幸此时心内翻江倒海,合着她重活一世,就真的是换个雇主卖劳动力的?!
卓幸仍扬着嘴角,她憋着!
“那皇上,这契约可有期限?”她好声好气的问。
余平小声提醒道:“卓小姐,上头写着呢。”
果然,卓幸定睛一看,上头确实写着。
写着替赫连慎赚够一万两银子便算约满。
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呢?!
卓幸这回是真委屈了,巴巴的盯着赫连慎,却见那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让余平拿笔墨来。
当着卓幸的面儿,将契约上四六分的四六二字……生生改成了三七。
卓幸心口痛,不想说话,捧着那张强人所难的烫手山芋恭送皇帝。
与此同时,有个自称是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到了卓家,将方才皇帝让备的伤药送上,言明皇帝是看卓小姐受了伤,特意送来。
闻言,卓母脸色变了,卓琦也愣了。
后面几天卓幸发觉,府中气氛略有微妙,卓母对她越发客气起来,前几日还找了大夫给她看伤,说是姑娘家手上留疤不好看。
可是,这已经过了好几天,伤疤都要结痂了……
不过卓幸也没往心里去,这几日她沉浸在卖身的悲痛中,现在缓过神来,觉得是时候让皇帝也为难一下。
于是,御书房内,余平从季良善手中接过一封写满原料的书信,季良善说这是卓幸求皇上准备的,说是这些个东西宫外难寻。
余平随意一瞟,心下一沉,五斤平南洛神花,两斤深海珍珠粉……
这是要了余妃的命啊!
这平南的洛神花稀贵,整个临都也没有种这花的人家,而余妃偏爱洛神,两年前余妃诞下长子,皇帝才赐了她一园洛神花,还请了专人好生照顾着。
可那一园洛神花,如今这个时节,五斤一摘,也便成了光秃秃的花枝,这让余妃怎能割舍?
还有那深海珍珠粉,整个后宫除去按例给各宫妃嫔送去的,剩下几乎全往余妃的洛央宫送,虽说不合规矩,可皇后与皇帝提过一嘴儿,皇帝不管,这事也就由着余妃来了。
如今卓姑娘一开口就是两斤,这怕是大半年后宫都不会再有深海珍珠粉了……
这些余平知道,卓幸自然也是知晓的。她便是听说过宫里最得宠当属余妃,虽说娘家一开始只是个四品官员,可她为皇帝诞下了长皇子和长公主,可是莫大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