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萃将果盘摆好又去整理床榻,忍不住八卦道:“小姐听说了吗?丞相府近日可紧张了,听说是在外置办的产业被皇上封了大半。”
卓幸回过神来,这个她倒是听说过,原本米价上涨她还不知竟是那相府在操作。
自皇帝登基以来,贪污腐败抓的最是严重,朝中偶尔有官员置办家产,可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大米可是老百姓的口粮啊,敢在天子脚下这么干,能不湿鞋嘛。
不过上辈子,卓幸回想一下,并未发生这样的事,而且直到她死前米价都仍一路飙升,也不知这辈子皇帝怎么就想着体察民情了。
粉萃又嘴碎的道了一句:“皇后可要失宠好一阵。”
卓幸轻飘飘抬了眼:“中宫岂是你我可随意议论的。”
粉萃忙低头认错,心中却很是委屈,从前小姐才不会这样责备她,这些日子反而越加生疏了。
忽然门被重重推开,撞在墙上落了一层的墙灰。
卓琦横着眼睛道:“李小姐在大堂,你去伺候吧!”
卓幸顿了一下,这才跟着脚步都带着不高兴的卓琦一同去。
这几日卓琦对卓幸越发不规矩,丝毫没有拿她当长姐看,反而处处使唤,只有在卓家亲人面前才敛了脾性,当起一个娇滴滴的妹妹。
李清尘是皇帝封的郡主,本这些个小姐们都想要巴结她,卓琦当然也想啊,结果李清尘亲自来卓府却是寻卓幸的,她能高兴吗!
不过比前世可好了太多,上一世里卓幸是亏待妹妹的长姐,卓琦对她甩眼色都甩的光明正大,毫不掩饰。
“清尘姐姐,我阿姐来了。”
卓琦随卓幸喊清尘姐姐,喊的十分亲昵,但那句阿姐差点没让卓幸今日的早饭给吐出来。
她偷偷翻了个白眼,笑着迎上李清尘:“清尘姐姐可是有要事?让丫鬟们跑一趟,我去侯府就是了,还劳烦你来。”
李清尘面色略有踌躇,想是有什么难事。她瞥了一眼卓琦,卓琦顿了一下,却也没说要走,还说起了春日新贡的茶水,让丫鬟又去冲了一壶。
李清尘心中叹了口气,怪这个卓家小女不懂事。
她给了个面子品茶,还说道了两句,但终是坐不住,道:“阿幸,可否去你房中一叙?”
这话出来,明摆了嫌卓琦碍事。卓琦面色略僵,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她二人走了。
大堂里,卓琦打翻了自个儿的杯子,恶狠狠的瞪了两眼卓幸。
自幼卓幸便占了她卓家嫡女的身份,甚至别人都以为卓家就她一个女儿!
哪怕现在她回来了,旁人还是笑她一个正牌小姐要与养女同住一园!
而且若是她自幼也养在卓府,那与李清尘交好的肯定是她,卓琦就这么想着,越想越恨卓幸。
从每一次卓幸随卓母去元恩寺看她,每看一次,她的怒意便多一点,累积到今日,真是恨不得将卓幸赶出卓家。
李清尘拉着卓幸的手,似是说不出口,也又着急,连叹了好几口气。
卓幸也不急,慢慢的给她冲了一杯花茶。
“阿幸,这满临都我就与你交好,才想着来找你帮忙。”
卓幸笑着点点头,就见李清尘很是为难的说:“你能不能替我作一幅画,送给皇上的。”
卓幸愣了一下,脑子飞快的转着。如今中宫被冷着,李清尘又是注定要进后宫的女子,若是说时机,此时的时机最好。
皇上爱收藏名画这卓幸也是知道的,所以李清尘想让自己替她作一幅,讨皇上欢心?
卓幸也不知自己琢磨的对不对,就听李清尘又道:“阿幸,旁人都笑你的文采,可谁又敢与你提画技?这事,只有你能够帮我了。”
李清尘自认画技不如卓幸,皇帝又颇爱泼墨画,却恰好卓幸拿手。
她这边心中忐忑,一是怕卓幸不同意失了面子,二是……这事本就失了面子。
没想到卓幸很爽快的点了头,还一点不在意道:“既然是给皇上的,我就作一幅蛟龙冲天,可好?”
李清尘欣然接受,连连点头。
卓幸当然是非常愿意啊,她的脂粉店铺就指着李清尘将来飞黄腾达,能有个好生意呢。
于是卓幸关在屋子里足足两日,这才将这副画转交到李清尘手中,李清尘看了很是欣喜。
都知道卓幸画技了得,可也未料可以画得如此气派。
虽全幅除了黑墨别无它色,可恰好就是这样才将那帝王的威严一丝不露的画了出来。
卓幸瞧李清尘满意,也就放心了。她这幅画倒没花多少时间构思,前几日那副凤凰冲天便给了个极好的借鉴,省得她去琢磨内容。
不过这幅画是要献给皇上的,自然不能像上次那般随意,于是乎这画要比上次精致许多。
李清尘不是其他那些官家小姐,她与皇帝毕竟还有一层血亲在,进宫自然也没那么多桎梏。
于是几天后,她便高高兴兴拿着这画进宫了。
玄清宫内,李清尘自言是最近新作的一幅画,想让皇帝表哥帮忙看看。
李清尘满是期冀的将画铺在桌上,却没见赫连慎脸上有什么惊喜的表情。
余平心一颤,这画看着真眼熟啊,与那日那幅凤凰冲天如出一辙,手法及构图,都如同出自一人之手……
既然他都能看出来,那皇帝还能看不出来。
果然,余平就听皇帝问:“这画是你亲自所作?”
李清尘不知皇帝为何这样问,可也十分不犹豫的就认了:“当然是清尘亲手所作,难道还有她人能作出一样的?”
余平瞥了一眼李清尘,又瞥了一眼赫连慎,再瞥了一眼偏殿的方向,那里头挂着那幅一样的呢。
李清尘满心欢喜的出了宫,皇上将她的画留下。还夸赞她的画的妙,让她有功夫再多作几幅呢。
赫连慎背着手看那幅凤凰冲天,余平便拿着另一幅问道:“皇上,那这幅……”
赫连慎偏头看了一眼:“挂上吧。”
余平忙又将另一幅给挂上,此时龙凤两幅画并立,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一人之手。
第5章
转瞬便到了四月十七,过了昨日殿选的官家小姐都聚集在储秀宫。
余平一边替皇帝更衣一边道:“这时候秀女都应在储秀宫了,有几位大臣之女,太后方才还派人来,提醒皇上要好生看着。”
赫连慎不屑的弯了弯嘴角,只道:“宫外如何?”
他说的宫外,是指那个卓家养女卓幸。这大半个月,皇帝几乎每隔几日就要问一次卓幸的情况,余平便让人看着了。
只皇帝也没说要见那卓小姐,余平一时也摸不清他的想法。
他只管回道:“今日卓小姐去了华烨街的铺子,奴才派的人回来说,卓小姐的铺子已修葺好,估计不多久就要开张了。”
赫连慎笑了笑,悠悠道:“朕最容不得官员私自置办产业,这卓家刚升尚书不久,便也随波逐流了。”
余平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皇帝竟然在说笑,便也笑道:“依奴才看,那卓小姐是个机灵人,卓家小女回府后,府中难免苛待她,置办生意也是为了日后图个安稳吧。”
苛待?闻言,赫连慎转了转扳指。
——
卓琦与一群官家小姐围在一块儿,其中不乏上次去卓府看卓幸笑话的几位。
不过昨日与今日李清尘都没有来,也是,她一个郡主,一入后宫肯定是封贵妃的,怎么可能与她们一块选秀。
都说盛安帝长得俊美无比,却也没几个人见过。
门外一声皇上驾到,引得众人急忙忙去整理着装,一个个拼着劲儿往跟前凑。
卓琦皱着眉头往后退,她倒不是谦让,只今日因为知道要见皇上,卓母特地给她准备了新衣,雍容华贵,全都是用金丝织的,恐怕这整个储秀宫也无人比她还扎眼了,就不信皇帝看不见她!
果然,皇帝第一眼就往她那儿看了,卓琦越发有底气起来,腰杆儿都挺直了。
余平顺着赫连慎的目光看过去,在他耳边低语道:“皇上,那便是卓家小女卓琦。”
众人窃窃私语,也瞧见了那卓琦,不情不愿的让出一条道来容卓琦经过。
管事公公瞧这苗头,忙将卓琦带到皇帝面前:“皇上,这是卓尚书家的女儿,年芳十四。”
赫连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卓琦脸上表情越发娇羞,弱弱的喊了声皇上。
可此时她心中可得意坏了,她便是知道女子一定要打扮的华贵,才能引这九五至尊看上那么一眼。
不过就这么一眼也就够了,这一眼,可保她一生富贵荣华。
卓琦心里正美着呢,不料赫连慎却问那管事公公:“朕记得册子上记的卓家女儿芳龄十五。”
那管事公公一愣,询问的去看余平,余平朝他摇了摇头。
“皇、皇上,卓家是有两个女儿,这个是二小姐。”
周边议论纷纷,本来前段时间卓家养女与卓家小女一事就闹的沸沸扬扬,这会儿还被抬到了皇宫来说,可不让这些官家小姐看笑话了。
卓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那公公说二小姐本也是对的,可听起来,她倒像不如卓幸了!
于是卓琦忙补充道:“回皇上,臣女的姐姐是卓家的养女,怕是不方便来宫里…”
赫连慎转着扳指不说话,气氛一时诡异的很。
管事公公一脑门子的汗,哆嗦着腿求助的看了一眼余平。
余平抿了抿嘴,随后笑道:“皇上,按例不满十六的官家女子都该来参加选秀,卓家长女虽是养女,那也是卓府的女儿。”
赫连慎没说话,余平估摸着他的心思应该是想让卓幸进宫来,于是一边揣测皇帝的心思一边心惊胆战的对管事公公道:“那就让卓家长女也进宫来。”
余平看赫连慎的脸色缓和了些,自个儿也松口气。这皇上打着什么主意,方才在玄清宫他便已经说了卓幸未进宫,此刻还在华烨街呢,当时皇上没说什么,谁料在储秀宫来这么一出。
而此时卓幸正在铺子里整理刚到的一批匣子,是用来装脂粉的。
旁的店铺卖胭脂粉黛,都是用廉价的包装,卓幸就不同了,她找木匠定了五十只木匣子,上面雕刻着芙蓉花,看着就名贵。
虽然里头装的是一样质量的粉黛,可价钱却可以翻个三四倍。
虽说黑是黑了点,但她做的是富贵人家的生意啊。
等她将这五十只木匣都装好之后,天色已暗,她这才匆匆收拾了一下回卓府去,预备着明日开张试试水,要是卖的好,往后她就这么卖了。
粉萃一直在卓府外候着,急的跺脚又叹气,终于看到那头有个人影过来,窜的一下跑过去。
她着急道:“小姐可回来了,小姐去哪儿了啊,宫里来人了说要小姐进宫去,那公公都等了一下午了!”
卓幸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粉萃拉着往里走,一边走她还一边喊着:“夫人,小姐回来了!”
卓母朝公公笑笑,此时她是又自责又费解。这几日府中顾着卓琦,为她备了入选的衣物首饰,却是忘记了卓幸。
但是,卓幸是养女,没人想到要让她也去,怎么皇上就突然问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