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酒水泼在陈媛身上并非她有意,而是她端起酒壶要倒酒时,忽然被撞了下,才导致了现在这种场景。
柳寺卿见爱女额头都冒了冷汗,心中疼惜,不由得上前躬身:
“小女绝非有意,还请公主饶她一回。”
陈媛只觉得他聒噪,但她素来不为难朝中大臣:“柳大人起身吧,是赏是罚,本公主心中有数。”
这就是不许求情的意思了。
柳寺卿张了张口,但对上圣上视线,终究是噤声。
陈媛这才有时间看向柳如棠,轻蹙起细眉:
“本公主记得你,今年狩猎时,在女眷中夺得魁首的柳如棠。”
柳如棠抿唇,被公主记住,而且不是因为父亲的身份,这本该是件骄傲的事情,但如今柳如棠却生不出一点欣喜来。
陈媛轻眯了眯眸子,她说这句话,不过是有意为之。
对长安城中的贵女,陈媛即使不了如指掌,但也都隐隐有个印象。
似认出她是谁,陈媛的语气也缓了下来:“本公主记得你往日行事谨慎,今日怎么这般冒失?”
柳如棠苦笑:
“适才臣女是被人撞了手臂,才会如此,但令公主不堪乃是事实,臣女愿领罚。”
被人撞了?
陈媛视线在柳如棠周围的人群中扫了一圈,是何人?
白若卿低着头,站在霍夫人身旁,她捏紧了手帕,生怕被看出不对劲。
柳如棠是她撞的,但白若卿却并非有意,她刚崴了脚,虽说上了药,但站立时依旧疼痛难忍,适才她不慎歪了歪身子,就撞上了柳如棠。
可如今殿内气氛紧张,白若卿抿紧唇,终究没有站出去。
在桃林时,她似乎就惹了长公主不喜,若这时再站出去,难免会受罚。
一时间看不出有谁不对劲,但衣摆和绣鞋湿透的体验太糟糕,陈媛有些受不了,她撂下一句:
“既是无心,倒也称不上罚不罚,日后仔细些。”
她匆匆被宫人簇拥着离去,陈儋替她善后:
“既然只是一场误会,柳姑娘也起来吧。”
殿内众人松了口气,毕竟以长公主往日的作风,谁都不知道她刚刚会不会借题发挥,所以都绷着一口气。
白若卿也是如此,等陈媛离开后,她才彻底放松下来,她和柳如棠离得近,伸手扶了柳如棠一把,关切了句:“小心些。”
白若卿有心和柳如棠搭话,自然疏忽了周围的环境。
也就没有看见,几步之外,霍余正冷冷地盯着她。
作者有话说:
霍余:我正在看着你,看着你~
第13章
盼秋的动作很快,陈媛刚到后殿时,她已经准备好干净的衣裳和绣鞋等着了。
脱鞋时,陈媛稍顿,她低垂眼睑,视线落在细白的脚踝上,又想起在大殿时,霍余不顾场合就蹲下替她擦鞋的场景。
陈媛抿唇,委实有些搞不懂了。
这些世家子弟不都是极为看重脸面吗?似乎让他们低个头就如同折辱他们一样。
这霍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她想不明白,就只好将霍余的不对劲抛在脑后。
宫人打了水来,陈媛擦了番身子,才觉得舒爽许多,她以手托腮,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
盼秋看在眼中,低声询问:
“公主是不是在为霍大人苦恼?”
陈媛仿佛被猜中心思般,颇为恼怒:“我有什么好苦恼的?!”
“他自己蹲下来要给我擦鞋,又不是我逼的!”
话落,陈媛就抿紧了唇瓣,脸色稍许难堪下来。
适才的她就好像在无力辩解一样。
等陈媛回到太和殿时,才察觉众人若有似无朝她和霍余打量过来的微妙视线,让陈媛颇为烦躁。
但陈媛表面却很是平静,甚至她还抬头看回去,但凡接触到她视线的,都立刻垂头喝酒或和偏头和身边人说谈。
陈媛心中轻呵,真当谁都能看她笑话?
不过这次的万寿节让陈媛甚不自在,等宴会散后,陈媛一改往日会在皇宫留宿的习惯,早早就出了宫。
往年,她都会在宫中陪同陈儋用晚膳,亲自替陈儋庆生后,待翌日再离宫。
但陈媛万万没有想到,等她刚到府邸,还未到一个时辰,徐蚙一就进来禀告:
“公主,霍大人在外求见。”
陈媛蹭得从软榻上起身,瞪圆眸子:“他来做什么?!”
徐蚙一摇头,表示不知。
陈媛拧起细眉,小声嘀咕:
“他还真赖上了我不成……”
不等徐蚙一听清,陈媛就颔首:“让他进来。”
霍余明显回府重新换了身衣裳,湖蓝色的花样绣纹长袍将他冷肃的脸庞衬出一分清隽来,他进来,就躬身行礼,腰弯得很低。
陈媛眸色轻闪。
陈媛有时会想,霍余管束她,这么令人厌烦,为何她还从来对霍余不会生出不喜?
现在陈媛方才有了答案。
明明在太和殿时,陈媛是轻恼霍余的。
但霍余好像很清楚这一点,出了皇宫,就立刻来给她赔罪。
没错,的确是赔罪。
霍余很清楚她喜欢什么,所以,哪怕他平日喜欢一身玄色长袍,来见她时也要特意换身衣裳,恰到好处地挠到她的心痒处,然后毕恭毕敬地让陈媛没有了一丝火气。
陈媛捻了捻手帕,她在想,她何时在霍余面前泄露了那么多喜好?
但百思不得其解,她很确定,在霍余凑上来之前,她和霍余并无交情。
霍余仿佛天生就会讨她欢心般。
不然他做的那些事,换到另一个人身上,恐怕早就折腾得没了半条命。
陈媛低敛眼睑,轻哼了声:
“你来干嘛?”
说话的同时,陈媛朝盼秋轻颔首,不消须臾,寝殿内就剩下了她和霍余二人。
似乎在传递什么信号。
霍余垂下头,只觉得心中一颤。
前世就是如此,她想让他主动亲近她时,就会将所有奴才都退下。
好似怕他觉得难堪,在替他做遮掩般,哪怕后来霍余心甘情愿亲近她,陈媛也依旧没改过这个习惯,让霍余轻而易举地心动。
陈媛就见霍余动了,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坐到了她旁边,敛眸不语地剥了颗葡萄亲自喂她,动作自然地似乎做过千万遍一样。
陈媛些许茫然。
霍余抬起头,眼神平静中似乎还透着困惑,像是在不解她为何不动。
陈媛捏了捏手心,她有些没好气地想,他怎么好意思困惑的?
他们二人之间,不对劲的那个人应该是霍余吧?
为什么他做这种容易令人遐想的伺候举动,都不会觉得难为情?
陈媛颇为纳闷地含下葡萄,等她要找东西吐籽时,霍余已经将手伸到她跟前了。
陈媛一顿,才将葡萄籽吐出。
霍余还要再剥,陈媛立刻阻止了他:“等一下!”
霍余顿了顿,不解:
“公主不爱吃葡萄吗?”
他记得葡萄和荔枝都是陈媛常备在府中的水果,霍余拧眉暗想,难道这个时候的陈媛还不喜欢葡萄?
陈媛哑声。
这和葡萄有何关系?
她没好气地白了霍余一眼:“你还未回答我,你来做什么?”
霍余一顿,将手擦净,头也不抬地说:
“赔罪。”
陈媛看着他的动作,刹那间忽然有些了然霍余口中的赔罪是何意思。
陈媛轻扯唇角,浑身的不自在顿时褪去,她落下视线,不紧不慢地说:
“在殿中,霍大人也是一片好心,岂用赔罪?”
霍余板平了唇,他些许茫然。
陈媛不高兴了,不然不会叫他霍大人。
他又做错了什么?
霍余垂头,掩住眼中的沮丧和委屈。
他觉得这一世的陈媛好难伺候,明明前世都是她故意这般折腾他,如今被他拿来讨好她,她居然还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