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星皱眉,他伸出拇指卡在林星雪的唇齿间,四指强硬地抬起她的下巴,逼得她抬头看他。
他微眯凤眸,眼里这下是实打实的威胁:“小哑巴,你是嫌这口牙齿太碍事了?”
林星雪刚刚消下的气又腾得升起来,她狠狠咬住沈寒星的拇指,反抗他的不讲理。
她才不是小哑巴,不准这么喊她。
沈寒星轻嘶一声,没想到少女今日这么倔,怎么都不肯服输。
他欲将手指缩回来,忽然哗啦一声,刺眼的光芒洒进来。
落枝豁然掀开床幔,顺着明亮的光线清楚地看到床上的情形。
沈寒星坐在床上,林星雪靠他靠得极近,领口的衣襟松散,露出锁骨,锁骨之上,暧昧的齿痕若隐若现。
林星雪微张檀口,咬住沈寒星的拇指,沈寒星则抬起她的下巴,似乎乐得看她玩闹。
落枝想起之前不小心听到大丫鬟红着脸讨论的那些话。
一瞬间,她觉得她悟了。
将军年轻气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落枝默默放下床幔,用极快的速度退出内室。
床榻间再次变得昏暗起来。
林星雪意识到有些不对,她极快地松开唇齿,拨开沈寒星的手,老老实实退到里侧,只露出一双眼睛瞧着沈寒星,像是警惕狩猎者的兔子。
沈寒星深呼吸几下,懒得再同她闹,沉声朝外面喊:“落枝,滚进来。”
落枝正在外面劝哥哥落言不要进去打搅将军和夫人,被那么一吼,心跳得老高。
落言轻叹一声,无奈摇头。
他就知道,将军和夫人哪来的情蜜绵绵。
如今夫人在内室,他不好随意进出,所以才让落枝去服侍。但这个傻丫头做事莽撞,今日怕是会被罚。
落枝胆战心惊地进屋,接着垂头丧气地出来,欲哭无泪地看向落言:“哥哥,将军罚我抄经书,十遍。”
她伸出十根手指,只觉得未来几天暗无天日。她最怕抄书,罚她干活都不要紧。
落言宽慰地摸了摸她的头:“不怕,很快就抄完了。”
他笑得和颜悦色,看起来一点不像安慰人的样子,落枝愤愤然拍开他的手。
这厢落枝不得老哥同情,那边林星雪也陷入危机之中——分床睡的危机。
沈寒星坐在轮椅上,指挥着丫鬟将被褥抱到贵妃榻上,他指着红木贵妃榻,慢悠悠地道:“以后,你睡那儿。”
林星雪不敢置信地看他,她没想到沈寒星会小气到这种地步。
因为她咬了他,如今就要跟她分床睡。
可是哪有新婚夫妻分床睡的道理,他们才成婚第二日啊……
林星雪委屈地看着沈寒星,沈寒星支着下颌反问:“怎么,你还想霸占我的床不成?”
他神态轻松,乐得看她炸毛却毫无办法的样子。
林星雪不甘心地上前,她卷起被褥,想要把被褥重新放回去。丫鬟站在一旁,不知该不该帮忙。
沈寒星也不拦着她:“让她搬,她搬回去你们再搬回来,什么时候消停了什么时候吃早膳。”
他也不嫌无聊,看着林星雪绕过屏风将被褥放回去,然后丫鬟们再搬回来铺好。
一个来回下来,林星雪意识到沈寒星是打算动真格了。
她看也不看沈寒星,接过丫鬟手中的被子自己铺床,用倔强的背影告诉某人:睡就睡,谁怕谁。
小兔子再乖顺,也是有脾气的。
沈寒星看着她熟练铺床的动作,眸光微动,莫名想起昨日梧桐说的那些话。
他之前以为少女娇气,可似乎并不是这样。
她会沦落到因为没有钱买炭火而手脚冻出冻疮的境地,会做油泼面,还做得很好吃,如今还会铺床。
似乎哪怕没有人服侍,她也可以一个人生活。
她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娇小姐。
又或者,她只是在演戏,博得他的同情。
林星雪铺好床,回头的时候沈寒星已经不在。
她有些失落地坐到贵妃榻上,摸着腰间的玉兰荷包,又忍不住想起初见少年的模样。可是他和她想象中的模样真的不一样,比她想象中的气人还会欺负人。
不过这样的他也要话本子那些冰冷无情的形象鲜活许多。
林星雪并不知道,在她到来之前,她的天神少年其实和话本子中的样子无甚差别。又或许,只有她认为有差别,只有她那么胆大。
“夫人。”梧桐轻声走进来,打断林星雪的思绪。她的面色不大好,似乎遇到什么为难事。
林星雪疑惑地看向她,很快听见她说:“夫人,康嬷嬷和安苓想要见您。”
康嬷嬷和安苓,韩氏安排的人。
第12章 土豆旁人都有,他没有
不消半刻,沈寒星和林星雪分床而睡的消息传遍侯府。最先得到消息的是住在东跨院前院下人房的康嬷嬷和安苓。
她们都是韩氏安排给林星雪的随嫁仆役,康嬷嬷是林府的老人,平日自恃劳苦功高,近些年行事愈发无端。
韩氏将她安排给林星雪,本就是为了拿捏林星雪这个庶女。康嬷嬷明白自己的作用,也不甘心苦等在前院。
“你且放心,今日我和你必然能进内院伺候。她成婚才第二日便遭厌弃,必也急着寻求我们的帮助。”康嬷嬷坐在主位的椅子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宽慰安苓。
站在一旁的青衣姑娘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生怕瓜子壳上的口水沾染到自己身上,她掩饰住眼里的鄙夷,温声道:“嬷嬷,夫人许是快来了,您要不先起来?”
“起来,我凭什么起来?你看在林府时她敢给我脸色使吗?”康嬷嬷呸地一声吐出瓜子壳,“一个庶女而已,还不是随我拿捏。”
康嬷嬷说话越发肆意,而屋外窗下,梧桐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还是忍住了训斥的话。
林星雪面色平静地听完康嬷嬷无礼的话。
以前在林府时,更冒犯唐突的话她都听过,如今这样的三言两语,已经激不起她心中的波澜。
林星雪缓步上前,梧桐亦收起愤然的表情。
屋内,安苓听见脚步声渐近,扯了扯康嬷嬷的袖子,示意人来了。康嬷嬷却不理,她慢悠悠吐出最后一个瓜子壳。等到林星雪和梧桐进来,她才刚刚起身,理了理衣袖。
倒是安苓,态度很是恭敬。
“奴婢见过夫人。”安苓朝林星雪行完礼,又去倒了杯热茶放在主位的桌上,才退立到一旁。
康嬷嬷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不懂她为何要如此乖顺。
林星雪缓步行至主位,地上散落着许多瓜子壳,而康嬷嬷仍未向她行礼。她也不急,拿起茶盏微微晃动,将那层茶沫拨开,轻抿一口。
她今日穿着一身绯红色的衣裙,艳丽的深红色衬得她肌肤更加雪润莹白,发间珠钗微摇,姿态端庄挺立。
康嬷嬷瞧着她,一瞬间觉得从前那个人微言轻的小庶女变了个模样,再也不是她随意能欺辱的。
“夫人。”康嬷嬷没有行礼,直接称呼。
林星雪闻言像是才察觉她一般,抬头看她,对着她轻轻一笑,如在林府时那般。
康嬷嬷瞬间将刚刚那个荒唐的想法压下去,她轻咳一声,继续道:“听说今日将军要和夫人分床睡,此事可当真?”
这般询问,犹如质问。
林星雪的面色变得难看些许,她抿唇低头,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康嬷嬷见她这般形态,反倒更加笃定他们夫妻感情不和,她上前几步,作出一副长辈宽慰小辈的模样:“我是看着夫人长大的,如今陪着夫人进这侯府,自然盼着夫人好。只是如今我和安苓皆在前院,想帮夫人也无从帮忙,每日也是难安。”
难安到日日嗑瓜子?
康嬷嬷睁眼说瞎话,林星雪也不戳穿,她看向康嬷嬷,目露感激。
梧桐适时开口:“嬷嬷你是不知,如今夫人在院中也是孤立无援,原本以为嬷嬷和安苓姑娘不愿帮忙,才不敢开口……”
“愿意愿意,如何不愿意?”康嬷嬷激动地站起来,“夫人的意思是要我们进内院伺候?”
林星雪点头:嗯。
她起身走到康嬷嬷身边,握住康嬷嬷的手,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塞到康嬷嬷手中。
康嬷嬷目光噔地一亮:“这是……”
“这是夫人库房的钥匙,从林府带过来的嫁妆都存放在库房中。夫人不会管账,又怕旁人惦记。嬷嬷是府中老人,想必能帮上夫人。”梧桐低声道。
如今夫妻二人分床而睡,东跨院的人又不能轻易相信,所以她们主仆二人才会来寻林府的人帮忙。
康嬷嬷自觉猜准了林星雪的心思,欣然接过钥匙,面上笑容真诚许多:“夫人且放心,老奴一定会好好保管。”
得了好处,康嬷嬷说话也恭敬许多,早忘了先前答应安苓的事。
安苓见这老东西已经完全遗忘她,深吸一口气,面上仍是服顺的样子。
——
梧桐办事很快,正午前将康嬷嬷和安苓安排进内院。
康嬷嬷主要负责保管嫁妆,看守小库房,轻松自在;安苓则作为洒扫奴婢,并不近身伺候。
如今院中所有人都觉得林星雪新婚第二日就受冷落,看向她的目光有同情亦有幸灾乐祸。
林星雪倒是不在意那些目光,等到午后还颇有心情地钻进小厨房。
她一进厨房,就看见落枝在一堆调料前分外艰难地辨认着,头上两个花苞都被抓得有些松散。
落枝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林星雪,神情立刻变得紧张起来。她背靠着案板,脸上写着心虚两个字:“夫人,你怎么来了?”
林星雪以为她在吃馒头,一边向前走一边掏出袖中的纸条。
等到走近,她才看见案板上放着一个小碗,小碗里黑乎乎也不知装着什么,另一边的大碗里还装着已经坨掉的面条。
落枝见没挡住,分外沮丧地让到一边,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发:“我太笨了,本来想做一碗面给夫人吃的,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昨日的步骤。”
煮面给她吃?
林星雪不解地看向落枝,她以为那碗失败的面是落枝煮给自己的。
“我,我怕你难过,”落枝支支吾吾道,她也听说分床睡的事了,怕林星雪伤心,所以才想捣鼓出昨日的辣子面,“可是我太笨了,一碗面也做不出来。”
小丫头看起来比本该难过的林星雪还要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