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盼仔细看了看兄长,哥哥正在一旁切葱,切好了放进碗里,等大夫姐姐一开口,便迅速将碗递过去。
他不懂为何胡爷爷说哥哥像小夫郎,糊里糊涂点头:“嗯嗯。”
阿盼其实是个小馋猫,不然也不会一吃糖就肯喝药了,他只想着面条什么时候能煮好,肚子里的馋虫要忍不住啦。
陶青将面条捞出来,又将汤盛进碗里。
绿的葱白的面,加上一点油花,面汤清澈见底,极其好看。那味道弥漫在灶房,一嗅就嗅到满满的鲜香,勾起了人的食欲。
陶青挑起一点面,将筷子的方向转到周福临那边:“尝尝,这面也有周公子的功劳,不妨品鉴一番?”
周福临也没矫情,夹了一筷子细面到小碗中,又放进嘴里,果然齿颊留香,鲜美异常。
这不仅是面好,也是因陶青的手艺好。
他眉梢一挑:“陶大夫经常下厨?您不是说都是在巷子外头吃?”
“一个人吃多无趣。”
陶青继续给众人盛面,回道:“我比较喜欢给别人做饭,看到他人因食物而舒展神情,愉悦的模样。”
“原来如此,可惜我天生不大会做饭,无法体会您的心情。”周福临端着碗,漫不经心道。
这人做饭还挺好吃的,连他也险些将夸赞脱口而出,阿盼就更喜欢了。
但是要让他公然对陶青说出夸赞,周福临总觉得不自在。
不会做饭有何关系,咱俩刚好互补么。
这想法陶青是不敢说的,只淡然一笑,招呼阿盼和胡大爷。
“陶大夫这手功夫绝了,是个会疼人的,以后谁跟了你,那可是有福气。”
胡大爷特捧场,还问吃得正欢的阿盼:“是吧?你哥就爱钻牛角尖,我每回提婚事,他便说什么不会伺候人,再也不想嫁。那找个能干的妻主不就行了。”
这话也不知是对阿盼,还是对周福临与陶青说的。
陶青用余光看到周福临蹙眉不语,将这话题翻过去,聊起养鸡养羊的事。
这胡大爷怕是摸到了自己的心思,在帮忙撮合呢。
但陶青向来做事稳当,哪怕是对心仪的男子,追求也是循序渐进的。
当初第一次见周福临,陶青就被吸引了,发现对周福临动心后,首先要做的,不应是表达爱意。
而是让对方也喜欢上自己。
像周福临这般,多次相看人家却总是失望,时不时遇到混混和媒公纠缠的,更是不能急切。
难不成她追求,周福临就必须得同意么?多大脸?
她这些年独自长大,走南闯北,遇到过不少美人儿,其中也有愿意跟她走的。
但那会儿年轻气盛,因着爹娘给的阴影,陶青并未有成婚的打算。
直到她报完了仇,回到皇城,爹爹改嫁多年,亲兄长都有女儿了,不耐烦兄长四处寻她,躲到了柳巷。
遇到周福临,陶青头一次想要安顿下来。
她喝了一口汤,告诉自己,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
陶青:说着来日方长,心里还是急的,夫郎得早点追到手啊,觊觎他的可不少。
胡大爷:早看出你这丫头爱装了。
第八章 糖葫芦
暴雨后,暖融的太阳爬了出来,整个皇城春光明媚。
正值赶集日,陶青来到皇城有名的集市街,打算找第二家合作的药铺。
之前那家其实合作得挺融洽,但毕竟是在柳巷附近,是个小铺子,许多珍贵药材都无法买到。
集市街其实不只是一条街,它是好几条街道的总称,十分热闹。
正转悠呢,旁边的吆喝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块圈出来的地,两旁都蹲着衣着朴素的人,他们的摊子上摆放了许多东西,陶青还看到附近有两个衙卫。
“这些人是?”她这会儿在药材铺摆出来的摊子前,便问看守摊子的女子。
女子见她鉴别药材的手法娴熟,认定这也是个同行,热心告诉她:
“是城外的人。这不是下暴雨嘛,都是靠天吃饭的,地里的东西被水淹了,没剩多少,得赶紧到城里卖掉。这可是上头的大人们允了的,特意给了地盘进行买卖。”
皇城的百姓一切安好,没想到城外竟是遭了殃。
陶青隐隐觉得这事还没完,今年的雨下得太频繁了。
出于恻隐之心,她也到那边买了点东西,走到另一条街时,一眼就望见了某个人。
是周福临。
当心中有挂念的人时,无论灯火阑珊,还是暗不见光,上天总会指引自己去寻他。
上回在胡大爷家用完饭后,周福临似乎想起了往事,沉默着收拾碗筷。
陶青也跟着收拾,被他拦住,明着说不好再扰她的清静,暗着下了逐客令。
或许他也从胡大爷的话里品出了什么。
陶青心知周福临这是想同她保持距离的意思,微微失落,不再多言,淡笑着离开,此后病人骤然增多,便只去看过阿盼一回。
今日能在街上相遇,她心中欣喜,抬脚朝他走。
走近了才发现还有个金四儿。
金四儿还是那副流里流气的打扮,不知从哪儿得来的鹅黄色衫子,衣襟未合拢,里头也穿得单薄,薄得几乎透明,能看到她鼓起的胸。
她站没站样,头发披散凌乱,嘴里叼着细杆的草烟,瘦削的脸神情萎靡,拦着周福临不让走,硬是要往他怀里塞花儿。
陶青眼神微冷。
她的确听说,金四儿在被砸破头后继续找周福临,但每次都没见着。
金家夫郎天天在邻里间宣扬给女儿说亲的事,一旦有人提周福临,他便破口大骂:“我女儿会上赶着追求一个不知廉耻的寡夫,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听说金家已经给金四儿相看了一个老家的小子,陶青还以为对方死心了。
原来还在纠缠不休?
……
今年当真不顺。小弟生病、房屋被吹垮,如今出个门都能被混混缠上。
周福临已经在这里跟金四儿耗了许久。
这厮忽然变得更加不要脸皮,他刺了无数句话,对方也不气,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让人起鸡皮疙瘩。
这里是街上,他不想闹出大动静,到时万一被柳巷的人听见,又得流言四起。
“你不是正在和老家那边来的人相看?”
周福临白她一眼:“别以为我嫁过人,就能被随意逗弄,不怕我到你家大门口,把你死皮赖脸的事告诉大伙儿?”
金四儿舔舔干裂的嘴唇:“你吃醋了?我爹娘你不用管,他们最疼我,到最后还是会顺着我的。”
“吃醋?”
周福临好笑地看着她,“你发羊癫了吧。”
说来说去,这人就是不走。
周福临开始四处张望,如今只能叫衙卫了。
衙卫没见着,倒是迎面而来一位白衣女子,周福临蓦地一喜。
他比以往要热情:“陶大夫也来买东西么。”
“是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陶青脸上带着诧异,看着金四儿:“金小姐,方才我出来时,好似看见您父亲,正带着一位公子寻您呢。”
金四儿的目光撞进陶青眼里,看到那抹冷意,面色一僵,不知为何有些发怵。
“要、要你管?”她挺起胸膛沉声道。
常年和各种人混在一起,金四儿还算有一丝眼力,她知道,有的大夫能医人也能杀人,这陶大夫看似普通,实则邪门得很。
金四儿“哼”了一声,慢慢往后退,声音怪声怪气:“陶大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
你也跟我一样,对这人抱有不轨的心思。
陶青像是明白了,摇摇头:“我和你不同。”
到底怎么个不同法儿,自己琢磨吧,她还要逛街呢。
陶青转身要走,走出几步停下,扭头看周福临。
后者会意,忙跟上去,紧紧跟着。
金四儿就站在那儿没动,凝视那两人的背影。
她好气,这个什么陶青,竟然敢跟她抢人。
那寡夫更让人生气,亦步亦趋跟着陶青。平时对自己冷冰冰,凶巴巴,说话毒辣,行动狠厉,对其他人也很难有好脸色。
如今在陶青身边,就像对方的小夫郎一般。
气死她了!
“给我等着……”金四儿喃喃道,她不会让这人好过的。
……
陶青问了几家药铺,都没有自己要的那几味药,据掌柜说是她运气不好,这些药材都被贵客买走了。
究竟有没有被买走,陶青不清楚,但她知道倘若那些“贵客”要买,她是无法与其争抢的,皇城有权势的人太多,而自己只是平民。
她道了谢,从药铺出来,周福临冷哼道:“这些人,惯会看菜下碟。”
“人之常情罢了。”陶青对此没什么感觉。
是啊,人之常情,就连柳巷的人也是,周福临心里叹道,垂下眼睫。
当初母亲还在时,因为她是秀才,欺负他和弟弟的只有几个调皮的孩子,就算有人说闲话,也不敢真的肆无忌惮。可是母亲去世,一切就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