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觉得少年还是明智的,与其做侍不如做夫,那家的女儿是傻子,只要想得开,为了利益而去,反而更能过得好。
那个伙计还是在陶青的医馆待着,没有因为儿子飞黄腾达就改变什么,陶青还是很喜欢这个人的,又给她涨了工钱。
据说这门亲事是当初那个在厢房说话的媒公拉的红线,某次周福临遇到他,对方正在吹嘘:“一个家里有钱,女儿却是傻子;一个家里贫穷,儿子却很精明贤良,这可不就是一桩好姻缘吗,也就是我心善,使了老大的力才将亲事说成。啧啧,看看,天作之合啊。”
周福临对这媒公没有好感,对方还帮忙撬过他的墙角呢。
他从旁边经过,被媒公看到了。
也许是心里憋了口气吧,媒公在后头阴阳怪气道:“有的人哪,什么都当宝贝,生怕谁抢了他的东西一般。殊不知别人能找到比他的宝贝更强的,别人飞上枝头吃香喝辣,他就只能找个小大夫。”
巧的是,周福临手里正拎了把菜刀,这是胡大爷让他买回去的。
他停住不走了,转了转手腕儿,阳光照在刀上,雪白雪白。
媒公的脸也雪白雪白:“我,我忽然想起家中有事,先走了。”跑得还挺快。
周福临冷冷吐出一个词:“怂货。”
回到家,他把妻主拿给自己的钱箱子打开,里头一水儿的房契地契,银票金条。
以前他基本不会动箱子,今日他往里头看了看。
家里不是挺有钱的嘛。那还管别人说什么,听那些人说话就跟听笑话似的。
陶宅的人都知道自家的底细,但外人不知道,例如陶父。
自从陶青他们去张府参加生辰宴之后,陶青的爹终于消停了。
可当他们去陶容家做客,陶青听见大哥说:
“张府那位不知又发什么疯,老是担心你的医馆关门倒闭,派人给我送信,让我劝着你点儿。什么别惯着夫郎啊,指责我不够关爱妹妹,只顾着自己的小日子啊……似乎他是慈父,我是个坏兄长一般,真真儿可笑。”
说的是陶青和陶容的爹。
“管他做什么,以后他家送来的信,你不收便是。”陶青也觉得很无奈。
陶青又不好真的跟对方断绝关系,至少在自己独自生活的那几年,她爹曾各种打听自己的消息,还寄钱给她,虽然次数很少……
而且她和张锦依旧是关系不错的姐妹,若真的断绝来往,对张锦也是一个打击。
“他就是拎不清,若不是那送信的丫鬟说是关于你的事儿,我早就懒得理他了。”
陶容摇摇头,看向周福临:“妹夫近日还胃痛吗?”
周福临道:“多谢大哥关心,我的身子好多了,阿盼的身子也好多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抱到小侄女?”陶容眼睛一亮。
胡大爷呵呵道:“我也常说呢,死之前要是能抱到福临的孩子,我就满足啦。”
“什么死不死的,您又乱说。”周福临低着头,“孩子……这种事顺其自然嘛。”
陶青握住他的手。
“对,顺其自然,来了我们就好好地养,若是没来……实在想要孩子,咱们就领养。”
陶青不想给夫郎太大的压力。
周福临心里一暖。
陶容调侃道:“知道你疼夫郎……”看到妹妹他们过得好,自己也就放心了。
他们回家之前去参观了陶容家的几个铺子,生意十分红火。
走的时候,陶容的妻主大方道:“”缺了什么东西可以跟我说,直接从店里拿。”
陶青看兄长过得挺惬意的,嫂子为人也厚道,感叹道:“姻缘这种事,果然要找到合适的人,才能顺利。”
她哥当初果断嫁人时,陶青其实是反对的,她觉得等到自己长大一点,便能够挣钱让兄长过上好日子,不必去别人家。
那会儿她哥摸着她的脑袋道:“谁说我是去别人家,我分明是去找自己的家。”
可陶青觉得,他们兄妹在一块儿才是家。
她哥便道:“你日后便懂了。”
现在陶青终于明白了,家和家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幼时曾以为父母、兄弟姐妹在,家就在,但父母总会老去,兄弟姐妹会分离,除非不打算成亲,否则愿意同自己生育孩子、白头到老的那个,才是能否建立美满小家的另一半。
周福临听妻主在那儿嘟囔,问道:“你在说什么呢?”
“没事。”陶青本是这么回的,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问夫郎:“嫁给我你会后悔吗?”
好端端干嘛问这个,周福临奇怪地望了了妻主一眼。
他俩走在胡大爷和阿盼的后头,陶青看着阿盼蹦蹦跳跳,笑道:“你看啊,我不像张毓那般,被人称作大人,是皇城的官员,也不如我嫂子有钱,就是个普通大夫,你可会觉得委屈?”
周福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抓住妻主的手:“哪里委屈了?”
“不是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么。”
他斟酌着字句,“或许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只要大家过得高兴,何必去羡慕别人的日子。公公他们必定也有自己的烦恼,大哥和嫂子平日里也很忙,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就很好。”
他觉得陶青有时候也挺累的,相处久了才发现对方是一个同样敏感的人,只是她的敏感隐藏在心里,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小心的问自己,会不会对她不满意。
“意思是,跟我在一块儿还挺开心的是吧?”陶青抓紧了他的手。
周福临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嫁你随你呗。”
当他决定嫁给陶青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想好了,无论对方贫穷还是富贵,生或者死,只要他们是相爱的,过什么样的日子都无所谓。
更何况……
“妻主。”
“嗯?”
“你给我的那箱东西,是属于咱们家里的吧?”
周福临一问,陶青才想起,成亲之前她给周福临的聘礼,其实也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她点头:“是啊。”
周福临唇角微扬:“那我就是全拿去买画,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陶青一愣,艰难地应道:“可、可以啊。”
她咬咬牙:“钱没了咱可以再挣。”
“嗤。”
周福临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我骗你的,我再爱画儿,也不至于为它一掷千金。”
箱子里的那些东西才最重要好么,那也是他能悠哉开画坊的底气之一,没了钱,全家喝西北风?
这倒让周福临想起一个词。
刚才他对陶青说,嫁她随她,其实陶青何尝不是“娶他随他”?
或许彼此迁就,才能有更好的将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个牡丹,在这儿写啥夫妻相处之道哈哈哈
第三十八章 进宫
八月过去了一半多, 皇城原本是平静的,快到月底时,陶青忽然听得众人在传:“太女远行江南回来之后,忽染恶疾。”
现在官府贴了一张寻医的告示, 据说御医也无能为力。陛下大怒, 正四处寻找能人奇士, 只要能够治好太女,将会有无尽的赏赐。
阿盼知道太女很可能就是下一任皇帝,有些担忧。
在他心里, 陛下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太女是第二珍贵的人, 若是他们出事了,百姓怎么办?
陶青不以为然:“总会有人做皇帝的, 这个死了就换下一个呗。”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要掉脑袋的。”胡大爷吓了一大跳,忙起身将大门紧紧关上。
“嫂子为何不去试试?”阿盼问,“听说有很多赏赐呢。”
周福临看了看妻主的脸色,把弟弟拉到房间里:“瞎掺和什么,昨日先生布置的功课还没做完,快去把字练了。”
他知道一点, 妻主对于皇亲国戚,心中是没有好感的,这源于她死去的母亲。
陶青的母亲就是死在那些人的手里, 没有任何人为其声张,大家都冷冷地看着。
所以让陶青去救皇家的人,哪怕这个人是无辜的,或许她也会膈应。
周福临引走弟弟和胡大爷后, 来到了妻主的身边。
陶青冷笑:“若是我去帮忙,治好了便罢,没治好,莫非也会落得我母亲的下场,被斩首,连个完整的尸身都没有?”
她并不是永远戴着温和的面具,愤怒时,仿佛周围的温度都下降几分。
但周福临并不害怕。
当他看到弟弟在雪地里被上一任妻主家的人欺负时,和陶青的感受是一样的,如果那家人有事找他帮忙,说不定他也不肯。
周福临难得十分温顺,头轻轻靠在妻主的肩膀上。
他刚沐浴完,墨发散开,发尾还有些微湿,散发着好闻的味道。
他没有提太女那件事,只道:“忽然想吃糖葫芦了。”
“院儿里种了山楂,你若想吃,我就给你做。”陶青抚了抚夫郎的头发。
她又是做糖浆,又是洗山楂,最后将山楂果串起来,裹上晶莹的糖浆,等它凉透。
渐渐地,陶青平静下来。
周福临这才道:“不去就不去,哪里值得你生气了,那些人希望得到赏赐,希望加官进爵,我却是担心救人没救成,你是否会受惩罚。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陶青啄了他一口:“福临真好。”
陶青等人是打定主意不掺和的,但有的人却不放过他们。
很快,张府的丫鬟便上门了,跟死了娘一样,哭丧着脸:“大人被关起来了。”
原来陶家医馆在陶青母亲当年还是较出名的。不知有谁听说,集市街的陶家医馆,就是当年那位陶大夫的女儿开的,这大夫颇得其母真传。
之前有人请陶青,陶青拒绝了,这些人就将主意打到了张府。
原本他们还想打陶容那边的主意,但陶容的妻主是个成功的商人,在皇城也算有点地位,做着许多生意,陶清也是这时才知道,他嫂子的店铺背后还有一位大人物。
与之相比,张府的张毓其实只是一个小官,自然是谁弱就拿谁开刀了。
“大小姐,求求您救救我们家大人吧。”丫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