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我要锁门了。”
“纤纤……”
她神情冷漠,态度坚决,让晋王心里越发的烦闷。
这种情况下,他固然可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可又担心不顾她的意愿,再次惹恼她。
在洛阳时见到无头女尸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种绝望和心慌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
他不能把她逼得太紧,顺着她一些又何妨?
深吸了一口气,萧晟低声道:“好,那我先走。”
他待要放下暖釜,就听沈纤纤道:“把你的东西也一并带走。”
萧晟只觉得胸中尽是酸楚之意:“你我是夫妻,你非要与我分得这样清吗?”
沈纤纤眼眸低垂,并不回答。
晋王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她当面不收,难道他就没法子给了吗?
他没再坚持,带着暖釜离开。
见他就此离去,沈纤纤莫名的更加不好受了。
其实这两日她也认真想过。他之所以说,恢复记忆后想报复她,想打击她的气焰,主要是因为在他失忆期间,她支使他做事了。他心中不满。
将心比心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举动。但她只要一想到,她最凄惶委屈时,他对她也有情意,她心里就闷得难受。
她连黑粉也不涂,找些干柴烧火取暖,听刘云讲他曾经辉煌的走镖经历,颇有点心不在焉。
当夜萧晟借着夜色掩饰,再次潜入傅宅。
翻墙之前,他特意控制了力道。
还好,落地之时,并未碰到捕兽器,也没听见狗叫。
他唇角微勾,心想,看来她也没有真的将他视作盗贼。
毕竟她没听从姓刘的建议,拿捕兽器和恶犬来对付他。
然而下一瞬,晋王又顿觉心酸。现在已经这么容易满足了吗?
夜色沉沉,他在窗外站了很久,才转身离去。
——
次日清晨一大早,沈纤纤走出房门,赫然看见窗台下放了一个暖釜并一个信封。
她哂笑,他翻墙还翻上瘾了。
这次沈纤纤没再犹豫,直接撕开了信封。
不是致歉信,而是一首情诗。
是她很熟悉的那首《平生愿》,也是他写给她的第一首情诗。
除此之外,还有一颗红豆。
人人皆知,红豆寓意相思。
沈纤纤一怔,将它们重新塞回了信封。
午后,南边一墙之隔的邻居家中,极其热闹,乱糟糟的,还伴随着爆竹声。
沈纤纤暗自纳罕,大年初三,邻居怎么还放爆竹?
两刻钟后,前院的丫鬟送来一盘糕点。
“我不要。”沈纤纤下意识拒绝,“你们自己拿去吃吧。”
她虽住在傅家,但衣食方面分得极清,仿佛她是赁居此地。
“这是南边新邻居送来的,说是给大家尝尝喜气。”
沈纤纤一怔:“新邻居?”
“对,今天刚搬来的。”
沈纤纤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
谁家会在大年初三搬家啊?
她脑海里浮起一个猜测,再一细看这糕点,俱是她喜爱之物。
这新邻居是谁,她不用看也就知道了。
果然,又过得半刻钟,沈纤纤就听到外边响动。
南边相邻的墙边大概是靠了一架梯子。晋王站在梯子上,手执一把剪刀,郑重其事地修剪枯枝。
沈纤纤阖了阖眼。
谁家树枝还没长出新绿就要修剪了?!
沈纤纤深吸一口气,当作没看见,正欲回房,却听晋王含笑说道:“纤纤,忘和你商量了,这是咱们家在宛城新置办的产业。你看看可还喜欢?”
她本不想理他,可心里又不舒服:“有什么可喜欢的?大过年的,让人舍弃故居?”
萧晟脸上浅浅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他抿了抿唇,声音极低:“纤纤,你……”
“王妃,您冤枉王爷了。上一任房主还住在这里。王爷只动这个院子,而且这个院子,他们以前还不住人。”
站在树下的章从闻言,一跃跳上树,帮忙解释。
得知自己误会,沈纤纤心里生出一些惭愧和不安。然而不过是数息之间,她就反应过来。
他半夜私闯民宅,她还没跟他计较,为什么要因为这个而觉得惭愧呢?
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道歉话语,沈纤纤笑一笑:“原来竟是这样,那可真是太好了。王爷还真是考虑周全,细致入微呢。”
萧晟眸中漾起笑意,正要搭话两句。就见她移开视线,快步回了房间。
他阖上眼睛,缓缓吐一口气。
拿着剪刀在梯子上站了半个时辰,都没见纤纤再出房门一步。
晋王不得不暂时从梯子上下来,略作休息。
他感觉,即使当年在西南战场上,都不像现在这般艰难。
不知不觉到了傍晚时分。
刘云从隔壁院子过来:“沈姑娘!”
这段时日以来,两人一直搭伙吃饭。尽管她换了身份,这一点也不曾改变。
沈纤纤裹着厚厚的冬衣,从房内走出:“刘大哥,今晚你做饭好不好?我想吃那个木须肉。”
这道菜她做不好,但是刘云非常拿手。
刘云点头,豪气干云:“行,包我身上!”
从刘云刚走进棠棣院,萧晟就察觉到了。他留神听着动静,待听到卿卿央刘云做饭,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充盈着浓浓的酸涩。
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然地支使别的男人做事?
第69章 支使 我乐意被你支使
尤其是她声音偏软, 不刻意哑声说话,天生带着几分娇媚。
再一想到她是对着别的男人说的,晋王就感觉心里堵得慌。
他蹭蹭蹭几步上了梯子, 佯作修剪树枝。然而一墙之隔的沈刘二人已一前一后进了小厨房。
从他这个角度,压根看不见小厨房里的情形。
憋屈、不甘、气闷、焦躁……种种情绪交织,萧晟假作无意, “失手”将剪刀掉落在墙的另一侧。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自墙头跃下。
晋王并不急着捡起掉落的剪刀, 而是快走几步到厨房外。
厨房内的两人并不知晓。
做饭这件事, 他们一直有分工。今晚刘云掌勺, 沈纤纤就主动打下手。
烧火、递菜,配合得倒也默契。
他们规规矩矩,并无亲近狎昵之举。可厨房外的萧晟,却感觉有涩然从心底一点一点的溢出,霎时间传遍四肢百骸。
在小厨房外默默站了好一会儿, 萧晟才纵身越墙而过。
他心想,不就是木须肉吗?有什么难的?那个姓刘的会, 难道他就不会了?
从出生到现在,只进过一次厨房的晋王问章从:“木须肉你会不会?”
章从面露难色:“属下不会做饭。要不, 王爷问一问这家的厨子?”
这个宅子的原房主也是一户殷实人家, 一日三餐有专门厨子。
晋王此番花重金买下宅院,又令他们照旧居住, 且不讨要房契,只单划出这一个小院落。
原房主孟员外喜不自胜, 焉有不配合之理?
听说要见厨子,孟员外立刻将府中厨子尽数带到晋王面前。
晋王双目微敛:“有会做木须肉的吗?”
两个厨子互相对视一眼,年纪稍长一点的王大厨上前一步,忖度着回答:“贵客问的可是木樨肉?”
“嗯?”
“小人年轻时走南闯北, 知道这是一道鲁菜。原名叫做木樨肉,是猪肉、鸡蛋、木耳混炒而成。因为这鸡蛋切的细碎,形似木樨,故此叫作木樨肉。时间久,叫的串了,就有人叫它木须肉了。”
晋王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点一点头:“如此说来,你会做了?”
她自小长在兖州,想吃鲁菜,也正常。等以后他们到了封地,可以多请几个鲁籍厨子。
思及此,晋王心里微微发酸:还以后呢,现在她根本不搭理他。
王大厨羞涩一笑:“一道家常菜而已,小人年轻时学过一点。贵客要想尝,现在就可以做。食材都是现成的。”
晋王沉默一瞬:“行,我看着你做。”
王大厨呆愣一下:“看着做?”
“嗯。”晋王轻轻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