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懂,我又不是被搓的那个。”孟之微把布巾绕在手腕上,顺着她玲珑的脊背搓了下去,听到她嗷一嗓子,吓得抖了三抖。
临睡前,琴濯又摸着后背说她手太重,孟之微合上书本,默默吹灯,“圣人说得好,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黑暗中琴濯反驳她:“说得好像你不是女人一样。”
“……惟喳喳更难养也。”
“孟之微你是不是皮痒了!”
“哎哟!谋杀亲夫!”
……
闹了半天,琴濯自然地把腿架到孟之微身上,手臂往她腰上面放了放,嘴巴撅得老长,“都裹平了。”
孟之微将她的手拍开,道:“又不是给你养的,你还嫌弃!”
“我这不是替你可惜,平常在家你可记得常把它们放出来吹吹风。”
孟之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无奈道:“那能行么?你干脆让我不穿衣服去狂奔好了。”
“噗——”琴濯忍不住笑了声,又黏黏糊糊到她身边,“微微我睡不着,你唱歌哄我吧。”
“多大了还要人哄。”孟之微嘴上说着,还是调转身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哼唱起来。
她的嗓音干净澄澈,琴濯听着总想起来小时候她端着个大人表情却嗓音稚嫩,如今她也是独当一面了。
困意逐渐涌上来压着眼皮,琴濯在梦境跟往事之中恍惚流连,伸过手去也拍了拍孟之微的背,嘟囔道:“我也会保护你的。”
孟之微低头看了下她闭着的眼睛,手没停,“说什么梦话呢这是……”
一夜多梦,琴濯睡得不是太好,只是习惯了每天在孟之微出门前起来。
孟之微看她睡眼惺忪的样子,便道:“觉得困就再去睡一阵,我迟些去大理寺一趟,也就没什么事了。”
“今天不上朝?”
“皇上不在自然也没朝可上。”
琴濯揉着眼睛的手顿了一下,“皇上又跑去哪儿了?”
“怀北加设城防,皇上带着工部几位大人去了,今天早上才通知到消息。”
“还真是亲力亲为。”琴濯暗道一句,想来昨晚他没来,应该也跟这事有关,去怀北的事情倒也提过。
昨晚琴濯确有些生气,本来她自己装得扭扭捏捏应承下来,结果准备了一桌菜那人倒是没来,让她没来由有种被愚弄的气愤。只是到底还是他不来时自己更感觉轻松一些,毕竟时时拿捏着情绪也挺累。
琴濯很快将这事抛到脑后,初七日是她生辰,又正值孟之微休沐,便在家里热热闹闹办了一场。
晚上卧雪帮着琴濯清点白日收的贺礼,看见一个没有署名的帖子,上面是几匹缎子,都是京城当下时兴的。
琴濯在京城结实的亲朋也不多,白日来的也就那几个人,问一问茶白就能清楚,只是她旋即想到什么,又把卧雪叫了回来。
“是我一个远房表哥送的,我倒给忘了……这些缎子我暂且也用不着,先收到库房里吧。”琴濯说罢,把那张写得龙飞凤舞的清单揉成团,带到后厨里才随手丢到了炉火里。
薛岑不在京中,大臣们也不必每日提前起一个时辰去上早朝。孟之微逍遥了几天,某日清晨细雨,琴濯见她皱着脸爬起来,就知道一定是薛岑回来了。
“知道给那条龙做事不容易了吧?连个好觉都不让人睡,也不知道你们一帮子成天都有什么可说的。”琴濯给她系好袍子,把浸湿的手巾放到她手上。
孟之微借着冷水醒了一下神,对此并未有怨言,“古往今来都是这样,多睡一个时辰也是多长一斤懒肉,倒不如多为社稷民生谋点福利。”
“知道你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了!”琴濯等她擦完脸把手巾扔回盆里,又将她官服上的褶皱抚平整,送她出了门。
蒙蒙细雨一直在下,待到午时还不见停歇。琴濯看了下时辰,知道孟之微今日的伙食又是在大理寺解决,自己也没什么胃口,便没让厨师傅准备,撑着伞预备去集市的杂货铺取上次说定的蚕豆。
天气不热,雨又不大,空气也清新无比。琴濯半扛着伞,从另一头绕了些远路。
这一带本身比较安静,挨着状元府的那一片街巷也只有同朝的几位官宦人家,因为任职不同平日也没什么走动。
今年的新科状元郎也在这里,琴濯还专门绕过去瞧了一眼大门口,暗想薛岑是不是要把所有的状元郎都安置在这里,到时候这里就叫状元坊也无不可。
从前面的牌坊出来,便逐渐有了热闹的景象。琴濯放下伞摊开手,觉得雨也不大,便把伞收起来放进绢袋,正低头系带子的时候,头顶却罩过来一片阴影。
“雨虽然不大,走一路回去也会湿一身,还是别偷懒了。”
琴濯听到薛岑的声音,顿了一下没有抬头,把伞装好掉转身便走。
薛岑也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软语不行只好将人抓住,“刚一回来就同我置气,窦娥都没我这么冤了。”
他待要继续说什么,看见琴濯绷着脸眼眶红红的,连忙把雨伞丢在屋檐下,当先解释:“那日我有事没赴约,是我的错。”
“哪个约你了!”
“好好好,没约,是我自己腆着脸要上门,结果还说话不算话。”
琴濯瞥了他一眼,对他心知肚明的事儿也不想多言,抬脚要走被他死死拽着,推搡了几番都敌不过他的力气,又急又气。
薛岑看了看左右,将她半拖半抱到两个房檐之下的空隙处,隐秘之下也不必再顾及旁人会看到,愈发舍不得松手,“若为这事总该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琴濯一副“不听不听”,摇着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心里的气没发泄出去,又狠狠捶了几下,“你九五之尊千金之体,说话从来都是对别人发号施令,自不需承担什么……既如此何苦来招我!“
薛岑生生受了她几拳,要开口替自己辩解几句,却见她眼角的泪花闪烁,登时心软了一半。
“是我的不是,可我并非有心愚弄你,那日也是临时被几位大人请去议事,我便叫人送了字条给你。”
“字条?”琴濯也愣住了,绞尽脑汁都记不起来有什么字条。
“我装在一个玉质的竹管里,叫人放在你的梳妆台前。”薛岑见琴濯一脸糊涂,亦反问,“没看到?”
琴濯摇头,想到东西可能当先被孟之微看到了,心里更急,连忙就要往回跑。
薛岑又拉住她,看她慌慌忙忙的倒是半点不着急,“看到就看到了,也省得你我亲口说。”
“这叫什么话!”琴濯虽然心里有计划,可怎么跟孟之微说尚在考虑中,如果她现在就知道这些,自己往后的步调就全乱了。
薛岑见她如此,又道:“他要是发现了,今早也不会有心情来上朝了,安心吧。”
琴濯对孟之微的了解颇深,思虑一番却也有此可能,只是那么个东西放在家中,她实在有些难安,暗怪薛岑好端端递什么东西,就是派个人来说一声也就算了,根本是多此一举!
“方才急赤白脸地怨我一通,现在没个说法?”
“你活该!”琴濯甩开手,暗地里揉了下自己的大腿。
方才掐得太狠,实在有些疼。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日记——
七月十二,微雨。
喳喳生我气了,是不是证明她开始在意我了?!(兴奋)
第89章 虾油豆腐(2)
程风一直远远地跟着, 看见两人停下就垂着头,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直到进了巷口一处院子, 程风才赶紧跑上前,走在最后把大门合上。
见琴濯四处张望, 薛岑道:“这处院子是我买下来的, 你总说让我给你时间,我催又催不得,劝又劝不动, 干脆离你近点儿,也减轻一些我的相思之苦。”
听着他这些话,琴濯总觉得耳朵发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来的。
“你每日在庙堂之上, 我在市井之中, 你又近得了几分?“
知道琴濯的言下之意,薛岑只不当回事, 自顾自道:“这宅子离状元府不算太远,却也偏僻,这一带基本没什么人,你若有事便可到此地找我,便是我不在也有其他人守着。“
自己又不会有事没事来找他,琴濯有听没懂,眼神始终打量着这间不大的院落。
薛岑看她小心翼翼跟刺探地形一样,就道:“光天化日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还怕记不得门在哪里开?”
他不说这话还好, 说了反倒叫琴濯心底不安,没坐一阵就着急要走。
“孟之微又没回来, 着急什么。”薛岑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趁着今日空闲时间多,我们也谈谈接下来的事情。”
琴濯心里砰砰跳,抿着嘴不肯说话。
深知等她自己做决定怕是要地老天荒,薛岑只能拿捏着分寸偶尔逼她一把。
每次说到“和离”的问题,薛岑只是见她沉默不语,虽然不想承认,也知道他们少年夫妻的感情,可他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若你实在开不了口,我亲自去跟他说。”
琴濯好似生怕他现在就去,急忙伸了伸手,咬唇嗫嚅:“你说过不逼我的……这事我自己处理。”
“那便定个日子吧。”薛岑琢磨了一阵,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九月十三宜嫁娶,纳彩,订盟,这日刚好。”
他说的三样事,琴濯觉得哪一样都跟他们的事情无关,心里只道他儿戏,可要说具体日子她也犯难。
她“上钩”是个大致的过程,可跟孟之微坦白就真得找个具体日子了,哪怕明说也好,让她意会也罢,总免不了面对。
“等过了九月十三再说。”
“你可真会选日子。”薛岑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低下来的头顶,“我若说个十月十三,你也加个‘以后’?”
琴濯没有说话,很显然默认了。
薛岑差点气笑,不过这一趟本来也没打算就弄出个结果,怕再说下去两人又不欢而散,左右他在这里买了宅子,是打算长久奋战了。
琴濯出门前还没吃东西,喝了口茶水就听到自己肚子咕咕叫。
厅里没有别人,下雨时候各处又静得出奇,薛岑扭头看向她,“饿着肚子就跑出来,原是打算到哪里觅食去?”
琴濯本来是想到集市的时候买一碗小馄饨,被薛岑截住耽误到这会儿,嘟了下嘴心里都是不满,趁机再度提了一嘴要回去。
“来我这里还能让你饿着不成。”薛岑旋即叫来程风,让他去附近的酒楼打包些饭食,“这里还没安置厨子,等明日我就从宫里拨一个出来,你来了想吃什么尽可吩咐。”
琴濯暗道宫里的厨子多,哪里都能拨一个。
不一阵程风就小跑着回来了,提盒里的饭食都冒着热腾腾的气。
琴濯生怕程风破费打包回来七八个菜,看提盒里只是两荤一素,倒松了口气。
看来这条龙对属下“节约粮食”这一点教导得挺好,没有仗着身份就铺张浪费。
因这一点,琴濯对薛岑回转了那么一点点的好感,这顿饭也吃得顺口。
其中有道虾油豆腐琴濯很喜欢,想到家里还有些赵嫂子送的大虾,回去以后也可以做来给孟之微尝尝。
薛岑不知她心中想法,只是看她细嚼慢咽很仔细,寻思她是在品这菜的味道,说道:“上次你的莲房鱼包没吃着,你做虾油豆腐还有没有我的份?”
“谁说我要做这个了。”琴濯嘴硬,舀了一勺芡汁勾得浓郁的豆腐,拌在白饭上,鲜香的滋味混入其中,让人忍不住想连舌头都吞掉。
本来不饿的薛岑看到她的吃法,也被勾起了一阵食欲,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却不如看她来得香。
“有芡汁的菜要拌着饭吃才好,仅仅是吃菜会觉得太咸了。”
琴濯要去拿另一碗白饭给他,却见他直接把自己的碗端走,连汤匙都抢了过去,“让我尝一口就行了。”
“哎——”琴濯拦不及,就见他拿着自己的汤匙入了口,眉毛都打结了,“你怎么能这样呢!”